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监控里的暖光灯-《遗忘时爱上你》

  宴会厅的灯还亮着,宾客走得差不多了。我站在原地,手里的易拉罐环还在,泡泡机已经停了。

  林悦走过来,轻声说:“车在楼下等您。”

  我没有动。

  她也没催,只是站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等着。我知道她在等什么——等我决定是留下还是离开,是追出去还是退回原地。

  我没去追。

  苏晚站在门口那一下,眼睛亮了一下,就没了下文。她没走近,也没说话,最后是被人叫走的。我听不清是谁喊她,只看见她低头看了眼保温箱,转身走了。

  我松开手,让最后一个泡泡破在掌心。

  凉的。

  林悦递来外套,我没穿,直接往外走。高跟鞋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回响,是她的。我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一路无话。

  回到车上,我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盏灯。

  不是宴会厅的水晶灯,是出租屋里那盏旧台灯。塑料壳有点裂,光线偏黄,插线板还要多接一个排插才能用。她总说灯太暗,伤眼睛,可每次加班回来都凑合着看手机。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室一厅,不大,但够用。监控画面打开的时候,她正坐在桌前缝衣服。

  林悦把平板递给我,没说话。

  屏幕里,苏晚低着头,手指穿过针线,动作慢但认真。暖光灯照在她脸上,眉微微皱着,像是在数布上的格子。她换了件棉质睡衣,袖口卷到小臂,脚踩拖鞋,一只歪了,快掉下来。

  她没抬头,也没四处看,就像不知道这屋里有摄像头。

  我盯着那盏灯,看了很久。

  “以前她总说‘灯太暗,伤眼睛’,”我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现在自己住,倒舍得开了。”

  林悦站在我旁边,轻轻应了一声。

  我没问她为什么装这个监控,也没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知道她是为了我。自从那天我在办公室翻地图,她就开始整理所有和苏晚有关的信息。这份监控权限,是她上周才拿到的。

  她问:“要去见她吗?”

  我看着屏幕。

  苏晚停下针线,伸手揉了揉眼角,然后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杯子是我送的那个,印着歪歪扭扭的字:**好好吃饭**。她笑了下,又继续缝。

  我想起她教我煮面那天,锅冒烟了,我手忙脚乱,她站旁边笑,说我像个刚上学的小孩。后来我端出来,盐放多了,她一口没吐,硬是吃完,还说好吃。

  她说:“你做的,我都爱吃。”

  那时候我不懂,以为只是安慰。

  现在我知道,她是认真的。

  可我也知道,现在的我不配听这句话。

  我是顾晏辞,霖氏的老板,能决定很多人命运的人。我能调出她的住址,能查到她每天跑多少单,能让她出现在酒会门口——但我不能就这样走进她的生活。

  我不是阿辞了。

  阿辞会因为她摔了车先问外卖有没有洒而心疼,会因为她吹凉牛奶的动作愣住,会因为她一句“希望雨不停”就真觉得天别晴也好。

  可我现在站在这里,穿的是西装,坐的是豪车,身后跟着秘书和保镖。我去见她,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觉得我又在用身份逼她?

  我摇头。

  “再等等。”

  林悦没动。

  “等什么?”她问。

  “等我能完全放下顾晏辞的身份。”

  我说完,自己也怔了一下。

  原来我一直以为,撕掉西装、扔掉袖扣、吹泡泡就够了。我以为只要当众说出心里话,她就会回来。

  可她没动。

  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满屋子的泡泡,眼神亮了一下,就没了。

  她不是被吓住,也不是感动得说不出话。她是……犹豫。

  她在想,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变了,还是只是一时冲动。

  我不想让她再怀疑。

  我想让她某天打开门,看到我站在外面,手里提着一袋菜,笑着说“今天我做饭”,然后自然地换鞋进屋,像从前那样。

  不是总裁下凡,不是英雄救美,就是一个普通男人,回家见他喜欢的女人。

  所以我不能现在去。

  我还不行。

  林悦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她走到电脑前,把那段监控设成循环播放,画面定格在苏晚低头穿针的那一瞬。灯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影子。

