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劫渊深处，法则之海沸腾如怒。
大道之果悬浮半空，其上缠绕的规则锁链正一寸寸崩解，每一次断裂都引发虚空中无数细小裂隙如蛛网般蔓延。那股生命气息愈发磅礴，几乎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浪，一浪高过一浪拍击着各方修士布下的禁制屏障。
太初遗民以血祭祀形成的血月阵纹最先承受不住冲击，古老符文开始明灭不定。为首的驼背老者北冥仙尊面色凝重，双手掐诀引动胸口那枚眼球状至宝，漆黑的瞳孔中射出诡异光束，勉强稳定住摇摇欲坠的阵势。
“再坚持三十息！”北冥低吼，额头青筋暴起。
几乎同时，仙界各大宗门联手的周天星辰大阵也开始出现裂缝。天枢宗太上长老赤燎子眼眸泛红，口中念念有词，猛地喷出一口精血融入阵眼星盘，三十六个阵位上的各宗长老纷纷效仿，本命精血催动下，星芒暴涨数倍，硬生生在法则乱流中撑开一片稳定区域。
而在不起眼的角落，万界商盟的虞夫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手中那枚铜钱已裂成数片，却散发出更加诡异的空间波动，显然早有后手准备。
三方势力呈犄角之势围住即将完全成熟的道果，彼此忌惮却又寸步不让。数千名修士的气机在此交锋，虚空如一块被反复揉捏的画布，扭曲得不成样子。
唯独老魔所在的断崖一角，反常地保持着某种诡异的平静。
紫灵运转秘法布下的天机掩星阵中，老魔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识海内那枚由万界轮回诀凝聚的“伪道种”正疯狂震颤。这枚模仿大道之果气息伪造的道种，与空中真实道果间的共鸣越来越强，几乎到了失控的边缘。
“前辈，最多十息，您伪造的共鸣就会被识破。”紫灵额头见汗，纤细手指在空中划出第七十三道遮蔽符文，每一笔都重若千钧。
老魔缓缓睁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疯狂与理智交织的寒光：“够了。十息，正好是三方阵势最紧绷，也是他们警惕心最低的时刻。”
他站起身，黑袍无风自动。体内万界轮回诀运转到极致，三百六十五处轮回节点同时亮起，每一个节点都对应着一个曾在某时某处与他有过因果纠缠的修士或存在。这是他在炼虚期就开始布局的一步棋——以自身为媒介，强行将多方因果纠缠点扭曲到同一时空节点。
“我修的轮回，非时光之轮回，而是因果之轮回。”老魔低声自语，右手缓缓抬起，掌心中浮现一团混沌不清的光球，“今日，便让这三方势力的因果之线，都在此处打个死结罢。”
话音未落，空中异变陡生。
大道之果最后一根规则锁链轰然崩断！
刹那间，天地失声。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然后是以道果为中心爆发出吞没一切的法则风暴。血月阵纹、星辰大阵、商盟秘宝构建的三重封锁几乎在同一瞬间被冲垮，狂暴的规则乱流化作实质的七彩潮汐，席卷整个万劫渊。
“动手！”
北冥仙尊、赤燎子、虞夫人几乎同时厉喝。
太初遗民阵营中，十二名黑袍修士同时祭出本命血器，化作十二条血龙扑向道果。每条血龙都蕴含着至少千年苦修的精血修为，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腐蚀出漆黑的虚空通道。
仙界宗门一方更加凌厉。赤燎子身后三十六名长老合施“斩道剑诀”，七十三柄本命飞剑组成剑阵绞杀而出，剑光所及，法则风暴竟被生生切开一条通道，剑锋直指道果核心。
万界商盟的虞夫人则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串铜钱。那些铜钱迎风便涨，每一枚都化作一方小世界虚影，层层叠叠笼罩而下，竟是要将道果连同周围百里虚空一起打包收走！
三大绝招同时降临，碰撞的瞬间产生的能量波动甚至超出了万劫渊自身的承载极限。深渊两侧的崖壁开始大规模坍塌，地心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仿佛有什么古老存在被这场争斗惊醒。
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时刻，老魔动了。
