第420章 绝境抉择与地鸣前夕-《凡人修仙:我在坊市摸爬滚打》

  土黄色的光罩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古老的苍白祭坛与外界浑浊翻腾的沼泽隔绝开来。光罩内,空气带着一丝陈旧岩石和微弱灵光的干燥气息;光罩外,惨白的雾气缭绕,浑浊的水面下,苍白触手如同鬼影般不安地蠕动、拍打,每一次撞击都让光罩泛起阵阵涟漪,光芒也随之明灭不定。

  杨凡背靠着冰冷的石柱,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右腿伤口处最后一丝暗紫色的毒血被逼出,滴落在祭坛石面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随即被石面吸收,不留痕迹。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但麻痹感已基本消失,经脉的滞涩感也减轻不少。他运转着刚刚恢复的一缕微弱真元,如同最细腻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受损的经脉,尤其是几乎报废的右臂。

  内腑的震荡伤在《地煞镇岳功》和戊土丹残余药力的滋养下,正缓慢平复,但每一次深呼吸仍会牵扯出隐痛。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在经历了连番生死搏杀后,却沉淀出一种更加幽深、更加冷冽的光芒,如同寒潭下的坚冰。

  他看了一眼嵌入凹槽的暗铜金属片。片身上的土黄色光芒流转速度明显比最初慢了一些,色泽也略显黯淡。整个光罩的亮度,相比他刚激活时,大约减弱了一成。而光罩外,那些苍白触手的攻击频率和力度,却在缓慢而持续地增加。显然,下方的邪物并未放弃,正在不断试探、消耗着这残存的镇压之力。

  “光罩支撑不了太久。”杨凡冷静地判断。以目前的消耗速度,最多还能维持一两个时辰。而在这段时间内,他的伤势绝无可能恢复到能正面抗衡那邪物的程度。

  他的目光越过光罩,投向沼泽深处,岩壁上那个黑黝黝的洞口。那是唯一的出路希望,但中间隔着约三十丈被邪物触手和毒雾笼罩的死亡水域。以他现在的状态,全力爆发“缩地成寸”,或许能在两到三息内冲过这段距离,但必然会引发邪物的疯狂拦截。能否成功冲入洞口,概率不足三成。更大的可能,是在中途被触手缠住,拖入沼泽,或者被毒雾彻底侵蚀。

  留在光罩内,是慢性死亡。硬闯,是大概率速死。

  似乎陷入了死局。

  但杨凡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坐以待毙”四个字。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祭坛本身,落在那片片被篡改、覆盖的扭曲符文上,又看向光罩源头——金属片与祭坛基座连接处。

  一个更加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成形。

  “既然这镇压之力源自地枢宗正统阵法,与下方邪物相克……而邪物又急于破封……”杨凡眼神锐利如刀,“或许……可以尝试引导部分镇压之力,制造一场局部的、可控的‘反噬’或‘爆炸’,短暂清空或重创光罩外的邪物触手和毒雾,为我创造宝贵的冲刺窗口。”

  这个想法极其危险。首先,他对这个残存阵法的了解仅限于金属片带来的基本共鸣和镇压功能,对其内部能量结构和引爆方式一无所知,贸然引导,稍有不慎,可能不是炸伤邪物,而是先把自己连同光罩一起炸上天。其次,即便成功引导爆炸,威力是否足够?范围是否可控?爆炸后光罩是否还能维持?金属片是否会彻底损毁?都是未知数。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存在理论可能的“生路”。

  杨凡闭上眼,将恢复不多的神识集中起来,小心翼翼地探向暗铜金属片与祭坛基座的连接处。他不敢深入阵法核心,只是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去“感受”那股土黄色镇压之力的流动韵律、能量汇聚的节点,以及……其与外部邪物冲击力对抗时,产生的那些细微的“张力”与“薄弱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光罩外,触手的拍打愈发密集,光罩的晃动越来越明显。金属片的光芒又黯淡了一分。

  蓦地,杨凡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了!在光罩靠近沼泽水面、承受触手正面冲击的某个区域,镇压之力与邪物力量的对抗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僵持点”和“能量淤积区”!这个区域的阵法结构相对活跃,也相对……不稳定!

  “就是这里!”杨凡眼中精光一闪。他不需要懂得如何精密操控阵法,他只需要像一个在堤坝上找到细微裂缝的孩童,用一根“针”,在合适的时机,朝着那个“僵持点”和“能量淤积区”,狠狠“刺”一下!引导淤积的镇压之力以更加狂暴、无序的方式释放出去!

  这根“针”,就是他刚刚恢复的那一丝真元,混合着灵胚对地脉的亲和力,以及……他对于“破坏平衡”的精准直觉!

