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残雪初融觅生机
残月西沉，一夜无话。
当第一缕晨曦艰难穿透厚重的铅云，照亮鬼头山东麓那片被冰雪覆盖的险峻山脊时，
守一真人已然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
他那件打了补丁的旧道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仿佛隨时都会乘风而去。
“墨阳小子，时辰已到，上路。”
墨阳早已收拾停当，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青铜司南，仔细校准了方位，又將几张画著硃砂符篆的黄纸贴身藏好，这才背起那个装著星图捲轴和几件换洗衣物的简陋行囊。
他走到江临和阿阑面前，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江大哥，阿阑姐姐，此番大恩，墨阳永世不忘。待我回到监中，定会设法將此地之事稟明，或有转机。二位哥哥姐姐千万保重，墨阳告辞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些硬咽，眼圈泛红。
江临听到他声音中的真挚，心中也是略有感慨：“墨阳，此去山高路远，务必小心。
徐老大人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你若能平安抵达怀朔卫，便是我等最大的安慰。”
阿阑则从腰间的鹿皮小囊中取出一枚用细韧的狼筋编织而成、串著三颗不知名兽牙的腕饰，递给墨阳，在他手心写道：“此乃契骨狼牙护符，或可为你抵御些许邪崇侵扰，一路顺风。”
墨阳接过护符，只觉入手微温，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中散发出来，让他原本有些冰凉的手腕感到一阵舒適。
他再次重重一拜，这才跟著守一真人，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那破败的荒祠。
一行四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庙外那片被晨雾笼罩的茫茫风雪山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荒庙之內，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尚有余温的灰。
阿阑默默地收拾著残局，將散落在地的枯枝重新归拢，打火烧水。
就著热水，吃过肉乾，阿阑在江临手心写道。
“我出去外看看，积雪初融，或许能寻到些许雪下藏的根茎，或是早春的苏骨草。”
江临知道她口中的雪下藏和苏骨草是契骨部族在极端困苦时赖以充飢和疗伤的草药，
点了点头：“如今这鬼头山，已是龙潭虎穴，你万事小心，不要走远了。”
阿阑轻轻点点他的手背，算是应承，然后取了那把磨得锋利的骨质短匕和一只小巧的药锄，又將一个用细韧藤条编织的小背篓背在肩上，走了出去。
她一走，荒庙之內就只剩下江临与那三个还在呼呼大睡的边军残兵。
江临凝神听著阿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在风声与林木的籟籟声中，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开始一边默默运转起《狼神祭血锻体章》的呼吸法门，一边站【磐石桩】。
他很喜欢这部异族的呼吸法，因为每一次呼吸吐纳，都仿佛能带走一丝体內的沉与杂质。
【技艺：狼神祭血锻体章（未入门）】
【进度：225/800】
【技艺：磐石桩（入门）】
【进度：3415/5000】
约莫小半个时辰，阿阑还没回来，他又拔出环首刀，继续演练【断雁十三刀】。
日头渐渐升高，庙內越发阴寒。
阿阑的脚步声，终於出现在庙门口。
她小脸冻得通红，额角和发梢都掛著未消融的冰晶，背上的药篓却並非空空如也。
里面装著一些满是泥土气息的植物块茎，还有几株叶片边缘带著细密锯齿的青绿色嫩草。
江临听到她略显疲惫的脚步声，开口问道：“阿阑，如何，可有受伤”
阿阑走到篝火余烬旁，放下药篓，先將那些沾著泥土的块茎用雪水仔细擦拭乾净，又將那几株嫩草的根须除去，这才在江临手心写道。
“无事，雪深，难觅。只寻得少许石薯与寒原草。石薯可充飢，寒原草能暂缓毒性，
但非解毒之良药。”
她的笔触中带著一丝失望。
江临却並不在意：“能有所获，已是万幸。”
阿阑在他的手背又点点，示意知道，接著从药篓底部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递给江临。