他没有冲向道果，反而向后退出三步，每一步踏出都精准踩在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节点上。第一步踏落，天机掩星阵轰然破碎，紫灵闷哼一声倒退数步，嘴角溢血却眼神亮得惊人。
第二步踏落，老魔体内那三百六十五个轮回节点同时爆发出刺目光芒，每一缕光芒都化作细丝，悄无声息地穿透混乱的战场，连接到了三方势力每个修士身上。那些细丝虚幻至极，在场所有人竟无一人察觉。
第三步踏落，老魔右掌猛然一握。
“轮回借力，因果倒转！”
轰——
整个战场的时间流向出现了诡异的扭曲。血龙、剑阵、铜钱世界这三股力量的轨迹突然偏离了原本方向，不是彼此碰撞，而是诡异地“擦肩而过”，然后在老魔刻意的引导下，轰击在了虚空中三个截然不同的方位。
第一个方位，北冥仙尊胸口那枚眼球至宝正上方三尺。十二条血龙撞入此处，眼球至宝发出尖锐哀鸣，表面瞬间布满裂纹。
第二个方位，赤燎子本命剑丸所在。三十六柄飞剑组成的剑阵不知为何调转方向，狠狠斩向自己的主人，赤燎子猝不及防，仓促间祭出护身法宝，仍被斩得吐血倒飞。
第三个方位，虞夫人那串铜钱的核心节点。铜钱世界虚影突然向内坍缩，空间乱流反噬之下，虞夫人闷哼一声，手中铜钱彻底化为齑粉。
“什么？！”
“有诈！”
“是谁在捣鬼？！”
三方势力首领同时惊怒交加，但此刻他们攻势已老，重宝受损，正是最虚弱的瞬间。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老魔身形化作一缕黑烟，在法则风暴的掩护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战场核心。他没有直接抢夺道果——那样做会成为众矢之的，必死无疑——而是抬手在道果三寸之外虚虚一按。
万界轮回诀运转到前所未有的巅峰，老魔识海中那枚“伪道种”砰然炸碎，化作无数细碎光点，以自身为媒介，模拟出三条完全相同的“道果气息轨迹”。
一条轨迹连接北冥仙尊受损的眼球至宝，一条轨迹连接赤燎子被击飞的剑丸，最后一条轨迹则连向虞夫人手中那串铜钱的残片。
“看好了，这就是你们想要的‘道果’。”
老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右手五指猛然张开。
“去！”
三道完全相同的金色流光从大道之果中分离而出，循着三条气息轨迹，精准无比地射向三方势力首领！
“道果分化了？！”
“不对，这是陷阱！”
“可是这气息...这波动...”
北冥、赤燎、虞夫人三人心中同时警铃大作，理智告诉他们这极可能是诡计，但眼前那金色流光散发出的，分明就是最纯粹的大道本源气息！更诡异的是，三人各自的秘宝都在刚才的变故中受损，此刻竟与那三道流光产生强烈的共鸣！
千分之一息的犹豫后，贪念压倒了理智。
“不管真假，先夺到手！”北冥仙尊眼中闪过狠厉，不顾胸口至宝裂纹蔓延，强行催动秘法张开吞噬漩涡。
“此物与我有缘！”赤燎子咬牙召回本命剑丸，剑丸化作流光迎向金色轨迹。
“商盟志在必得！”虞夫人捏碎一枚玉符，周身爆发璀璨宝光，竟是动用了某种燃烧寿元的禁术。
三人都以为自己得到了真正的道果分体，拼着重伤甚至损毁根基的风险，疯狂催动压箱底的手段争夺。
但他们没看到的是，在那三道金色流光的掩护下，真正的道果本体，正被老魔以更加隐秘的手段缓缓牵引。万界轮回诀催生出的三千条因果细丝从道果上剥离，每一条都携带着极其微弱的道果气息，散向战场各处。
这些细丝钻入崩塌的岩层，混入法则乱流，附着在陨落修士的残躯上...整个战场处处都残留着“道果气息”，却又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本体。
“这才叫浑水摸鱼。”老魔心中冷笑，左眼深处一枚不起眼的灰色符文悄然点亮。
那是他在渡劫期偶然所得的“瞒天过海”神通，以消耗三百年寿元为代价，能在极短时间内遮蔽天机，欺骗一切感知手段。此刻神通发动，道果本体在所有人感知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遍布战场的三千个虚假信号点。
“怎么回事？道果怎么消失了？！”
“不对，到处都是道果气息！”
“难道大道之果在成熟瞬间自我分解了？”
