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镖翻车后,我被同福众人坑惨了-《双生魂记》

  青石板路被马蹄踩得稀烂,像条被揍趴下的蜈蚣,缝里塞满了馊掉的饭菜渣和烟屁股。空气里一股子霉味混着马粪臭,熏得人脑仁疼。

  巷子口几个老混混蹲着赌骰子,眼神浑浊得像隔夜泔水。

  尽头那栋破楼,同福客栈,招牌歪斜,灯罩上糊着油污,光晕黄不拉几,活像痨病鬼咳出的痰。

  我趿拉着破草鞋跨进门槛。

  一股热浪裹着油烟和脂粉味砸过来,差点把我掀个跟头。

  里头。

  嗬——,真他妈热闹。

  佟湘玉叉腰站在柜台后,手指头戳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像在敲打谁的脑壳:“展堂!让你擦桌子你给额摸鱼是吧?这油渍都能照出人影咧!”

  白展堂缩着脖子,手里抹布甩得飞起:“掌柜的您轻点儿喊,我这不正忙着嘛……哎哟小郭你脚挪挪,踩我抹布了!”

  郭芙蓉一脚踢开抹布,手里扫帚舞得虎虎生风:“忙着偷懒吧?这地儿我扫三遍了,您老蹭一脚灰全白干!”

  角落里吕秀才捧着一本账册,眉头拧成麻花:“芙妹,昨日进项亏空共计三钱七文,若再这般下去……”

  “下去啥下去!”李大嘴从厨房探出油光锃亮的脑袋,“秀才你甭念经了,帮我把这筐土豆削了成不?一会儿客官点了麻辣鱼片,灶火还没生呢!”

  莫小贝蹲在楼梯口啃糖葫芦,含混不清地起哄:“打起来!打起来!白大哥你昨儿输我的麦芽糖还没给呢!”

  祝无双端着茶盘悄无声息飘过,柔声细语:“师兄,东边雅座要添壶普洱……”

  “普洱啥普洱!”邢捕头掀帘子闯进来,官刀哐当撞上门框,“老白!沏壶高末!这鬼天气,跑得爷一身汗!”燕小六跟在后头扯嗓子嚎:“师父!县太爷让咱申时前交巡查笔录!”

  我杵在门口,像个误入戏台的傻子。

  穿着我那身打补丁的短褂,怀里揣着半块硬得像砖的烙饼。

  我是个走镖的。

  曾经是。

  自从上回押的红货被劫,镖局赔得底掉,我就成了丧家犬。江湖上混,丢货比丢人还他妈寒碜。

  可我能咋整?

  重操旧业?呵,这年头,镖局比土匪还黑。

  “喂!那谁!”佟湘玉眼尖,手指头点向我,“住店还是打尖?别堵门口碍生意!”

  全屋人齐刷刷瞪过来。

  我喉咙发干,舔了舔裂口的嘴皮:“讨……讨碗水喝。”

  白展堂甩着抹布蹭过来,上下打量我:“哥们儿,混哪条道的?面生啊。”

  “走镖的。”我梗着脖子,“路过,歇个脚。”

  “走镖?”郭芙蓉扫帚一顿,眼睛亮得像发现新大陆,“押的啥货?不是又来送棺材本的吧?”

  吕秀才赶紧拽她袖子:“小郭!休得无礼!”

  李大嘴在厨房喊:“嘿!同行啊!我舅姥爷当年也走过镖,让劫道的剁了手指头!”

  邢捕头灌了口茶,眯眼看我:“走镖的?路引拿来瞧瞧!”

  我下意识捂紧胸口。

  路引?早他妈当擦屁股纸了。

  佟湘玉扭着腰肢凑近,鼻子抽了抽:“额说,这位好汉,身上咋一股子霉味?不是逃犯吧?”

  “哪能呢!”我急声辩解,“就是……就是落难了。”

  “落难?”白展堂嘿嘿一乐,“咱这儿专治落难!掌柜的,要不收他当短工?正好后院柴火没人劈。”

  祝无双轻声插话:“师兄,这位壮士看着疲乏,先让人喝口水吧……”

  莫小贝蹦过来,糖葫芦指我:“你会武功不?耍两招看看!”