  他不再犹豫。生死关头,容不得半分迟疑。

  他挣扎着站起,忍着右臂和右腿的剧痛,一步步挪到光罩边缘,选定了那个“僵持点”的正前方。然后,他伸出尚且完好的左手,五指微张,轻轻按在光罩内壁上,掌心正对着那个无形的能量节点。

  他将心神沉入丹田,调动那缕微弱却精纯的真元,顺着左臂经脉缓缓流向掌心。同时,他全力运转《地煞镇岳功》,将自身与这片大地、与祭坛残阵的最后一点共鸣激发到极致。

  “就是现在!”当光罩又一次被数条粗壮触手狠狠拍中,那个“僵持点”的能量淤积达到顶峰、阵法纹路光芒最盛的刹那——

  杨凡左手掌心,那缕真元混合着一丝来自灵胚的独特波动,如同最锋利的锥子,透过光罩内壁,轻轻“点”在了那个能量节点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却仿佛能震碎灵魂的嗡鸣,从光罩与沼泽水面接触的那一点猛然爆发!紧接着,以那一点为中心,土黄色的光罩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猛地向内凹陷、扭曲,然后——

  轰!!!

  一道无法形容的、混杂着精纯土行镇压之力与污秽阴邪之气的**混乱能量狂潮**,如同决堤的火山,从那个“点”向外呈扇形猛烈喷发!所过之处,惨白的毒雾被瞬间驱散、湮灭!浑浊的沼泽水面被狠狠排开,露出下方漆黑腥臭的淤泥!那些正在拍打光罩的苍白触手首当其冲,在混乱狂潮的冲击下,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和万钧巨锤同时击中,瞬间焦黑、断裂、粉碎!更远处的触手也仿佛受到了重创,发出凄厉痛苦的嘶鸣,疯狂缩回水下深处!

  能量狂潮席卷了光罩外约十丈范围内的区域,清空出了一片短暂的、相对“干净”的通道!虽然通道两侧和前方的水域依旧浑浊,触手可能再次袭来,毒雾也在缓慢回流,但至少,眼前这十丈,是空的!

  然而,代价也是巨大的!

  整个土黄色光罩在喷发出那股狂潮后,光芒骤然黯淡了超过一半!颜色变得稀薄透明,摇摇欲坠!嵌入凹槽的暗铜金属片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片身上的土黄灵光几乎完全熄灭,只余下几点微弱的火星般的光芒在挣扎!祭坛基座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光罩,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杨凡也被能量喷发的反震之力震得向后踉跄数步,喉咙一甜,强行压下的内伤又有复发的迹象。但他眼神却亮得惊人!

  机会!只有一瞬!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擦拭嘴角再次溢出的血丝,杨凡将恢复不多的真元全部灌注于双腿,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施展出“缩地成寸”的极致速度,朝着那刚刚被清空的十丈通道,朝着更前方岩壁上的洞口,亡命冲刺!

  他的身影快得几乎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脚尖在偶尔露出的淤泥硬块或断裂的触手残骸上借力,每一次点地都拼尽全力!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水下邪物愤怒而痛苦的残余嘶鸣,以及身后光罩即将彻底碎裂的“咔嚓”轻响!

  五丈!三丈!一丈!

  洞口就在眼前!黑黢黢的,仿佛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但此刻在杨凡眼中,却比任何仙境都要诱人!

  就在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洞口边缘潮湿岩壁的瞬间——

  “哗啦!!!”

  身后,那苦苦支撑的土黄色光罩,终于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彻底炸裂开来!化作无数光点消散!祭坛上的暗铜金属片“叮”的一声,从凹槽中弹出,光芒尽失,跌落尘埃。失去了镇压之力的阻隔,沼泽的惨白毒雾和浑浊污水,如同海啸般朝着祭坛和洞口方向汹涌扑来!

  更可怕的是,水下那遭受重创却未死的邪物,发出了更加狂暴、充满无尽怨毒的尖啸!数条更加粗壮、颜色更加惨白、甚至带着暗红血丝的**新生触手**,如同来自地狱的锁链,以比之前快上数倍的速度,破开水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追杨凡的后背!誓要将这个重创它、戏弄它的蝼蚁拖入永恒的深渊!

  生死,只差毫厘!

  ***

  阴暗、潮湿、充满浓郁血腥和某种腐败香料气味的石室。

  吴锋是在刺骨的冰冷和椎心蚀骨的剧痛中恢复一丝模糊意识的。他发现自己被粗大的、刻满抑制符文的黑铁链牢牢捆缚在一根冰冷的石柱上,双脚离地,全身重量都压在手腕和胸口的锁链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背上那恐怖伤口传来火烧火燎、又掺杂着冰寒侵蚀的剧痛。

  石室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几盏摇曳的、散发着暗绿色幽光的骨灯,将周围映照得一片阴森。地面是粗糙的黑石,残留着深褐色的、无法清洗干净的血迹。空气凝滞,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他的真元被彻底禁锢,经脉中充斥着那股混乱邪异的暗红灵力,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污染着他的根基。意识昏沉,视野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

  “醒了?”一个嘶哑干涩、非男非女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吴锋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额前被冷汗和血污粘住的发丝,看到那个戴着镶有暗红棱晶面具的黑袍人,正站在他面前不到五尺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他。黑袍人的目光透过面具眼孔,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在黑袍人身后,站着两名沉默的白面具守卫,眼神空洞。