战场瞬间陷入更大的混乱。三方势力首领各自夺到了一道金色流光，入手才发现那不过是高度凝练的法则碎片，虽珍贵却远非真正道果。而此刻整个战场处处都是相似的气息，根本无从分辨真假。
更糟糕的是，刚才那番激烈争夺已经彻底引爆了万劫渊深处的古老禁制。深渊底部，一只布满青黑色鳞片的巨爪探出，每一片鳞甲都有房屋大小，爪尖划过虚空，留下五道漆黑的空间裂痕。
“是远古沉睡的深渊主宰！”
“快撤！”
不知谁喊了一声，恐慌如瘟疫般蔓延。到了这个层次，修士对危险的直觉敏锐得可怕，所有人都感知到那只巨爪主人的恐怖——那绝对是超越真仙级的存在！
“走！”北冥仙尊当机立断，将夺到的法则碎片收入怀中，带着太初遗民一方撕裂虚空就要遁走。
赤燎子等人更是不敢耽搁，周天星辰大阵全力催动，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深渊出口。
万界商盟的虞夫人深深看了一眼战场，目光在老魔藏身的方位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深渊主宰的气息越来越近，她终究咬牙捏碎一枚破界符，带着商盟成员消失不见。
短短三息，原本数千修士云集的战场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狂暴的法则乱流和那只正缓缓抬起的可怖巨爪。
断崖上，紫灵脸色苍白：“前辈，我们...”
“再等一息。”老魔闭目感知，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他在等一个时机。
万界轮回诀正疯狂运转，那三千条分散出去的因果细丝，此刻正将战场各处的信息源源不断传递回来。通过这些细丝，老魔“看”到了三方势力撤退的路线，看到了深渊主宰缓慢苏醒的过程，也看到了...大道之果真正本体的下落。
果不其然，在所有人都离去后，虚空某处泛起细微涟漪。
一只半透明的手从虚空中探出，手中托着的，赫然是那颗真正的大道之果！
“果然还有黄雀在后。”老魔眼中寒光一闪。
那半透明手的主人显然精通空间隐匿秘法，修为至少是真仙巅峰，甚至可能触及了道祖门槛。此人一直隐藏在战场最深处，借助某种至宝完全遮蔽了自身存在，连深渊主宰的气息都没能逼出他。
此刻战场清空，深渊主宰尚未完全苏醒，正是最佳的收取时机。
“就是现在！”
老魔猛地睁开双眼，左眼中那枚灰色符文砰然炸碎——瞒天过海神通的最后一丝力量被他彻底引爆！
这一爆并非攻击，而是干扰。
整个万劫渊范围内的天机在瞬间被搅得天翻地覆，那半透明手的主人猝不及防，身形微微一滞，隐匿状态出现了百万分之一息的破绽。
百万分之一息，对凡人而言短到可以忽略，对真仙级存在而言，却足以做很多事。
老魔等的就是这个破绽。
他右掌虚空一抓，掌心浮现一枚通体漆黑的种子——那是在魔渊最深处苦修千年才凝练出的“万劫魔种”。此物没有任何攻击力，只有一个特性:可以在瞬间建立与任何“劫”的链接。
大道之果的成熟，本就是天地间最大的一桩“造化之劫”。
魔种飞出，精准没入道果核心。
轰隆——
整个万劫渊剧烈震颤起来，深渊主宰的巨爪突然加速探出，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激怒。与此同时，大道之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半透明手的主人发出一声闷哼，显然受到了反噬。
“就是此刻，夺果，走人！”
老魔毫不犹豫，燃烧百年寿元催动禁忌遁术“轮回替死术”。他的身形在原地瞬间化为虚无，下一刻出现在道果之侧，左手一抄将道果连同那枚魔种一起握入掌心，右手则抛出一具与他气息完全相同的傀儡替身。
傀儡替身刚一出现就朝相反方向飞遁，半透明手的主人怒喝一声，一道指劲贯穿虚空，傀儡替身当场炸碎。
借着这争取到的半息时间，老魔已带着道果和紫灵，借助提前布好的传送阵消失在原地。
几乎在传送光芒消失的同一瞬，深渊主宰的巨爪完全伸出，一掌拍在虚空，将方圆百里直接打成混沌。那半透明手的主人闷哼一声，终于显露出真身——竟是一位面容模糊、身披星袍的神秘人。
“好算计...好一个轮回魔修...”星袍人声音冰冷，盯着老魔消失的方向看了三息，终究没有追击，而是转身撕开虚空离去。
深渊主宰的咆哮响彻天地，但两位真仙级存在都已遁走，它只能将怒火发泄在残留的战场痕迹上，万劫渊再次陷入狂暴的法则乱流之中。
......