  我脑门青筋直跳。

  这都啥人哪?

  我他妈就想喝口水!

  突然,邢捕头一拍桌子:“不对!老子想起来了!上月通缉令有个劫镖的惯犯,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空气瞬间凝固。

  我冷汗唰地下来了。

  操!

  冤家路窄!

  那票货不是我劫的,可黑锅我背定了!

  “啥?”佟湘玉尖叫着后退,“展堂!抄家伙!”

  白展堂手腕一翻,抹布甩出破风声,架势像要点穴。

  郭芙蓉扫帚横摆:“小样儿!敢来同福客栈撒野!”

  吕秀才缩到柜台后:“芙妹护我!”

  李大嘴举着锅铲冲出来:“谁?谁闹事?我铲死他!”

  燕小六抽刀乱挥:“保护我七舅姥爷!”

  祝无双默默端起茶盘,瞄准我下盘。

  莫小贝兴奋大叫:“噢!要见血啦!”

  我僵在原地,心里万马奔腾。

  这他妈什么龙潭虎穴!

  “等……等等!”我举手投降,“我认栽!但我没劫镖!是有人栽赃!”

  “栽赃?”邢捕头冷笑,“县太爷亲批的海捕文书!赏银五十两!”

  白展堂眼睛一亮:“五十两?掌柜的,够修房顶了!”

  佟湘玉叉腰:“捆了!送官!”

  眼看要玩完,我急中生智,大吼一声:“我知道真凶在哪儿!”

  全场静止。

  邢捕头刀尖抵住我喉咙:“说!”

  “在……在黑风寨!”我胡诌,“但只有我能认脸!你们抓错人,打草惊蛇,毛都捞不着!”

  其实黑风寨早让官兵端了,鬼知道真凶在哪儿。

  但赌的就是这群人贪功。

  果然,邢捕头犹豫了。

  燕小六凑过来:“师父,宁抓错勿放过啊!”

  佟湘玉嘀咕:“送官才五十两,要是逮着真凶……”

  白展堂搓手:“掌柜的,悬赏说不定翻倍!”

  吕秀才探头:“《大明律》有云,诬告反坐,但若协助擒贼……”

  “闭嘴!”众人齐吼。

  郭芙蓉扫帚一收:“要不……先留着当人证?”

  李大嘴嚷嚷:“留着也行,管饭就成,后院柴火确实没劈。”

  祝无双柔声:“壮士若愿戴罪立功,也是善举。”

  莫小贝舔糖葫芦:“留着呗!比听吕大哥念经有意思!”

  邢捕头收刀,揪住我领子:“成!老子亲自盯你!敢耍花招,大刑伺候!”

  我松了半口气。

  另半口还吊着——这谎能圆多久?

  佟湘玉吩咐:“展堂,带他去柴房!锁结实咯!”

  白展堂押着我往后院走,嘴里嘀咕:“哥们儿,混挺惨啊?劫镖的锅都背。”

  我苦笑:“江湖风雨,身不由己。”

  “屁!”他嗤笑,“哪来什么江湖?就他妈一堆破事儿!”

  柴房窄小,堆满杂物。

  白展堂锁门前,突然塞给我个馒头:“赶紧吃,别饿死这儿晦气。”

  我愣住。

  这贼眉鼠眼的跑堂,居然有善心?

  他眨眨眼:“别谢我,掌柜的抠门,馊了的馒头喂狗都不给。”

  操。

  我啃着硬馒头,心里五味杂陈。

  这客栈,邪性。

  夜里,我正琢磨怎么开溜,窗棂轻轻一响。

  一道黑影灵猫般钻进来。

  是白展堂。

  “嘘!”他捂我嘴,“想活命别吭声!”

  我瞪大眼。

  他低声道:“老邢喝高了,我偷了钥匙放你走!”

  “为啥?”我懵了。

  “屁话!你真当老子信黑风寨的鬼话?”他撇嘴,“那地儿早平了!你丫满嘴跑马车!”

