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本只想躲在暗处查看，并不打算上前和崔宪说话的，可顾知兰却在看到崔宪出来的一瞬间便走了出去。
崔阅看顾知兰闭着眼睛，似乎思索着什么，对他的话仿佛充耳不闻，知道这是她聚精会神思考时的习惯，便没有再打扰。
顾知兰有些时候会进入一种忘我状态，她管那叫做心流，反正当她进入那种状态时，周围的一切声音便都听不到了。
顾知兰只觉得闹市中的一切嘈杂逐渐模糊，孩童欢快的脚步声，妇人娇俏的讨价还价，店家的高声吆喝，都逐渐远去，像一幅逐渐卷起的清明上河图。
她猛然置身于一片黑暗的虚空之中，她慢慢变小，再变小，抬起手臂看了一眼，她成为那个十二岁的自己。
她看看周围的假山与凉亭，溪水缓缓流淌，敲击着石块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顾知兰深吸一口气，这里是宋府。
她缓缓走上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走到花园边，看到她的嫂子郑氏正在花园里荡着秋千，一双手在后面抓住了藤蔓，摇晃的秋千慢慢停了下来。
宋云飞在她身后探头过来，深深吻了下去，手上变戏法似的多了一个小物件，郑氏开心地叫道：“哇，小兔子，好可爱。”
郑氏的爹是个五品小官，但她知书达理，人也温柔娴静，顾知兰对她的印象很不错，只可惜她嫁过来不过两年就病死了。
也可能是被宋云飞气死的，起初夫妻俩感情很好，不过她很快便知道了宋云飞在外面各种胡搞。
顾知兰努力回忆那只玉雕兔的细节，耳廓内壁薄如蝉翼，拿起来对着阳光时，隐隐可见泛起淡粉的晕彩，眼睛是红色玛瑙，尾巴以浅浮雕层层叠起，绒毛的纹路细密，栩栩如生。
顾知兰睁开眼睛，集市的嘈杂声瞬间涌入耳膜。
没错，刚刚崔宪所拿的那只玉雕小兔子，和当年宋云飞送给郑氏的，一模一样。
崔宪恰巧逛到宋云飞常来的玉器铺，此前他卖话本子的银钱还是宋云飞的书童代为领取的。
崔宪和宋云飞有关联，或许，他来长安，就是奔着宋家来的。
顾知兰想到什么，抓住崔阅的手：“这里集市，想来崔宪没走远，你跟上去，摸清他的住址吧。”
崔阅皱眉：“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放心。”
今日出门有崔阅跟着，就不想带青鸾这个电灯泡了。
顾知兰说道：“无妨，我去旁边的糖水铺子坐一会儿，这里这么多人，光天化日之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崔阅于是点点头，来不及多问，赶紧跟了上去。
顾知兰便走进旁边的糖水铺子，要了一碗核桃糊，慢慢吃着等着崔阅。
崔阅跃身上了房梁，一路飞檐走壁，眼睛像鹰一般敏锐地扫视四周，在人群中捕捉崔宪的身影。
终于他看到了一身湛蓝长袍的瘦削背影，便紧紧盯着，直到对方进了三元胡同的一处院落，他纵身落入院中空地。
两人都吓了一跳。
崔阅惊觉不是崔宪，可这套衣服明明是一模一样的。
那人见天上掉下一个人，吓得跌坐在地，顺手抄起身旁的扫把，指着崔阅：“你，你是谁？”
崔阅上前一把拽过扫把撅成两截，问道：“你为何穿着我弟弟的衣服？”
那人吓得哆哆嗦嗦：“我，我，我遇到一位公子，说愿意，愿意给我一百文钱和我换下衣服，我看他衣服挺好的料子，就，就答应了。”
当时他还想这人一定是脑子有病。
崔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本也不确定，是不是只是简单的撞衫了，因此诈了一下这人。
他松开那人的衣襟，崔宪不简单啊，现在竟然如此警觉，再想找到他只怕不容易了。
常兴玉器铺的地下暗房内点着蜡烛，吴双卿细细翻阅替考人的材料，考生考试时必须上交籍贯等个人信息，她要提前熟悉。
崔宪，二十三岁，籍贯是雍州人士，今年刚刚在长安开了户，家住在四喜胡同，亲人只有一个母亲。
这样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人，怎么会值得堂口花费这么大心血，为其替考会试呢。
要知道堂口成立三十余年，从不染指会试这种重大考试。