万里之外，某处荒山地下三千丈的密室中。
传送阵光芒散去，老魔和紫灵踉跄跌出。老魔刚一落地就连喷三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左眼眼角裂开一道狰狞伤口，鲜血汩汩流出——那是过度催动瞒天过海神通的反噬。
紫灵也好不到哪去，天机掩星阵破碎的反噬加上连续施法的消耗，让她几乎虚脱。
但两人眼神都亮得惊人。
老魔颤抖着摊开左手，掌心中，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如琉璃的果实静静悬浮。果皮下可以看到无数规则脉络如活物般缓缓流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生命波动。
大道之果，到手了。
“前...前辈，我们真的成功了？”紫灵声音发颤，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老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取出一瓶丹药倒入口中，闭目调息半柱香时间，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成功了一半。”
“一半？”
“道果到手只是开始。”老魔睁开眼，眼底深处是深深的疲惫和一丝疯狂，“北冥、赤燎、虞夫人，还有最后那个星袍人...所有人都记住了我的气息。大道之果在仙界现世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四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颗晶莹果实上:“更重要的是，这枚道果有问题。”
紫灵一愣:“什么问题？”
老魔没有解释，而是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道果表面。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道果内部那些规则脉络突然剧烈扭曲，竟在果皮表面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那是一种连老魔都从未见过的符文，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清晰传达到他识海:
“得此果者，承吾因果。三纪元前旧债，今日当偿。”
紫灵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道果主人的留言？大道之果不是天地自然孕育的吗？怎么会有‘主人’？”
老魔沉默良久，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有意思。原来所谓的大道之果，根本不是什么天地造化，而是某个无上存在故意留下的‘诱饵’。三纪元前的旧债...哈，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他将道果小心收起，目光望向密室墙壁，仿佛能穿透土层看到遥远的仙界。
“不管怎样，东西到手了。接下来...”老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就是想办法在这漫天追兵中，吞下这枚‘毒果’，然后活下来。”
密室中陷入沉默。
许久，紫灵轻声问:“前辈，那个星袍人...您知道是谁吗？”
老魔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三方势力中的任何一方。此人隐匿手段之高，连我都差点被骗过。仙界这池水，果然深不可测。”
他站起身，开始在密室中布置新的阵法:“我们在这里最多只能待三天。三天后，无论伤势恢复如何都必须离开。大道之果的气息无法完全遮蔽，追兵很快就会找上门。”
紫灵点头，强撑着开始协助布阵。
两人在密室中忙碌，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都明白，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老魔一边布阵，一边在心中推演。大道之果到手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来自仙界各方势力的围剿，还有道果背后那个神秘“主人”的算计。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尽快参悟道果中的规则，在追兵到来之前提升实力。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活下来。