  我冷汗又下来了。

  “但老子看你不像恶人。”他扯开我锁链,“赶紧滚!以后别他妈瞎认罪!”

  我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这哥们儿,仗义!

  可刚爬出窗户,墙头蹲个人影。

  郭芙蓉抱着胳膊冷笑:“哟,老白,学会吃里扒外了?”

  白展堂一哆嗦:“小郭你咋醒了?”

  “废话!姑奶奶守夜呢!”她跳下来,扫帚指向我,“想跑?问过我的惊涛掌没?”

  我赶紧举手:“女侠饶命!我真是冤枉的!”

  “冤个屁!”她逼近,“你怀里那烙饼,是官粮铺特供的!走镖的吃得起?”

  我愣住。

  这丫头观察力惊人!

  白展堂恍然大悟:“操!你真是官家人?”

  我百口莫辩。

  饼是捡的!

  突然,后院门吱呀打开。

  吕秀才提着灯笼,睡眼惺忪:“芙妹?是否需小生助拳……”

  他看清我们,吓一跳:“尔等在此作甚?”

  郭芙蓉一把揪住我:“秀才!这厮是官府的探子!”

  吕秀才缩脖:“探……探子?莫非来查税?”

  佟湘玉的尖叫从二楼传来:“啥?查税的?额滴神呀!”

  整个客栈瞬间炸锅。

  李大嘴光膀子冲出来:“谁查税?老子菜里可没下毒!”

  祝无双提裙跑来:“师兄,何事喧哗?”

  莫小贝趴窗台喊:“抓探子啦!赏银归我买糖人!”

  邢捕头提着裤子踉跄冲出:“探子?在哪儿?老子立功的时候到了!”

  燕小六吹哨子:“集合!全体集合!”

  我被围在中间,浑身冰凉。

  这误会像雪球,越滚越大。

  突然,我灵光一闪,大吼:“我不是探子!我是来送信的!”

  众人愣住。

  “送信?”佟湘玉扒开人群,“送啥信?”

  我硬着头皮编:“给……给邢捕头的密信!关于真凶的线索!”

  邢捕头酒醒了:“给我的?”

  我掏出怀里半块饼,撕开油纸,露出模糊墨迹——那是我无聊时瞎画的路线图。

  “这是黑风寨余孽的藏身点!”我一脸郑重,“但需破译密码!”

  吕秀才凑近看:“咦?此符像上古蝌蚪文……”

  郭芙蓉抢过饼:“扯淡!这不明摆着烤糊了吗?”

  白展堂突然拍腿:“等等!我想起来了!上月劫镖案发时,老邢你是不是在怡红楼赌钱?”

  邢捕头老脸一红:“胡扯!老子在查案!”

  “查个鸟!”李大嘴嚷嚷,“我瞧见你输得裤衩都不剩!”

  祝无双小声:“师兄,那日师父确在怡红楼……”

  燕小六捂嘴:“师父!您谎报行踪!”

  邢捕头急眼:“放屁!老子……老子那是卧底!”

  场面彻底混乱。

  偷懒的捕头,误会的身份,瞎编的密信……

  这群人自己先内讧了。

  我趁机后退,想溜。

  却撞上一堵肉墙。

  李大嘴举着锅铲瞪我:“想跑?信不信我拍晕你熬汤?”

  突然,客栈大门被撞开。

  一个锦衣卫打扮的人踏步而入,冷声道:“奉旨捉拿钦犯!闲人退散!”

  所有人僵住。

  钦犯?

  锦衣卫扫视一圈,目光落我身上:“你!可是前日劫了官镖的江洋大盗?”

  我腿一软。

  完了。

  真栽了。

  邢捕头赶紧迎上:“大人!此人乃卑职线人!正协助破案!”

  锦衣卫冷笑:“线人?他怀里赃物俱在!”

  他踢翻我包袱,滚出几锭官银——那是我捡的,本想换饭钱。

  众人哗然。

  佟湘玉尖叫:“额滴神!真是劫匪!”