  “你是谁?受谁指使?那冰寒之物从何而来?”黑袍人的问题简洁直接,声音平直,却带着一种直透神魂的压迫感。

  吴锋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惯常的、略带讥诮的冷笑,却只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他喉咙干涩沙哑,几乎发不出声音,只是用同样冰冷的眼神回视着对方,沉默不语。

  “嗬……硬骨头。”黑袍人似乎并不意外,他缓缓抬起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手套指尖,一点暗红色的、如同浓缩血滴般的幽光悄然亮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异波动。“没关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方法,让你开口。这‘蚀魂血芒’的滋味,想必你不想品尝太久。”

  他指尖的暗红幽光轻轻一弹,化作一缕细如发丝的血线,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吴锋的眉心!

  “呃啊——!!”

  吴锋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仿佛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拌,又被污秽的冰水浸泡侵蚀的恐怖折磨!他的眼前瞬间被无边无际的血色和扭曲的幻象充斥,耳边响起无数冤魂的凄厉哀嚎,意识几乎要在这种非人的痛苦中彻底崩碎!

  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牙龈崩裂出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却硬是没有惨叫出声,更没有吐露半个字!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死死瞪着黑袍人!

  “咦?”黑袍人似乎有些惊讶吴锋的意志力,但随即,面具下传来一声冷哼,“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蚀魂血芒的强度陡然加大!

  吴锋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厉害,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七窍开始渗出暗红色的血丝,眼神开始涣散,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脑海中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并非自身的痛苦,而是腰间那个不起眼的、装着夺取来的守卫面具和黑色小袋的**贴身暗囊**。黑袍人似乎专注于拷问和折磨,尚未仔细搜查他全身(或者不屑于搜查一个将死之人身上的零碎)。那两样东西,还在!

  他不知道那面具有何用,但那黑色小袋……在他昏迷前匆忙一瞥中,似乎感应到里面装着不止是普通符箓,还有一枚质地特殊、带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黑色骨片**,以及几个小巧的、刻着与尖碑符文相似标记的**血色玉瓶**。

  也许……还有机会……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支撑着他最后一丝意识没有彻底沉沦。他让自己表现得更加痛苦、更加濒临崩溃,甚至故意让眼神彻底涣散,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仿佛神魂已遭受重创,离疯癫不远。

  黑袍人观察了片刻,似乎觉得再继续下去,这个硬骨头可能真的会变成白痴,失去所有情报价值。他指尖幽光一收,蚀魂血芒暂时退去。

  吴锋如同烂泥般瘫软在锁链上,头无力地垂下,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带下去,关进水牢。给他用点‘腐脉散’,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好过。明天再审。”黑袍人对身后的守卫吩咐道,声音恢复了平淡,“另外,加紧修复三号尖碑的基座,补充血牲。仪式虽被干扰,但‘渊核’反应尚在,地脉潮涌未退,必须在下一个峰巅到来前完成最后步骤!”

  “是,祭司大人。”守卫躬身领命,上前解开锁链,如同拖死狗般将瘫软的吴锋拖出了石室。

  冰冷刺骨、散发着浓重腥臭和腐烂气息的地下水,淹到了吴锋的胸口。他被粗暴地扔进一个狭小的铁笼,半浸泡在污水中,仅剩的头颅露在水面之上。铁笼被沉重的锁链锁在岩壁上,笼外是更深、更黑暗的水域。

  守卫将一包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粉强行灌入他口中,那是能缓慢腐蚀经脉、让人痛苦不堪却一时半会死不了的“腐脉散”。做完这一切,守卫便锁上牢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黑暗中,只剩下水流的滴答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仿佛野兽磨牙般的低沉嗡鸣——那是地脉在痛苦呻吟,也是邪恶仪式仍在继续的征兆。

  吴锋浸泡在冰臭的污水中,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不住颤抖,腐脉散的药力开始在体内肆虐,带来新的痛苦。蚀魂血芒造成的灵魂创伤更是让他头痛欲裂,意识如同碎裂的琉璃。

  但他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依旧残留着一丝冰冷的、属于顶级“暗桩”的锐利与清醒。

  他还没有输。至少,还没到最后一刻。

  他强忍着非人的痛苦,开始以最微弱、最隐蔽的方式,尝试调动那被严重污染和禁锢的真元,哪怕只是细微的一丝,去探查怀中的暗囊,去感知那黑色小袋里的东西。

  时间,在痛苦与黑暗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而在地底深处,在苍白沼泽的尽头,在流云城无数修士或茫然或警惕的仰望中,那铅灰色的、交织着暗红与冰蓝诡异光带的云层,越来越低,越来越厚。大地的震颤,从隐约的嗡鸣,逐渐变成了清晰的、间歇性的隆隆声。

  山雨欲来,黑云压城。

  地脉的咆哮,已至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