  然后她关掉其他窗口,转身离开办公室,门轻轻合上。

  屋里只剩我和屏幕。

  我坐到沙发上,左手无名指上的易拉罐环有点松,我用右手捏了捏,把它往里推了一点。它卡在指节处,没再滑下来。

  屏幕上,苏晚把缝好的东西举起来看了看。是一件小孩的衣服,粉色的,领口绣了个小熊。她笑了笑,叠好放在一边,然后关灯,起身走出画面。

  灯灭了。

  监控还在运行,夜视模式启动,整个房间变成灰绿色。我看不清她的脸了,只能看见她躺在床上,翻身,拉了拉被子。

  过了几分钟,床头灯又亮了。

  她没睡。

  她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本子,翻开,写了几行字,又合上,重新躺下。

  我没看清她写了什么。

  也不想看。

  有些事,得等她亲口告诉我才行。

  我合上平板,放在茶几上。窗外城市灯火通明,写字楼的光一层层亮着,像无数双眼睛在看我。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下面街道很安静,只有两辆车并排停着。一辆是我的,另一辆是林悦的。她没走远,就在楼下咖啡厅坐着,手里捧着一杯热饮,低着头看文件。

  她也在等。

  等我做出决定。

  可这次,没人能替我选。

  我回到桌前,打开抽屉,拿出那个银色袖扣盒。盒子开着,里面空了。钻石袖扣还在地上没捡,可能已经被清洁工扫走了。

  我不在乎。

  我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到一支旧笔,一张便签纸。

  写下两个字:**别催**。

  不是给她写的,是给明天的我自己。

  我把纸条压在平板下面,然后脱掉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重新坐下。

  监控画面又回到苏晚房间。

  她还没睡,背对着镜头,肩膀微微起伏。

  我盯着那盏灯留下的光晕,看了一整夜。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翻身,面向镜头。

  眼睛闭着,呼吸平稳。

  我起身,把窗帘拉上一点,挡住晨光。

  然后坐回去,继续看。

  她动了一下,手伸出被子,摸了摸床头灯开关。

  灯又亮了。

  她没睁眼,只是凭着感觉按的。

  像以前那样。

  我记得有一次下雨,她加班回来很晚,头发湿透,鞋子进了水。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开灯,结果跳闸了。我不会修,只能拿手机照明。她蹲在配电箱前捣鼓,我站在后面,用手挡着光怕晃她眼睛。

  修好以后,她回头笑:“下次记得买个亮一点的灯。”

  我没买。

  后来她搬走,我才听说她新家装了三盏主灯,客厅、卧室、厨房各一个。

  现在她终于肯为自己多开一盏灯了。

  我看着屏幕,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易拉罐环。

  它有点磨手,边缘不平,戴着不舒服。

  可我不想摘。

  这是她给我的东西里,唯一一个我没弄丢的。

  外面天彻底亮了。

  林悦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早餐和一份文件。

  她看了眼屏幕,又看了我一眼。

  “昨晚没睡?”

  我点头。

  她把早餐放桌上,没动那份文件。

  “周小姐今天早上打了三个电话。”她说,“董事会临时会议改到下午。”

  我嗯了一声。

  “您要去吗?”

  “去。”

  她顿了顿,“那她呢?”

  我看着屏幕。

  苏晚已经醒了,正站在厨房烧水。监控角度只能看到她半个背影,但她习惯性地用左手撩头发的动作,我还是认得。

  “等我处理完该做的事。”我说,“等我真正变成阿辞那天,我就去找她。”

  林悦没再问。

  她退出去,顺手带上门。

  我打开文件,扫了一眼议题。第一条是关于收购一家小型物流公司的提案,恰好是苏晚现在工作的平台所属集团。

  我拿起笔,在那一页画了个圈。

  笔尖划破纸张,留下一个黑点。

  我把文件合上,放回桌上。

  然后拿起早餐,咬了一口。

  面包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