“轮回魔修，大道之果，三纪元旧债...”老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有意思。那就让这场游戏，玩得更大一点吧。”
他布下最后一重禁制，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密室陷入寂静，只有大道之果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预示着即将席卷整个仙界的风暴。
而在老魔看不到的某个维度，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那双眼眸中没有喜怒，只有无尽的深邃和沧桑。
“第三个纪元了...终于有人触动了那枚棋子。”低沉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让吾看看，你能在这局棋中，走到哪一步罢，轮回魔修。”
声音渐渐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密室中，老魔突然睁开眼，若有所思地望向虚空某处，眉头微微皱起。
“错觉吗...”他低声自语，旋即闭上眼，继续调息。
黑暗中，大道之果的光芒，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分。
而在遥远的仙界各方，关于大道之果现世、被神秘魔修夺走的消息，正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无数目光投向万劫渊方向，一场席卷整个仙界的追猎，即将拉开序幕。
没人知道，这场争夺的结局会是什么。
更没人知道，大道之果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老魔这个名字，从今日起，将震动整个仙界。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大道之果悬浮半空，其上缠绕的规则锁链正一寸寸崩解，每一次断裂都引发虚空中无数细小裂隙如蛛网般蔓延。那股生命气息愈发磅礴，几乎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浪，一浪高过一浪拍击着各方修士布下的禁制屏障。
太初遗民以血祭祀形成的血月阵纹最先承受不住冲击，古老符文开始明灭不定。为首的驼背老者北冥仙尊面色凝重，双手掐诀引动胸口那枚眼球状至宝，漆黑的瞳孔中射出诡异光束，勉强稳定住摇摇欲坠的阵势。
“再坚持三十息！”北冥低吼，额头青筋暴起。
几乎同时，仙界各大宗门联手的周天星辰大阵也开始出现裂缝。天枢宗太上长老赤燎子眼眸泛红，口中念念有词，猛地喷出一口精血融入阵眼星盘，三十六个阵位上的各宗长老纷纷效仿，本命精血催动下，星芒暴涨数倍，硬生生在法则乱流中撑开一片稳定区域。
而在不起眼的角落，万界商盟的虞夫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手中那枚铜钱已裂成数片，却散发出更加诡异的空间波动，显然早有后手准备。
三方势力呈犄角之势围住即将完全成熟的道果，彼此忌惮却又寸步不让。数千名修士的气机在此交锋，虚空如一块被反复揉捏的画布，扭曲得不成样子。
唯独老魔所在的断崖一角，反常地保持着某种诡异的平静。
紫灵运转秘法布下的天机掩星阵中，老魔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识海内那枚由万界轮回诀凝聚的“伪道种”正疯狂震颤。这枚模仿大道之果气息伪造的道种，与空中真实道果间的共鸣越来越强，几乎到了失控的边缘。
“前辈，最多十息，您伪造的共鸣就会被识破。”紫灵额头见汗，纤细手指在空中划出第七十三道遮蔽符文，每一笔都重若千钧。
老魔缓缓睁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疯狂与理智交织的寒光：“够了。十息，正好是三方阵势最紧绷，也是他们警惕心最低的时刻。”
他站起身，黑袍无风自动。体内万界轮回诀运转到极致，三百六十五处轮回节点同时亮起，每一个节点都对应着一个曾在某时某处与他有过因果纠缠的修士或存在。这是他在炼虚期就开始布局的一步棋——以自身为媒介，强行将多方因果纠缠点扭曲到同一时空节点。
“我修的轮回，非时光之轮回，而是因果之轮回。”老魔低声自语，右手缓缓抬起，掌心中浮现一团混沌不清的光球，“今日，便让这三方势力的因果之线，都在此处打个死结罢。”
话音未落，空中异变陡生。
大道之果最后一根规则锁链轰然崩断！
刹那间，天地失声。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然后是以道果为中心爆发出吞没一切的法则风暴。血月阵纹、星辰大阵、商盟秘宝构建的三重封锁几乎在同一瞬间被冲垮，狂暴的规则乱流化作实质的七彩潮汐，席卷整个万劫渊。
