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太一样-《韩娱万人迷:我的颜值是BUG吧》

  内部评估的练习室被布置得像个简陋的审讯室。一侧是长条桌,后面坐着五个人:艺人开发部的李室长,负责他们这组的舞蹈金老师,声乐朴老师,还有两位韩东哲叫不出名字、但气质精干的制作部职员。房间中央空出一片区域,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晃眼,照得地板光可鉴人,也让站在其中的人无所遁形。

  另外三名预备成员依次上前展示。舞蹈是同一支高强度的出道候选曲,每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了训练服,动作幅度、力度、表情管理,都在极力向“完美”靠拢。李室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和着节拍,脸上没什么表情。金老师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关节的角度。朴老师则微微蹙着眉,专注地听着每一个换气、每一个尾音的处理。

  轮到韩东哲。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肌肉微微绷紧。音乐响起,强烈的电子节拍瞬间充斥整个空间。他迈开脚步,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跟上节奏。镜子里的无数个“自己”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跳跃,旋转,定点。汗水很快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刺痛。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看向正前方虚无的一点,试图做出曲目要求的、带着些许叛逆和霸气的表情。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动作比其他人慢了微小的一拍,某个转身的稳定性不够,力度也欠缺了一点爆发感。不是不会,是这具身体和这个灵魂的配合,还隔着一层透明的膜。

  舞蹈部分结束。短暂的沉默。李室长低头在面前的评估表上快速写着什么。金老师终于开了口,声音平稳,却像冰冷的刀片:“韩东哲,第三组副歌结束后的滑步接转身,重心不稳,影响了接下来的队形。力量控制,尤其是上肢的延伸感,还需要加强。整体……完成度尚可,但缺乏‘亮点’和‘不可替代性’。”

  “不可替代性”。这个词像钉子一样敲进韩东哲的耳朵。

  接下来是声乐展示。他选了一首公司曲库里的中速R&B歌曲,考验音准和转音。前几句还算平稳,但进入副歌前的一个长音,气息控制出现了细微的波动,音高有了不到四分之一音的飘移。他自己立刻意识到了,强行稳住,但那份“完美”已经被打破。

  朴老师等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才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音准问题比之前有改善,基础是有的。但是,”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韩东哲,你唱这首歌的时候,在想什么?是想着‘这里要转音’,‘那里要换气’,还是……你真的感受到了歌词里的情绪?”

  又是这个问题。比上次更直接,更不留情面。

  韩东哲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他能说什么?说他在努力控制这具陌生的声带,说他的心思一半在技巧上,另一半在评估结束后裤兜里那个滚烫的手机上?说他的情绪被更庞大、更混乱的东西占据着,根本塞不进这首情歌的模板里?

  他最终只是低下头,哑声道:“对不起,老师,我会更努力理解歌曲。”

  朴老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李室长推了推眼镜,接过话头:“综合来看,韩东哲,你的进步是有的,但幅度不够明显。作为团队的一员,均衡性和稳定性至关重要。你的个人特色……”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还不够清晰。公司对你们的期待,不仅仅是‘合格’。”

  没有严厉的斥责,但那种平静的、基于数据的否定,更让人喘不过气。另外两名制作部职员全程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交换一下眼神,或者在各自的平板电脑上记录着什么。

  “今天先到这里。”李室长合上评估表,“具体调整方向和后续安排,公司会统一通知。回去继续努力。”

  走出练习室,外面走廊的光线似乎都暗了一档。另外三个成员小声交谈着,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放松和隐约的比较。没人主动和韩东哲说话。他默默地跟在最后,手指在裤兜里,触碰到那个冰冷的、碎裂的手机屏幕。

  回到宿舍区域,其他人各自回了房间。韩东哲在公共客厅的冰箱前停下,拿了一瓶冰水,拧开,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感觉顺着食道滑下,却浇不灭胸口那团闷烧的火。

  “喂。”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是同组的金成焕,主舞定位,也是四人中实力最强、性格最外放的一个。他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韩东哲。

  韩东哲放下水瓶,看向他。

  “室长说的没错,”金成焕的语气没什么恶意,甚至称得上平淡,只是陈述事实,“你的个人特色,太模糊了。跳舞不算拔尖,唱歌也就那样,长得……还行,但公司不缺长得还行的。如果出道组最后要缩减,或者调整定位……”他没说完,耸了耸肩,意思不言而喻。“那首自作曲,被社长否了,对吧?”他好像只是随口一提,但眼神里有一丝探究。

