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告别前夕(一)-《重生1995回到卫校上学的日子》

  正月二十二,潮城的清晨依旧笼罩在一片肃穆的寂静中。

  詹晓阳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刘小惠的呼吸,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

  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期待,有对过去的眷恋,也有对未来的忐忑。

  虽然重生一世,虽然知道前路大致如何,但离别本身,永远不是件轻松的事。

  他又躺了一会儿,直到刘小惠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醒了?”他轻声问。

  “嗯……”她应着,往他怀里靠了靠,“几点了?”

  “八点多,”詹晓阳说,“再躺会儿?”

  “不了,该起了。”刘小惠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她穿着那件浅粉色的睡衣,头发有些乱,但在詹晓阳眼里,美得惊心。

  两人起床,洗漱。动作很慢,像在刻意延长这最后的时光。

  下楼吃早饭。巷口那家肠粉店还开着,但今天顾客寥寥。

  詹晓阳和刘小惠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两碗肠粉,慢慢地吃。

  肠粉很香,很滑,是熟悉的味道,是即将成为回忆的味道。

  “后天这时候,就要去火车站了。”刘小惠忽然轻声说,“好像要坐20多个小时吧,太久了。”

  “嗯,是的,27个小时左右。”詹晓阳点头,“我们睡卧铺,还好;在火车上也可以看窗外的风景。”

  “卧铺……我还没坐过火车呢”

  “我……我也没坐过。”詹晓阳说着。他怎么告诉他坐过,别说是绿皮火车,他还坐过高铁呢,只是没法说出口。

  吃完早饭,回到小屋。上午没什么事,两人就坐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潮城,聊卫校,聊这一年多来认识的人,经历的事。

  说到有趣的地方,两人会笑;说到感伤的地方,两人会沉默。时光在话语中缓缓流淌,像潮江水,不舍昼夜。

  中午时分,电话响了。

  是汪胖子打来的,声音依然洪亮,但少了往日的咋呼,多了些郑重:“阳哥,姑父他们安排了,明天下午,在养殖场对面的‘渔船大酒楼’聚餐,给我们饯行。几个大人都来——姑父,小姨,汪叔,姑姑,黄爸爸,还有我爸妈,你们俩,加上我和姗姗,都来。”

  詹晓阳心里一暖。大人们想得周到,这是正式的饯行,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也是对他们这段潮城时光的告别。

  “好,我们一定到。”詹晓阳说。

  “嗯,那明天见,”汪胖子说。

  挂了电话,詹晓阳转身对刘小惠说:“明天下午,渔船大酒楼,大人们给我们饯行。”

  “都来吗?”

  “都来,”詹晓阳点头,“姑父,小姨,汪叔,姑姑,黄爸爸,还有胖子爸妈和珊珊。”

  刘小惠眼圈有点红。这些长辈,这些朋友,这一年多来,给了他们太多的帮助,太多的温暖。现在要走了,心里是满满的不舍。

  “下午咱们出去走走吧,”詹晓阳说,“在潮城最后两天了,再去看看那些熟悉的地方。”

  “好。”刘小惠点头。

  午后,阳光很好。两人换了衣服,手牵手出门。

  没有目的地,只是漫无目的地走。从小屋出发,慢慢地走,慢慢地看。路旁的店铺,熟悉的招牌,熟悉的老板……

  走到牌坊街,青石板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两旁是古老的骑楼,斑驳的墙壁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从牌坊街拐到义安路。这是潮城比较繁华的商业街,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

  他们走过那家新华书店——詹晓阳曾在这里买过医学教材,刘小惠曾在这里买过小说;走过那家电影院——他们在这里看过《大话西游》,笑得前仰后合;走过那家面包店——刘小惠最爱吃这里的菠萝包,詹晓阳经常给她买。

  每一处,都有故事。每一处,都写满了他们这一年多的青春。

  走到南郊路口,远远就看见“皮克运动专卖店”的招牌。店里客人不多,小姨不在,应该是去公司了。大姐正在整理货架,看见他们,眼睛一亮。

  “晓阳,小惠,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詹晓阳笑着说,“后天就走了,来道个别。”

  “东西都收拾好了么?”大姐问。

  “收拾好了,”詹晓阳说,“大姐,明天上午八点,你有空吗?想请你到小屋来一趟,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大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有空。什么事?”

  “明天再说,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詹晓阳说,“八点,小屋见。”

  “行。”

  “到了江城,好好的,”大姐拉着刘小惠的手,眼圈红了,“互相照顾,常写信。有什么事,跟姐说,姐帮不上大忙,但能出出主意。”

  “知道,姐,你也是,在潮城好好的。”刘小惠声音哽咽。

  从皮克店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两人继续走,没有方向,只是走。走到三利街,街口有家卖无米粿的小摊,是他们常来的。

  “吃吗?”詹晓阳问。

  “吃。”刘小惠点头。

  两人在简陋的小桌前坐下。“头家,两份无米粿,两碗猪杂汤?”

