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双玉-《卫子夫:暴君的皇后是状元!》

  椒房殿。

  所有宫人都被遣退。

  卫子夫独自静坐窗前,换下了一身繁复宫装,只着素裙,长发未束,素面朝天。

  她知道,他会来。

  当宣室殿那压抑不住的咆哮,隐约穿透重重宫墙传到这里时,她的心,反而前所未有地平静。

  该来的,躲不掉。

  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踏在死寂的宫道上,却仿佛直接踩在人的心脏上。

  沉重,暴戾。

  砰——

  “娘娘,陛下宣您去宣室殿。”

  殿门被人从外推开,郭舍人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你退下吧。”

  卫子夫应了一声,佩上一根玉簪,一路上御辇,赶往宣室殿。

  殿内推开那时,宣室殿仅两盏烛火摇曳。

  卫子夫沿着烛火走进,恭敬的唤了一声。

  “陛下——”

  御座之上,刘彻转过身。

  他眼底血丝如蛛网密布,视线死死锁住殿内站着那个纤瘦的身影。

  “卫子夫!”

  他嘶吼着,扬手将一封竹简甩了过去。

  竹简带着风,狠狠砸在她的发髻上。

  “你还有什么话说!”

  竹简锋利的边缘,擦过她的鬓角时,侧脸被划开一道细细的血口。

  一滴血珠,缓缓渗出,像一粒红痣。

  卫子夫没有动。

  甚至没有去看那封所谓的血书。

  她只是抬起头,迎上他要吃人的目光。

  那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悲伤。

  只有一片死寂,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陛下,信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但这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反驳,都更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进刘彻早已被怒火焚烧的神经。

  “信?”

  刘彻笑了,笑声撕裂,几近癫狂。

  “金日磾亲眼所见!朕的女儿化作光点消散!”

  “而你,随朕东巡一趟,朕的骠骑将军本应镇守龙脉,如今却尸骨无存!”

  “这封血书,把一切都串起来了!”

  他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字字如刀。

  “是你!卫子夫!”

  “是你用那块血玉,将他们从朕身边夺走!”

  “你用他们的命,去换什么?换你卫氏一族的荣华富贵吗?!”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卫子夫看着他。

  看着这个她爱过、恨过,纠缠了两世的男人。

  看着他英俊的脸,因极致的悲痛与愤怒而扭曲。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们曾是世上最亲密的夫妻,最默契的战友。

  到头来,他宁可信一张亡者的诅咒,也不信她。

  心底最后一点余温,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成灰。

  她不再看他,缓缓站起身,转身走向殿内的一面墙壁。

  墙上,挂着一幅《千里江山图》。

  当年,她为助他开辟西域,亲手所画的舆图。

  她的手,抚过画卷,在右下角一处不起眼的印章上,轻轻一按。

  “咔哒。”

  轻响过后,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隐秘的暗格。

  刘彻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怎么知道这里的暗格?

  卫子夫从暗格中,取出了另一个锦盒,一模一样。

  她捧着锦盒,缓缓转身,走回到他面前。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动作却庄严得像一场献祭。

  当着他的面,她打开了锦盒。

  一枚血色的玉佩,静静躺在其中。

  玉佩上,雕刻着古朴的凤鸟纹路。

  和他记忆深处,和他以为独一无二的那枚,一模一样。

  刘彻的呼吸,停了。

  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

  她怎会知晓这些?

  几个破碎的画面,如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

  胶东王……坠马……昏迷……

  那个漫长的,预示了他一生的梦!

  梦里,他君临天下,开疆拓土,南平闽越,北击匈奴,开辟丝绸之路。

  后来,他因巫蛊之祸,逼死妻儿,最后孤零零地死在冰冷的龙椅上。

  惊醒时,手中就多了这枚血玉。

  这是他重来一世的凭依!是他最大的秘密!

  后来,他遇到了卫子夫。

  他发现她身上,也有一块玉。

  他以为,这是天赐的缘分。

  他从未想过……

  “陛下在想什么?”

  卫子夫看着他震惊到失语的模样,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那泪水滚烫,话语却淬着冰。

  “是在想,您还是胶东王时,坠马后做的那场大梦吗?”

  轰——!

  刘彻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他指着卫子夫,嘴唇剧烈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

  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陛下忘了?”

  卫子夫看着他血色尽失的脸,泪流满面,却一字一句,如同敲响丧钟。

  “这块玉,不止臣妾有。”

  “您,也有一块。”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向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内心最深处、最黑暗的那个秘密。

  “是它,才让您有机会,再坐在这张龙椅之上!”

  “我们……”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道破天机。

  “都是从黄泉路上,爬回来的活死人!”

  “刘彻!”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

  “上一世,你逼死我,逼死我们的据儿,你悔了,所以你回来了!”

  “我恨你!恨你的寡情,恨你的猜忌!所以,我也回来了!”

  “我以为,重来一世,你会长点记性……”

  她泣不成声,话语却化作最锋利的刀。

  “我以为……你至少不会相信同样的东西两次!”

  整个椒房殿,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凝固成冰,割人肌骨。

  刘彻怔怔地看着她。

  重生……

  他们都是……重生之人。

  这个认知,比任何刀剑都更让他恐惧。

  他所有的深情,所有的算计,在她眼中,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笑话。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天定良缘。

  只有前世的血海深仇!

  怪不得……

  怪不得她总能看透他的心思。

  怪不得她总能先他一步,化解危机。

  怪不得她对去病的死,对昭华的死,悲伤,却不意外……

  因为她早就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一种被彻底看穿、被愚弄、被背叛的,混杂着恐惧的愤怒,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所以……”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所以去病和昭华的死,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你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就为了报复朕?!”

  “就为了看朕再痛苦一次?!”

  卫子夫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都到了这个时候。

  他想的,竟然还是这个。

  她的心,彻底凉透了。

  “刘彻,你真是……”

  她闭上眼,脸上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绝望。

  “无可救药。”

  就在这帝后二人彻底决裂,所有情分燃烧殆尽的死寂之中——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喧哗与惊呼。

  紧接着,一名小黄门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尖叫道:

  “陛下!皇后娘娘!不好了!”

  “昌邑王……昌邑王他疯了!”

  “他把霍嬗小侯爷推进了沧池,说……说要为母亲复仇,母债子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