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歃血为盟-《古今倒卖爆赚万亿,缔造黄金帝国》

  崇祯三年,二月。

  陕北,宁州城下。

  寒风卷着黄沙,打在脸上生疼。

  城门大开,并未见百姓夹道欢迎,只有一片死寂的萧索。

  城外十里亭,旌旗猎猎。

  三边总督杨鹤,身着绯色官袍,端坐于太师椅上。

  他面容清癯,须发花白,眼袋极重,那是长久以来为国事操劳留下的印记。

  在他身后,是延绥总兵杜文焕,按刀而立,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前方。

  前方,尘土飞扬。

  数千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寇,拖着长矛大刀,乱哄哄地涌来。

  为首几人,骑着瘦马,虽也是衣甲破败,但那股子彪悍匪气,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罪民神一魁。”

  “罪民张献忠。”

  “……叩见督师大人!”

  几名流寇首领翻身下马,推金山倒玉柱,哗啦啦跪倒一片。

  杨鹤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意。

  只要肯降,陕北的局势就还有救。

  “皇恩浩荡,既往不咎。”

  杨鹤起身,从案上捧起明黄色的圣旨,声音略显沙哑却透着威严。

  “自今日起,尔等不再是贼,是大明的子民,是朝廷的兵!”

  神一魁等人重重叩首,高呼万岁。

  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究竟藏着什么心思,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

  “开箱!”

  杨鹤大袖一挥。

  几名亲兵上前,撬开了摆在两侧的十几口大木箱。

  白花花的银子,在阳光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

  那是朝廷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十万两赈济银。

  “嘶——”

  跪在地上的流寇们,喉结整齐地滚动了一下。

  张献忠那张枯黄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他盯着那些银子,就像盯着白嫩的肥羊。

  若是抢,得死多少兄弟才能抢到这么多?

  现在只要磕个头,就能拿。

  这买卖,划算。

  受降仪式完毕,众人移步关帝庙。

  香烟缭绕,猪头三牲摆上供桌。

  杨鹤率先割破手指,将血滴入酒碗。

  神一魁等人对视一眼,也纷纷拔出腰刀,划破指尖。

  “皇天后土,关帝在上!我等今日洗心革面,誓死效忠朝廷!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万箭穿心!”

  誓言震天响。

  血酒入喉,辛辣,且带着铁锈味。

  当夜,宁州府衙大摆宴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气氛看似热烈,实则暗流涌动。

  杜文焕借故更衣,凑到杨鹤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森然杀气。

  “督师,这些贼寇眼神飘忽,只顾吃肉喝酒,毫无悔过之意。”

  “此时他们首领皆在,城外贼兵未稳。只要督师摔杯为号,末将埋伏的五百刀斧手即刻冲出,可将神一魁、张献忠等人尽数剁成肉泥!”

  “贼首一死,余众必散,陕北之患可一战而定!”

  杜文焕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青筋暴起。

  杨鹤手中的酒杯一顿。

  他侧过头,看着这位杀气腾腾的总兵,眉头紧锁。

  “杜总兵,你这是要陷本督于不义吗?”

  “兵不厌诈!对付这群反贼,讲什么信义?”杜文焕急道。

  “那是贼!我是官!”

  杨鹤压低声音斥责,语气坚决,“朝廷招抚旨意已下,天下皆知。若今日我诱杀降将,日后谁还敢降?难不成要把这陕北几十万饥民,全部杀光吗?”

  “杀降不祥,更有损朝廷威严!”

  “可是……”

  “退下!”杨鹤脸色一沉,“此事休要再提!本督要的是长治久安,不是你那一时的痛快!”

  杜文焕看着杨鹤那张固执的脸,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最后,他愤愤地一跺脚,转身离席。

  书生误国!

  简直是书生误国!

  宴席散去,夜色深沉。

  张献忠摇摇晃晃地走出府衙,对着墙角撒了一泡尿。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高悬的“明镜高悬”牌匾,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冷笑。

  “呸!”

  “给钱就是爹,没钱……哼,咱们走着瞧。”

  ……

  夜风如刀,刮得营帐猎猎作响。

  神一魁的大营扎在城外五里处的荒滩上。

  营盘杂乱无章,甚至连像样的拒马都没有,到处是随地便溺的秽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这里不像军队,更像是一群野狼的巢穴。

  中军大帐内,神一魁正光着膀子,手里抓着一只烧鸡,吃得满嘴流油。

  “大哥,那杨老头给了咱们三万两,剩下的七万两说过几天给。”

  张献忠剔着牙,一脸的不满足,“我看那杜文焕眼神不对,今晚差点就动手了。”

  神一魁冷笑一声,吐出一块鸡骨头。

  “杜文焕是条疯狗,想咬人。但杨鹤那老书生是个‘君子’。”

  他特意在“君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充满了嘲讽。

  “只要咱们不闹得太大,杨鹤就会护着咱们。这年头,做官的怕咱们造反,更怕咱们死了没人陪他演戏领功。”

  正说着,帐帘突然被人掀开。

  一名亲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差点摔个狗吃屎。

  “大……大掌盘子!不好了!”

  “叫什么叫!老子现在是朝廷的守备!”神一魁一脚踹过去。

  “是……守备大人!杨督师来了!”

  “谁?”神一魁一愣,手里的烧鸡掉在桌上,“带了多少兵?”

  “没……没带兵。”亲兵咽了口唾沫,“就带了一个老仆,提着个灯笼,已经走到辕门了!”

  帐内瞬间死寂。

  神一魁和张献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老头子,疯了?

  还是嫌命长?

  “快!把衣裳穿好!把刀收起来!”

  神一魁手忙脚乱地套上那件还不合身的官服,大步迎了出去。

  辕门外。

  杨鹤一身布衣,须发在夜风中凌乱,但他站得笔直,宛如一株苍松。

  身旁只有一个佝偻的老仆,提着一盏昏黄的气死风灯。

  四周的流寇举着火把,刀枪林立,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这个送上门的大官。

  只要一声令下,这位三边总督瞬间就会变成一滩肉泥。

  但杨鹤面无惧色,神情坦然。

  “神守备,深夜造访,不请本督进去坐坐?”

  神一魁只觉得一股无形的气场扑面而来。

  那是久居上位者的威压,也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浩然气。

  他心里莫名一虚,连忙躬身:“督师大人折煞小人了!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