  无米粿很快上来,热腾腾的,表皮煎得金黄酥脆,里面是韭菜和虾米的馅,咸香可口。

  这是潮城最普通的小吃,但在离别前夕,吃在嘴里,是满满的乡愁。

  慢慢地吃,慢慢地喝。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街道上,洒在行人的脸上,洒在那些熟悉的景物上。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美得不真实。

  吃完,继续走。走到城新路,这里是潮城比较新的住宅区,街道宽敞,楼房整齐。

  走得累了,腿也酸了。两人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暮色渐浓,华灯初上。潮城的夜晚,依然美丽,但两天后,他们将不再属于这里。

  “走不动了,”刘小惠轻声说,“坐车回去吧。”

  “好。”詹晓阳点头。

  他们在路边拦了三轮车,回小屋。两人靠在一起,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城市。

  回到小屋,开灯。温暖的灯光充满房间,驱散了夜的寒意。两人洗漱,换睡衣。动作很慢,很轻,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老伙,”刘小惠轻声说,“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江城,怕陌生,怕一切重新开始。”

  詹晓阳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很小,很软,有些凉。他握得很紧,想把温暖和力量传递给她。

  “不怕,”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再陌生,再难,咱们一起面对。而且,这不是重新开始,是继续。咱们在潮城这一年多,学的,做的,认识的,都是积累。带着这些去江城,咱们能走得更稳,更远。”

  “嗯。”刘小惠点头,把脸靠在他肩上。

  两人就这样坐着,喝茶,说话。说潮城,说江城,说未来。说到后来,刘小惠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詹晓阳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也躺下,关了灯。

  黑暗中,两人相拥而眠。刘小惠很快睡着了,呼吸均匀。

  詹晓阳却没有立刻睡,只是睁着眼,在黑暗中,听着她的呼吸,听着窗外的寂静。心里是满满的不舍,也是满满的期待。

  第二天詹晓阳醒得比往常都早。

  上午,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他洗漱完毕,刘小惠也醒了。两人默默地穿衣,收拾。

  小屋已经空了很多,行李都收拾好了,堆在墙角。只有日常用的东西还摆在原位,等着最后打包。

  八点,楼下传来摩托车声。詹晓阳推开窗户往下看,是黄爸爸,后座还带着一个人——是陈厂长。两人下了车,提着公文包,神情严肃。

  几乎同时,巷子那头走来一个人,是大姐。她穿得很整齐,像是特意打扮过,手里提着个布包。

  “他们来了。”詹晓阳说。

  两人下楼迎接。黄爸爸、陈厂长、大姐,三人在楼下碰面,互相点头,没多说话,一起上楼。

  刘小惠默默地泡了茶,给每人倒上,然后退到一边,安静地坐着。

  “晓阳,”黄爸爸先开口,声音低沉,“协议书我带来了,找律师拟的,你看看。”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四份厚厚的文件,是股东协议书。又拿出一份薄些的,是代持协议书。纸张是崭新的,打印得工整,还散发着油墨的味道。

  詹晓阳接过,仔细地看。条款很详细,股权比例,出资额,权利义务,利润分配,风险承担……每一条都写得清楚。代持协议书也写得明白。

  “陈厂长那份,按你说的,工作满一年后生效,”黄爸爸补充,“这一年算试用期,做得好,股份生效;做得不好,或者中途离开,股份收回。都写进协议了。”

  詹晓阳点头,把协议书递给大姐:“姐,这是我跟黄爸爸办食品厂的入股协议,有劳你帮我代持股份。”

  大姐接过,有些紧张。她文化不高,看这些法律文件很吃力,但看得很认真,一字一句地读。詹晓阳在旁边轻声解释,每一条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影响。

  “简单说,”詹晓阳最后总结,“就是我出十五万,占食品厂30%的股份。但我还在上学,不方便直接持股,就由大姐你帮我代持。”

  大姐听懂了,用力点头:“晓阳,你放心,姐一定给你看好。”

  “谢谢姐。”詹晓阳真诚地说。

  接下来是签字。黄爸爸拿出印泥,钢笔。先是股东协议书,黄爸爸、大姐、陈厂长签字,按手印。黄爸爸代表陈舅签了字——陈舅在外地,已经电话确认,委托黄爸爸全权处理。

  轮到代持协议书。詹晓阳和大姐签字,按手印。大姐的手有些抖,但签得很认真,很工整。按手印时,红色的印泥在纸上留下清晰的指纹,像一份郑重的承诺。

  字签完,手印按完。黄爸爸仔细地把文件收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给大姐,一份是陈舅舅的。

  “好了,”黄爸爸长舒一口气,看着詹晓阳,眼神复杂,“晓阳,手续齐了。食品厂的事,你放心。有我和陈厂长在,一定给你办好。你在江城,安心学习,有事打电话。”

  “谢谢黄叔,”詹晓阳起身,和黄爸爸握手,“辛苦您了。陈厂长,也拜托您了。”

  陈厂长也起身握手,用力点头:“詹老板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正事办完,气氛轻松了些。黄爸爸看看时间,快九点了。

  “我们还得去厂里,今天要定设备,”他说,“就先走了。下午酒楼见。”

  “下午见。”詹晓阳送他们到门口。

  黄爸爸和陈厂长下楼,摩托车的声音渐行渐远。屋里剩下詹晓阳、刘小惠和大姐三人。

  詹晓阳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大姐:“姐,这是小屋的钥匙。明天我们就走了,屋里剩下的东西,麻烦你收拾一下,拿到你出租屋去。被子、衣服、锅碗瓢盆……能用的你留着用,用不上的,你处理。房子也麻烦你退一下,跟房东说一声,押金你拿着。”

  大姐接过钥匙,沉甸甸的。

  “晓阳,小惠,”大姐声音哽咽,“你们一路顺风。到了江城,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

  “知道,姐,你放心吧。”刘小惠也红了眼眶,上前抱住大姐。

  大姐用力抱了抱她,又拍拍詹晓阳的肩,转身走了。脚步很快,像怕一慢,眼泪就掉下来。

  门关上,屋里重新安静下来。詹晓阳和刘小惠站在屋子中央,看着这间即将告别的小屋。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都即将成为回忆。

  “走吧,”詹晓阳拉起刘小惠的手,“收拾最后的东西。”

  刘小惠点头,眼泪终于掉下来,但脸上带着笑。是离别的泪,也是期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