  白展堂指我:“哥们儿!你坑死我了!”

  郭芙蓉扫帚砸来:“姑奶奶最恨骗子!”

  吕秀才抱头:“斯文扫地!斯文扫地!”

  莫小贝兴奋:“钦犯!值一百两吧?”

  祝无双叹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李大嘴锅铲呼啸:“看我十字妙手铲!”

  燕小六抽刀:“护驾!护驾!”

  锦衣卫拔剑:“抗旨者格杀勿论!”

  混乱中,我抱头鼠窜。

  这他妈什么世道!

  突然,邢捕头一把抱住锦衣卫的腿:“大人!且慢!此案有蹊跷!”

  锦衣卫踢开他:“滚!”

  白展堂趁机甩出抹布,缠住剑柄:“小郭!插他眼!”

  郭芙蓉扫帚直取面门:“看招!”

  李大嘴锅铲拍向锦衣卫屁股:“我铲!”

  吕秀才丢出账册:“子曰:打架用砖乎!”

  祝无双茶盘飞旋:“师兄接暗器!”

  莫小贝糖葫芦当飞镖:“看我的衡山剑法!”

  燕小六乱挥刀:“啊啊啊我砍到谁了?”

  锦衣卫被糊一脸凶器,暴怒:“反了!全抓回去!”

  我缩在角落,看这群人鸡飞狗跳。

  所以……

  没人管我了?

  突然,佟湘玉叉腰怒吼:“都住手!”

  全场定格。

  她走到锦衣卫面前,笑靥如花:“大人,您说他是钦犯,可有凭证?”

  锦衣卫亮出腰牌:“刑部手令!”

  “手令咋没盖章呢?”佟湘玉挑眉,“额舅爷在刑部养马,认得规矩——手令得盖朱印!”

  锦衣卫一愣:“你……”

  白展堂窜出,手指快如闪电:“葵花点穴手!”

  锦衣卫僵住。

  邢捕头爬起来:“哎呀!真是假的!老子早看出来了!”

  郭芙蓉捡起腰牌:“这木头牌子……怡红楼赌场的筹码吧?”

  吕秀才扶眼镜:“《大明律》有载,假冒官差,杖一百流三千里……”

  李大嘴挠头:“所以这哥们儿到底是谁?”

  所有人看我。

  我瘫在地上,苦笑:“我是个走镖的,货被劫了,捡了官银想抵债,结果……”

  佟湘玉叉腰:“结果闹得鸡飞狗跳!”

  假锦衣卫被捆成粽子。

  邢捕头踹他一脚:“说!谁指使你冒充的?”

  假锦衣卫哭嚎:“黑风寨二当家!他让我嫁祸这走镖的,好吞赃款!”

  真相大白。

  我冤情得雪。

  可心里堵得慌。

  这江湖,真他妈黑。

  白展堂拍拍我:“哥们儿,对不住啊,误会你了。”

  郭芙蓉递来扫帚:“喏,帮你打回来。”

  吕秀才作揖:“壮士海涵,小生赔罪。”

  李大嘴端碗面:“饿了吧?特辣版麻辣鱼片!”

  祝无双斟茶:“压压惊。”

  莫小贝递糖葫芦:“请你吃!别告我逃学就行!”

  邢捕头清嗓子:“那什么……老子请你喝酒赔罪!”

  燕小六嚎:“师父!咱俸禄不够买酒了!”

  佟湘玉叹气:“行咧!今日开销算额的!就当积德!”

  我捧着面,眼眶发热。

  这群人,虽闹腾,但心不坏。

  突然,门外马蹄声急。

  真锦衣卫冲进来,举牌冷喝:“奉旨捉拿钦犯!假镖师王五何在?”

  我手一抖,面碗落地。

  操。

  还没完?!

  佟湘玉扶额:“额滴神呀……还有完没完!”

  白展堂窜向我:“哥们儿!你究竟惹了多少祸?”

  我仰望房梁,心如死灰。

  这同福客栈,怕是跟我八字相克。

  而江湖,从来他娘的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