杜老板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看着玉器铺的老板手上的动作，他极为专注，店里的生意都交给伙计打理，动作熟练又精细，很快便雕出仙鹤的轮廓。
这时，一个伙计自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只鸽子递给杜老板。
杜老板解开缠绕鸽子腿上的布条，看到上面的内容不由得大吃一惊，抬起头问伙计：“确实是堂主的意思？”
伙计点点头便拿着鸽子退下了。
杜老板一颗心图图直跳，闹这么大，真的能收场么。
糖水铺子这边，顾知兰喝完一碗核桃糊，看到崔阅垂头丧气回来，便知道没成。
她安抚夫君：“没事，回去让青鸾去找找看。”
又把那个玉雕兔子的事告诉了崔阅，询问崔阅，之前崔家在长安的时候，与宋家可有来往。
那时顾知兰太小，且十岁之前基本被关在后宅读书，从不见外人，即便和崔府有来往也不知情。
崔阅摇摇头，他父亲和宋学士同朝为官，肯定是熟识的，但有没有来往他就不清楚了，之前朝堂格局未定，高相和清流一党还未如此针锋相对。
但是……
崔阅想起宋云飞那张无耻的脸，和那些下流话，就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宋云飞说那些，不过是为了让崔阅和顾知兰心生嫌隙，他以为没有男人能忍得了，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过。
但崔阅只当顾知兰是个受了欺负和委屈的孩子，只是更加疼惜而已。
顾知兰暗自思忖，此前在长安遇到宋云飞的书童苏言去酒楼给崔宪取银子，现在这玉雕兔子……
如果此前他们并不相识，那就是三年前来长安会试时，他们结识的。
若只是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倒罢了，只怕他们在谋划着什么阴谋。
夜晚，顾宅。
顾凡曹文还有陈述早就睡熟了，顾丕熙还在伏案，屋子里燃着安神香，这味道闻久了似乎也习惯了，顾丕熙感觉精神已然疲惫，但睡意并不浓。
崔阅看顾知兰闭着眼睛，似乎思索着什么，对他的话仿佛充耳不闻，知道这是她聚精会神思考时的习惯，便没有再打扰。
顾知兰有些时候会进入一种忘我状态，她管那叫做心流，反正当她进入那种状态时，周围的一切声音便都听不到了。
顾知兰只觉得闹市中的一切嘈杂逐渐模糊，孩童欢快的脚步声，妇人娇俏的讨价还价，店家的高声吆喝，都逐渐远去，像一幅逐渐卷起的清明上河图。
她猛然置身于一片黑暗的虚空之中，她慢慢变小，再变小，抬起手臂看了一眼，她成为那个十二岁的自己。
她看看周围的假山与凉亭，溪水缓缓流淌，敲击着石块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顾知兰深吸一口气，这里是宋府。
她缓缓走上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走到花园边，看到她的嫂子郑氏正在花园里荡着秋千，一双手在后面抓住了藤蔓，摇晃的秋千慢慢停了下来。
宋云飞在她身后探头过来，深深吻了下去，手上变戏法似的多了一个小物件，郑氏开心地叫道：“哇，小兔子，好可爱。”
郑氏的爹是个五品小官，但她知书达理，人也温柔娴静，顾知兰对她的印象很不错，只可惜她嫁过来不过两年就病死了。
也可能是被宋云飞气死的，起初夫妻俩感情很好，不过她很快便知道了宋云飞在外面各种胡搞。
顾知兰努力回忆那只玉雕兔的细节，耳廓内壁薄如蝉翼，拿起来对着阳光时，隐隐可见泛起淡粉的晕彩，眼睛是红色玛瑙，尾巴以浅浮雕层层叠起，绒毛的纹路细密，栩栩如生。
顾知兰睁开眼睛，集市的嘈杂声瞬间涌入耳膜。
没错，刚刚崔宪所拿的那只玉雕小兔子，和当年宋云飞送给郑氏的，一模一样。
崔宪恰巧逛到宋云飞常来的玉器铺，此前他卖话本子的银钱还是宋云飞的书童代为领取的。
崔宪和宋云飞有关联，或许，他来长安，就是奔着宋家来的。
顾知兰想到什么，抓住崔阅的手：“这里集市，想来崔宪没走远，你跟上去，摸清他的住址吧。”