  韩东哲没回答,只是又喝了一口水。

  金成焕似乎也不期待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这行就是这样。要么你有绝对的实力碾压,要么你有别人没有的‘东西’。你好自为之。”说完,他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门轻轻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韩东哲一个人,和冰箱低沉的运行声。

  他站了很久,直到手里的冰水不再冰凉。然后,他走回自己那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反锁上门。

  没有开灯。他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黑暗中,呼吸声被放大。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漫上来,淹过脚踝,膝盖,腰际……并不猛烈,却缓慢而坚定地剥夺着温度和氧气。

  评估的结果在意料之中。金成焕的话,也不过是戳破了一层本就脆弱的窗户纸。真正让他感到窒息的,是那种全方位的“模糊”。不属于这里的灵魂,与这具身体和身份的隔阂,还有那夹在两个世界、两种真实之间的、找不到出口的表达欲。

  他摸索着拿出手机,屏幕碎裂的纹路在黑暗里泛着微弱的、畸形的光。他点开那个音频文件——“评估备用 - 碎片 - ”。

  没有连接耳机。他直接将音量调到最小,贴近耳朵。

  干涩的、跑调的哼唱,笨拙的、破碎的歌词,在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中,流淌出来。那宿命般的钢琴riff没有出现,只有他喉咙里发出的、最原始的声音。它如此粗糙,如此不完美,甚至称不上是一首歌。

  但奇怪的是,听着它,胸口那团闷烧的火,似乎找到了一个微小却具体的出口。那些无法在评估中展示的“个人特色”,那些被评价为“模糊”的东西,那些黑暗的、冲突的、无法融入流水线的棱角,在这个无人知晓的音频片段里,以一种丑陋却真实的方式,存在着。

  他一遍遍听着,直到手机发烫,电量告警。

  然后,他闭上眼,意识沉入脑海。系统光幕亮起,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积分100,技能树微光闪烁,作品库的锁大部分未开。它不提供安慰,也不指示方向。

  他需要做一个决定。

  是继续沿着公司规划的道路,努力磨平棱角,成为合格甚至优秀的“产品”?还是……冒险一次,把自己和这个不成熟的、黑暗的“碎片”,一起押上去?

  前者看似安全,实则可能通向金成焕暗示的那种结局——被替代,被调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预备役的名单里。后者,则可能直接断送眼前的一切。

  但……

  他想起朴老师的话:“找到自己‘声音’。”

  想起江边那个陌生创作者纯粹而挫败的背影。

  想起自己前世熬夜编曲时,那种即便不被认可、却也无比充实的痛苦。

  还有裤兜里,这枚滚烫的、粗糙的“碎片”。

  它不美,不强,甚至可能是个错误。但它是此刻唯一完全属于“韩东哲”(这个混合体)的东西。

  他睁开眼,黑暗依旧浓稠。但某种决定,在冰冷潮水的底部,慢慢凝结成形。

  他不能直接拿出这个“碎片”。那太鲁莽,等于自杀。他需要一件“外衣”。一件能包裹住这块滚烫石头的、相对光滑的、至少看起来符合某种范式的外衣。

  他重新点亮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亮了他没什么血色的脸和异常清醒的眼睛。他打开网络浏览器,开始搜索。不是搜索热门歌曲,而是搜索一些独立音乐人的访谈,一些关于音乐制作技巧的冷门论坛,一些涉及情绪表达、社会观察的诗歌或短文片段。

  他在寻找“翻译”的方式。如何将那种个人化的黑暗与冲突,用更易于传播的音乐语言表达出来?如何在不触犯系统“直接复制”禁令的前提下,从《眼,鼻,嘴》和《谎言》这类经典中汲取“结构力”和“情感张力”的养分?