“动手！”
北冥仙尊、赤燎子、虞夫人几乎同时厉喝。
太初遗民阵营中，十二名黑袍修士同时祭出本命血器，化作十二条血龙扑向道果。每条血龙都蕴含着至少千年苦修的精血修为，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腐蚀出漆黑的虚空通道。
仙界宗门一方更加凌厉。赤燎子身后三十六名长老合施“斩道剑诀”，七十三柄本命飞剑组成剑阵绞杀而出，剑光所及，法则风暴竟被生生切开一条通道，剑锋直指道果核心。
万界商盟的虞夫人则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串铜钱。那些铜钱迎风便涨，每一枚都化作一方小世界虚影，层层叠叠笼罩而下，竟是要将道果连同周围百里虚空一起打包收走！
三大绝招同时降临，碰撞的瞬间产生的能量波动甚至超出了万劫渊自身的承载极限。深渊两侧的崖壁开始大规模坍塌，地心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仿佛有什么古老存在被这场争斗惊醒。
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时刻，老魔动了。
他没有冲向道果，反而向后退出三步，每一步踏出都精准踩在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节点上。第一步踏落，天机掩星阵轰然破碎，紫灵闷哼一声倒退数步，嘴角溢血却眼神亮得惊人。
第二步踏落，老魔体内那三百六十五个轮回节点同时爆发出刺目光芒，每一缕光芒都化作细丝，悄无声息地穿透混乱的战场，连接到了三方势力每个修士身上。那些细丝虚幻至极，在场所有人竟无一人察觉。
第三步踏落，老魔右掌猛然一握。
“轮回借力，因果倒转！”
轰——
整个战场的时间流向出现了诡异的扭曲。血龙、剑阵、铜钱世界这三股力量的轨迹突然偏离了原本方向，不是彼此碰撞，而是诡异地“擦肩而过”，然后在老魔刻意的引导下，轰击在了虚空中三个截然不同的方位。
第一个方位，北冥仙尊胸口那枚眼球至宝正上方三尺。十二条血龙撞入此处，眼球至宝发出尖锐哀鸣，表面瞬间布满裂纹。
第二个方位，赤燎子本命剑丸所在。三十六柄飞剑组成的剑阵不知为何调转方向，狠狠斩向自己的主人，赤燎子猝不及防，仓促间祭出护身法宝，仍被斩得吐血倒飞。
第三个方位，虞夫人那串铜钱的核心节点。铜钱世界虚影突然向内坍缩，空间乱流反噬之下，虞夫人闷哼一声，手中铜钱彻底化为齑粉。
“什么？！”
“有诈！”
“是谁在捣鬼？！”
三方势力首领同时惊怒交加，但此刻他们攻势已老，重宝受损，正是最虚弱的瞬间。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老魔身形化作一缕黑烟，在法则风暴的掩护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战场核心。他没有直接抢夺道果——那样做会成为众矢之的，必死无疑——而是抬手在道果三寸之外虚虚一按。
万界轮回诀运转到前所未有的巅峰，老魔识海中那枚“伪道种”砰然炸碎，化作无数细碎光点，以自身为媒介，模拟出三条完全相同的“道果气息轨迹”。
一条轨迹连接北冥仙尊受损的眼球至宝，一条轨迹连接赤燎子被击飞的剑丸，最后一条轨迹则连向虞夫人手中那串铜钱的残片。
“看好了，这就是你们想要的‘道果’。”
老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右手五指猛然张开。
“去！”
三道完全相同的金色流光从大道之果中分离而出，循着三条气息轨迹，精准无比地射向三方势力首领！
“道果分化了？！”
“不对，这是陷阱！”
“可是这气息...这波动...”
北冥、赤燎、虞夫人三人心中同时警铃大作，理智告诉他们这极可能是诡计，但眼前那金色流光散发出的，分明就是最纯粹的大道本源气息！更诡异的是，三人各自的秘宝都在刚才的变故中受损，此刻竟与那三道流光产生强烈的共鸣！
千分之一息的犹豫后，贪念压倒了理智。
“不管真假，先夺到手！”北冥仙尊眼中闪过狠厉，不顾胸口至宝裂纹蔓延，强行催动秘法张开吞噬漩涡。
“此物与我有缘！”赤燎子咬牙召回本命剑丸，剑丸化作流光迎向金色轨迹。
“商盟志在必得！”虞夫人捏碎一枚玉符，周身爆发璀璨宝光，竟是动用了某种燃烧寿元的禁术。
三人都以为自己得到了真正的道果分体，拼着重伤甚至损毁根基的风险，疯狂催动压箱底的手段争夺。
但他们没看到的是，在那三道金色流光的掩护下，真正的道果本体，正被老魔以更加隐秘的手段缓缓牵引。万界轮回诀催生出的三千条因果细丝从道果上剥离，每一条都携带着极其微弱的道果气息，散向战场各处。
这些细丝钻入崩塌的岩层，混入法则乱流，附着在陨落修士的残躯上...整个战场处处都残留着“道果气息”，却又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本体。