崔阅皱眉：“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放心。”
今日出门有崔阅跟着，就不想带青鸾这个电灯泡了。
顾知兰说道：“无妨，我去旁边的糖水铺子坐一会儿，这里这么多人，光天化日之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崔阅于是点点头，来不及多问，赶紧跟了上去。
顾知兰便走进旁边的糖水铺子，要了一碗核桃糊，慢慢吃着等着崔阅。
崔阅跃身上了房梁，一路飞檐走壁，眼睛像鹰一般敏锐地扫视四周，在人群中捕捉崔宪的身影。
终于他看到了一身湛蓝长袍的瘦削背影，便紧紧盯着，直到对方进了三元胡同的一处院落，他纵身落入院中空地。
两人都吓了一跳。
崔阅惊觉不是崔宪，可这套衣服明明是一模一样的。
那人见天上掉下一个人，吓得跌坐在地，顺手抄起身旁的扫把，指着崔阅：“你，你是谁？”
崔阅上前一把拽过扫把撅成两截，问道：“你为何穿着我弟弟的衣服？”
那人吓得哆哆嗦嗦：“我，我，我遇到一位公子，说愿意，愿意给我一百文钱和我换下衣服，我看他衣服挺好的料子，就，就答应了。”
当时他还想这人一定是脑子有病。
崔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本也不确定，是不是只是简单的撞衫了，因此诈了一下这人。
他松开那人的衣襟，崔宪不简单啊，现在竟然如此警觉，再想找到他只怕不容易了。
常兴玉器铺的地下暗房内点着蜡烛，吴双卿细细翻阅替考人的材料，考生考试时必须上交籍贯等个人信息，她要提前熟悉。
崔宪，二十三岁，籍贯是雍州人士，今年刚刚在长安开了户，家住在四喜胡同，亲人只有一个母亲。
这样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人，怎么会值得堂口花费这么大心血，为其替考会试呢。
要知道堂口成立三十余年，从不染指会试这种重大考试。
杜老板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看着玉器铺的老板手上的动作，他极为专注，店里的生意都交给伙计打理，动作熟练又精细，很快便雕出仙鹤的轮廓。
这时，一个伙计自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只鸽子递给杜老板。
杜老板解开缠绕鸽子腿上的布条，看到上面的内容不由得大吃一惊，抬起头问伙计：“确实是堂主的意思？”
伙计点点头便拿着鸽子退下了。
杜老板一颗心图图直跳，闹这么大，真的能收场么。
糖水铺子这边，顾知兰喝完一碗核桃糊，看到崔阅垂头丧气回来，便知道没成。
她安抚夫君：“没事，回去让青鸾去找找看。”
又把那个玉雕兔子的事告诉了崔阅，询问崔阅，之前崔家在长安的时候，与宋家可有来往。
那时顾知兰太小，且十岁之前基本被关在后宅读书，从不见外人，即便和崔府有来往也不知情。
崔阅摇摇头，他父亲和宋学士同朝为官，肯定是熟识的，但有没有来往他就不清楚了，之前朝堂格局未定，高相和清流一党还未如此针锋相对。
但是……
崔阅想起宋云飞那张无耻的脸，和那些下流话，就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宋云飞说那些，不过是为了让崔阅和顾知兰心生嫌隙，他以为没有男人能忍得了，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过。
但崔阅只当顾知兰是个受了欺负和委屈的孩子，只是更加疼惜而已。
顾知兰暗自思忖，此前在长安遇到宋云飞的书童苏言去酒楼给崔宪取银子，现在这玉雕兔子……
如果此前他们并不相识，那就是三年前来长安会试时，他们结识的。
若只是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倒罢了，只怕他们在谋划着什么阴谋。
夜晚，顾宅。
顾凡曹文还有陈述早就睡熟了，顾丕熙还在伏案，屋子里燃着安神香，这味道闻久了似乎也习惯了，顾丕熙感觉精神已然疲惫，但睡意并不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