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雕像传声,使命降临-《骨狱焚天》

  金光落在陈默脸上,他没有眨眼。那光从骨头里透出来,不烫也不冷,只是左眼里面有点胀。他抬起脚,走了第七步。

  台阶很宽,脚踩下去发出一声闷响。体内的焚天骨狱突然安静了,不再乱动,也不再发热,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他停在第六级台阶上,离雕像还有五步。

  苏弦坐在下面,手指搭在断掉的琴弦上。她没睁眼,但已经感觉到宫殿里的气息变了。空气变得很重,不是因为有东西压下来,而是因为——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陈默抬头看雕像。骷髅的脸空荡荡的,手里的金书还在发光。但他知道,就在刚才,雕像“动”了。

  不是身体动了,是感觉不一样了。

  “你来了。”

  声音没进耳朵,直接出现在脑子里,像一根针扎进后脑,慢慢变成一句话。陈默没动,只是呼吸顿了一下。

  “传承者。”那声音又说,“你要阻止飞升路重新打开。”

  陈默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痛。他咽了口唾沫,才说出三个字:“我知道。”

  话刚说完,左眼突然发烫。骨头一样的纹路在皮肤下出现,像一条刚醒的蛇在爬。他没碰也没闭眼,死死盯着雕像的眼洞。

  两个骨架对视。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一个死了很久,一个还活着。

  但他们之间有种联系,比血缘还深,比记忆还久。

  金书的光轻轻闪了一下。

  眼角忽然出现一道影子。

  一个孩子站在枯河村的泥路上,村民指着他的脸骂。有人说他是灾星,有人说他害死了父母。孩子低着头,手里紧紧抓着半截烧焦的木棍——那是他唯一能用的东西。

  陈默眨了下眼。

  影子没了。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那是他的过去。

  还没等他反应,另一幕又来了。

  天空裂开,星星掉落。九溟大陆碎成块,山倒着长,河水往上流。很多修士在空中挣扎,被黑云一点点吞掉。他们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见阿渔变成龙,翅膀被撕烂,嘴里喷出最后一口血;他也看见柳菁跪在废墟里,身上插着七根骨头,眼睛睁着没闭。

  画面很快过去,像风吹纸片。

  可每一张都刻进了他脑子里。

  他咬破舌尖,疼让他清醒。嘴里有血腥味,他靠这疼把自己拉回来。

  “如果我不战,谁来护她们?”

  他说完,右手扶住剑匣。铁链磨着肩膀,皮破了,血顺着袖子流下来。他不在乎,左手按在胸口的骨尊令上。

  令牌发烫,温度和心跳一样。

  苏弦忽然睁眼。

  她看到陈默的背影僵了一下,像被人打了一拳。她立刻抬手,指尖拨动断弦。

  琴没出声。

  但她的心意已经传出去。

  她在识海里拉起一道音墙,连上陈默。她帮不了他打架,但可以帮他守住神志。

  她闭上眼,重新坐下。

  手指放在弦上,不动,也不弹。

  只要她在,就不中断。

  陈默站着,额头冒汗。那些画面还在往脑子里冲。他看见自己杀了玄明子,也看见自己跪在邪尊面前低头。他看见八骨将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一枚戒指飘在空中。

  他摇头。

  不是不信,是不让这些画面控制自己。

  他知道这是考验。

  考的不是力气,而是能不能在乱七八糟的画面里记住自己是谁。

  “我不是来拿书的。”他低声说,“我是来完成它要我做的事。”

  话一说完,焚天骨狱轻轻颤了一下。

  这次不是疼,是回应。

  金书的光稳定下来,不再乱闪。那种入侵他脑子的力量退了一点,虽然还在,但不再往前。

  雕像还是不动。

  但陈默知道,它在看着他。

  时间好像变慢了。

  他站着不动。腿开始酸,旧伤也疼起来,像锯子在割肉。他不调整姿势,怕一低头,那些画面又会冲进来。

  苏弦坐在下面,十指贴着断弦。她的手指已经麻木,血从指尖滴到琴上。她没擦,也没动。

  两人隔着六级台阶。

  却像绑在同一根绳上,一头沉,另一头也跟着往下坠。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默听见另一个声音。

  这次不是雕像,是金书传来的。

  “想拿到这本书,必须通过考验。”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墓碑。

  “不是打斗,不是解谜,也不是献祭血肉。”

  “是你能不能知道真相后,还愿意往前走。”

  陈默问:“什么是真相?”

  没人回答。

  空气微微扭曲。

  他又看见枯河村的孩子。这一次,孩子抬起头,脸上没有害怕,只有恨。村民扔石头砸他,他不躲也不哭,冷冷地看着每个人,把他们的名字记在心里。

  画面跳了。

  他看见骨尊站在天梯尽头,手里拿着断剑。身后八个人跪着,每人手里一枚骨戒。他们眼里没光,像魂被抽走了。

  骨尊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挥剑砍断天梯。

  轰的一声,星河炸裂。

  陈默耳朵嗡嗡响,差点站不住。

  他扶住剑匣,才撑住身体。

  苏弦手指一抖,断琴发出半声轻响。她马上压住情绪,不让音律乱。她知道不能错,哪怕一个音偏了,陈默就可能陷进幻象出不来。

  她深吸一口气,把全部心神放进琴里。

  陈默缓了过来。

  他明白了。

  这不是吓他,也不是给他看未来。

  这是让他看清这条路有多难走。

  可他还站在这里。

  一步都没退。

  “你说我是传承者。”他抬头,盯着雕像,“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

  没人说话。

  金书的光忽然亮了一下。

  接着,第三波幻象来了。

  这次不是记忆,也不是预言。

  是他心里最怕的东西。

  一个声音问他:你真的能赢吗?

  你灵根残缺,身体破碎,每次都靠伤害自己换力量,真能打得过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

  你能救谁?柳菁已经死了,阿渔也会死,苏弦现在就能死在这里。

  你连自己都保不住,凭什么扛这个使命?

  陈默膝盖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他喘气,额头抵着冰冷的石面。

  汗水滴下,在地上留下一个小湿点。

  他知道这是心魔。

  可它说的,句句是真的。

  他不够强。

  他身上的每道伤都在提醒他有多弱。

  他靠断骨引火,靠割肉催力,靠别人拼命换来时间。他不是英雄,只是一个不想死的人。

  可如果他不做,还有谁做?

  他想起幽泉谷那个雨夜,他在泥水里捡起《玄骨炼天诀》。全身骨头都碎了,但他还是爬起来,咬着牙翻开第一页。

  他想起丹阁地火室觉醒时,三根肋骨折断刺进内脏,他硬挺着没晕。

  他想起散修城外,血罗刹的骨链勒住脖子,他用指甲抠进对方眼睛,才活下来。

  他活着,不是为了当什么传承者。

  他只是不想死。

  也不想看着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开。

  “我不是最好的人选。”他抬起头,声音沙哑,“但我站在这里。”

  “那就够了。”

  他慢慢站起来,右腿还在抖,但撑住了。

  左手按着骨尊令,右手扶着剑匣。

  他看着雕像,一字一句地说:“你说的使命,我接了。”

  话一说完,幻象消失了。

  宫殿安静下来。

  金书的光恢复平常,雕像也没再开口。

  但陈默知道,第一关,过去了。

  他站在第六级台阶上,眼神清明,左眼的骨纹还没散。

  苏弦仍坐在下面,十指贴弦,闭眼调息。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手没抖。

  两人都没动。

  也没说话。

  高台上,只有微光照着骨像手中的那本金色的书。

  陈默的指尖忽然轻轻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