“这才叫浑水摸鱼。”老魔心中冷笑，左眼深处一枚不起眼的灰色符文悄然点亮。
那是他在渡劫期偶然所得的“瞒天过海”神通，以消耗三百年寿元为代价，能在极短时间内遮蔽天机，欺骗一切感知手段。此刻神通发动，道果本体在所有人感知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遍布战场的三千个虚假信号点。
“怎么回事？道果怎么消失了？！”
“不对，到处都是道果气息！”
“难道大道之果在成熟瞬间自我分解了？”
战场瞬间陷入更大的混乱。三方势力首领各自夺到了一道金色流光，入手才发现那不过是高度凝练的法则碎片，虽珍贵却远非真正道果。而此刻整个战场处处都是相似的气息，根本无从分辨真假。
更糟糕的是，刚才那番激烈争夺已经彻底引爆了万劫渊深处的古老禁制。深渊底部，一只布满青黑色鳞片的巨爪探出，每一片鳞甲都有房屋大小，爪尖划过虚空，留下五道漆黑的空间裂痕。
“是远古沉睡的深渊主宰！”
“快撤！”
不知谁喊了一声，恐慌如瘟疫般蔓延。到了这个层次，修士对危险的直觉敏锐得可怕，所有人都感知到那只巨爪主人的恐怖——那绝对是超越真仙级的存在！
“走！”北冥仙尊当机立断，将夺到的法则碎片收入怀中，带着太初遗民一方撕裂虚空就要遁走。
赤燎子等人更是不敢耽搁，周天星辰大阵全力催动，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深渊出口。
万界商盟的虞夫人深深看了一眼战场，目光在老魔藏身的方位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深渊主宰的气息越来越近，她终究咬牙捏碎一枚破界符，带着商盟成员消失不见。
短短三息，原本数千修士云集的战场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狂暴的法则乱流和那只正缓缓抬起的可怖巨爪。
断崖上，紫灵脸色苍白：“前辈，我们...”
“再等一息。”老魔闭目感知，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他在等一个时机。
万界轮回诀正疯狂运转，那三千条分散出去的因果细丝，此刻正将战场各处的信息源源不断传递回来。通过这些细丝，老魔“看”到了三方势力撤退的路线，看到了深渊主宰缓慢苏醒的过程，也看到了...大道之果真正本体的下落。
果不其然，在所有人都离去后，虚空某处泛起细微涟漪。
一只半透明的手从虚空中探出，手中托着的，赫然是那颗真正的大道之果！
“果然还有黄雀在后。”老魔眼中寒光一闪。
那半透明手的主人显然精通空间隐匿秘法，修为至少是真仙巅峰，甚至可能触及了道祖门槛。此人一直隐藏在战场最深处，借助某种至宝完全遮蔽了自身存在，连深渊主宰的气息都没能逼出他。
此刻战场清空，深渊主宰尚未完全苏醒，正是最佳的收取时机。
“就是现在！”
老魔猛地睁开双眼，左眼中那枚灰色符文砰然炸碎——瞒天过海神通的最后一丝力量被他彻底引爆！
这一爆并非攻击，而是干扰。
整个万劫渊范围内的天机在瞬间被搅得天翻地覆，那半透明手的主人猝不及防，身形微微一滞，隐匿状态出现了百万分之一息的破绽。
百万分之一息，对凡人而言短到可以忽略，对真仙级存在而言，却足以做很多事。
老魔等的就是这个破绽。
他右掌虚空一抓，掌心浮现一枚通体漆黑的种子——那是在魔渊最深处苦修千年才凝练出的“万劫魔种”。此物没有任何攻击力，只有一个特性:可以在瞬间建立与任何“劫”的链接。
大道之果的成熟，本就是天地间最大的一桩“造化之劫”。
魔种飞出，精准没入道果核心。
轰隆——
整个万劫渊剧烈震颤起来，深渊主宰的巨爪突然加速探出，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激怒。与此同时，大道之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半透明手的主人发出一声闷哼，显然受到了反噬。
“就是此刻，夺果，走人！”
老魔毫不犹豫，燃烧百年寿元催动禁忌遁术“轮回替死术”。他的身形在原地瞬间化为虚无，下一刻出现在道果之侧，左手一抄将道果连同那枚魔种一起握入掌心，右手则抛出一具与他气息完全相同的傀儡替身。
傀儡替身刚一出现就朝相反方向飞遁，半透明手的主人怒喝一声，一道指劲贯穿虚空，傀儡替身当场炸碎。
借着这争取到的半息时间，老魔已带着道果和紫灵，借助提前布好的传送阵消失在原地。
几乎在传送光芒消失的同一瞬，深渊主宰的巨爪完全伸出，一掌拍在虚空，将方圆百里直接打成混沌。那半透明手的主人闷哼一声，终于显露出真身——竟是一位面容模糊、身披星袍的神秘人。
“好算计...好一个轮回魔修...”星袍人声音冰冷，盯着老魔消失的方向看了三息，终究没有追击，而是转身撕开虚空离去。
深渊主宰的咆哮响彻天地，但两位真仙级存在都已遁走，它只能将怒火发泄在残留的战场痕迹上，万劫渊再次陷入狂暴的法则乱流之中。
......