  他开始在笔记本上记录新的东西。不再是混乱的涂鸦,而是更冷静的分析和重构。

  “借鉴《谎言》的Verse-Chorus结构张力,但用更简约的配器,突出人声和歌词的叙事感。”

  “参考《眼,鼻,嘴》对细节的刻画和情感浓度,但转向更内省、更带观察者视角的歌词。”

  “核心矛盾:个体意志 vs.系统规训。用音乐元素(如循环riff vs. 爆发段落)来表现。”

  “避免直接诉苦或叛逆。用隐喻、意象和冷感的演唱方式来营造距离感和思考空间。”

  他写写划划,不时停下来,在脑海中模拟旋律和编曲。有了“初级作曲(LV.2)”的基础和之前对那两首歌的反复“感受”,他的思路清晰了不少。不再是漫无目的地碰撞,而是有意识地搭建骨架,填充血肉。

  这是一个比单纯拿出“碎片”更艰难、也更狡猾的过程。它要求他既是创作者,又是策略家。既要保留那份真实的棱角,又要为它打造一个足以通过初步审视的“合规外壳”。

  接下来的几天,他依旧参加训练,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休息时,他不再只是发呆,而是会掏出那个笔记本,飞快地记录一闪而过的想法。甚至有一次,被金老师看到,对方也只是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他开始利用一切碎片时间,在脑海中完善那首“外衣”下的歌。他给它起了个临时代号:《假面(??)》。

  他设想着开头:不是强劲的节奏,而是一段带着细微噪音采样的环境音(也许是地铁报站、人群模糊的交谈),然后那个宿命般的钢琴riff切入,冷静,重复。

  主歌用偏平实的旋律和略带电子颗粒感的嗓音,描述“面具”的日常。

  预副歌加入隐隐躁动的合成器音效和更急促的节奏,像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副歌不追求高音轰炸,而是用加强的鼓点和重复的、带有质问或自嘲意味的短句旋律来推进情绪。

  第二段主歌加入更明显的、经过处理的“指导声”、“节拍器声”采样。

  桥段,所有音乐元素退到最低,只剩近乎念白的、直指内心的歌词和持续的环境噪音。

  最后副歌再现,但所有配器在最高潮时骤然抽离,回归开头的钢琴riff,和最后一声仿佛被环境音吞没的、轻微的叹息。

  编曲上,他设想用极简的电子元素:持续的合成器 Pad 铺底,干净有力的鼓点,点缀以冰冷的钢琴、偶尔闪烁的电子音效和那些经过处理的、富有隐喻性的环境采样。人声处理,要保留一定的“毛边”和真实感,避免过度修音。

  这仍然只是一个蓝图,一个存在于他脑海和笔记本上的构想。距离真正的完成品,还有漫长的距离。编曲需要设备、需要技术、需要时间。演唱需要练习,需要找到那种“冷感下的爆发”的精确尺度。

  但他有了方向。一个危险而明确的方向。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经纪人金秀雅突然通知他单独去一趟艺人开发部办公室。不是李室长,而是部门的一位次长,姓郑。

  郑次长的办公室要小一些,堆满了文件和资料。他示意韩东哲坐下,开门见山。

  “东哲,上次的评估报告我看过了。”郑次长语气还算温和,“公司对你还是看好的,有潜力。但是,就像李室长说的,个人特色需要尽快明确。出道组的最终名单和定位,最晚下个季度初就要定下来。”

  韩东哲的心微微一沉。下个季度初,不到两个月。

  “公司这边呢,也在为你们物色合适的出道曲,或者考虑成员的自作曲。”郑次长看着他,“我记得你之前提交过一首?虽然社长觉得还需要打磨,但至少展示了你的创作意愿。这是一种可能性。”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你有没有新的作品?或者,新的想法?不需要是完成品,哪怕是方向性的东西,也可以拿出来讨论。公司愿意给有潜力的孩子机会,但机会,需要你自己抓住,并且证明你能接得住。”

  机会?还是新一轮的审视?或者,是最后通牒?

  韩东哲抬起头,迎上郑次长的目光。对方眼里有公事公办的考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商人的精明和试探。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办公桌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飞舞。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

  那个代号《假面》的蓝图,在他脑海中无声地展开。那件尚未缝制完成的“外衣”,那块依旧滚烫的“碎片”。

  是继续隐藏,等待一个更“完美”的时机?还是现在,就把它推出去,接受最严酷的检验?

  时间不多了。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手指松开,又再次握紧。

  “次长,”他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但还算平稳,“我……最近确实有一些新的想法。和之前那首……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