万里之外，某处荒山地下三千丈的密室中。
传送阵光芒散去，老魔和紫灵踉跄跌出。老魔刚一落地就连喷三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左眼眼角裂开一道狰狞伤口，鲜血汩汩流出——那是过度催动瞒天过海神通的反噬。
紫灵也好不到哪去，天机掩星阵破碎的反噬加上连续施法的消耗，让她几乎虚脱。
但两人眼神都亮得惊人。
老魔颤抖着摊开左手，掌心中，一颗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如琉璃的果实静静悬浮。果皮下可以看到无数规则脉络如活物般缓缓流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生命波动。
大道之果，到手了。
“前...前辈，我们真的成功了？”紫灵声音发颤，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老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取出一瓶丹药倒入口中，闭目调息半柱香时间，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成功了一半。”
“一半？”
“道果到手只是开始。”老魔睁开眼，眼底深处是深深的疲惫和一丝疯狂，“北冥、赤燎、虞夫人，还有最后那个星袍人...所有人都记住了我的气息。大道之果在仙界现世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四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颗晶莹果实上:“更重要的是，这枚道果有问题。”
紫灵一愣:“什么问题？”
老魔没有解释，而是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道果表面。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道果内部那些规则脉络突然剧烈扭曲，竟在果皮表面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那是一种连老魔都从未见过的符文，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清晰传达到他识海:
“得此果者，承吾因果。三纪元前旧债，今日当偿。”
紫灵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道果主人的留言？大道之果不是天地自然孕育的吗？怎么会有‘主人’？”
老魔沉默良久，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有意思。原来所谓的大道之果，根本不是什么天地造化，而是某个无上存在故意留下的‘诱饵’。三纪元前的旧债...哈，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他将道果小心收起，目光望向密室墙壁，仿佛能穿透土层看到遥远的仙界。
“不管怎样，东西到手了。接下来...”老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就是想办法在这漫天追兵中，吞下这枚‘毒果’，然后活下来。”
密室中陷入沉默。
许久，紫灵轻声问:“前辈，那个星袍人...您知道是谁吗？”
老魔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三方势力中的任何一方。此人隐匿手段之高，连我都差点被骗过。仙界这池水，果然深不可测。”
他站起身，开始在密室中布置新的阵法:“我们在这里最多只能待三天。三天后，无论伤势恢复如何都必须离开。大道之果的气息无法完全遮蔽，追兵很快就会找上门。”
紫灵点头，强撑着开始协助布阵。
两人在密室中忙碌，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都明白，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老魔一边布阵，一边在心中推演。大道之果到手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来自仙界各方势力的围剿，还有道果背后那个神秘“主人”的算计。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尽快参悟道果中的规则，在追兵到来之前提升实力。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活下来。
“轮回魔修，大道之果，三纪元旧债...”老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有意思。那就让这场游戏，玩得更大一点吧。”
他布下最后一重禁制，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密室陷入寂静，只有大道之果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预示着即将席卷整个仙界的风暴。
而在老魔看不到的某个维度，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那双眼眸中没有喜怒，只有无尽的深邃和沧桑。
“第三个纪元了...终于有人触动了那枚棋子。”低沉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让吾看看，你能在这局棋中，走到哪一步罢，轮回魔修。”
声音渐渐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密室中，老魔突然睁开眼，若有所思地望向虚空某处，眉头微微皱起。
“错觉吗...”他低声自语，旋即闭上眼，继续调息。
黑暗中，大道之果的光芒，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分。
而在遥远的仙界各方，关于大道之果现世、被神秘魔修夺走的消息，正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无数目光投向万劫渊方向，一场席卷整个仙界的追猎，即将拉开序幕。
没人知道，这场争夺的结局会是什么。
更没人知道，大道之果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老魔这个名字，从今日起，将震动整个仙界。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