“我在山涧旁，发现这个。”
江临接过小包，入手微沉，触感坚硬，似乎是某种金属之物。
他解开油布，入手的是一截约莫半尺长短，遍布著细密鳞甲状纹路的断裂箭杆，以及一枚造型奇特的箭头。
箭杆的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是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折断。
“这是”
阿阑在他手心写道：“此箭乃我族秘制，兄长专用，非遇强敌，绝不会轻易动用。看这断裂痕跡，像是被某种巨力直接格断。箭头深嵌岩石，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拔出。附近有打斗痕跡，还有血。”
她的笔触越来越急促，显然內心也极不平静。
江临的心猛地一沉。
阿骨勒，终究还是出事了。
阿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著心中的惊惧与担忧，
她知道，此刻她若先乱了方寸，那江临目不能视，只会更加艰难。
她定了定神，开始在江临掌心一笔一划地写道：“向北，约五里，一处乱石坡。地上有数枚我部射鵰手特有的骨哨碎片，还有几根黑水部常用的毒羽。”
“还有其他发现吗”
阿阑的指尖微微颤抖，写道：“搏杀激烈，但范围不大。我未曾发现兄长或族人的户身，也未能寻到明確的撤离方向。只是在乱石坡更北处，雪地上有蹄印，似乎有数骑向著更深的山林去了。”
没有发现户身便是最好的消息。
江临闻言心中稍安。
阿骨勒箭术高超，武技强大，又熟悉山林，即便遭遇伏击，全身而退应该不难。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兄长既可能已深入北面山林，我们留在此处空等，亦非良策。”
阿阑在他掌心写道：“我明白，但兄长归来寻不到我们，又当如何”
“他若能安然脱险，必会设法留下线索。”江临语气坚定，“我们必须先確保自身的安全，才有余力去寻你兄长，或是应对其他变故。”
阿阑知道江临所言有理。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鹿皮囊，倒出一些散发著奇异腥腹气味的暗褐色粉末，正是那狼息散。
她先取了一些，小心地涂抹在自己和江临的衣物鞋履之上，又將剩余的仔细收好。
“此散可维持六个时辰，”她在他掌心写道，“那条隱秘小径，自我族三百年前迁徙之后，便已荒废。自我记事起，只听大长老和几位族中耆老偶尔提及，具体路径，我亦只能根据残缺的图腾和记忆中的描述，略知大概方向。”
二人不再迟疑，简单收拾行囊。
其实也无甚可收拾，不过是江临的弓刀，阿阑的药锄背篓，以及那几块尚未吃完的石薯和几小捆寒原草。
阿阑手握枯枝领看江临，从荒庙后面残破的墙垣缺口处，悄然潜入了庙外那片被初融的残雪与新生的草木覆盖的茫茫山林之中。
那条所谓的隱秘小径，早已被数百年的风霜雨雪和疯长的荒草荆棘所吞噬，几乎看不出任何路径的痕跡。
阿阑只能凭藉著记忆中那些模糊的描述，以及契骨部族人对山川地脉特有的敏锐感知，艰难地在密林与沟壑间辨认方向。
江临则將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对周遭环境的聆听之中。
他能听到风穿过不同树木枝叶时发出的细微差异，能听到融雪从岩石上滴落匯入溪流的潺潺声，能听到潜藏在枯叶与腐殖土下虫蠕动的声，甚至能听到远处山崖上，那些因风化而剥落的细小石子滚落的轨跡。
他的世界，虽然没有了色彩与光影，却因这极致敏锐的听觉，而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立体，更加鲜活。
他们翻过一道布满鳞怪石的山樑，又穿过一片幽暗潮湿散发著腐败气息的原始密林阿阑的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江临能听出她脚步的虚浮，便主动开口道：“阿阑，歇息片刻吧。便是铁打的身子，
也经不住这般赶路。”
阿阑摇了摇头，在他手心写道：“尚能支撑，需儘快远离荒祠左近，迟则生变。”
江临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在行进之中更加留意周遭的动静，同时也將一部分心神放在护持阿阑周全之上。
也不知跋涉了多久。
初春的白日本就短促，在这遮天蔽日的深山老林之中，天色更是早早暗了下来。
凛冽的山风卷著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让本就衣衫单薄的二人感到一阵阵透骨的寒冷。
就在江临担心今夜是否要在露宿山林与野兽为伴之时，前方引路的阿阑忽然发出一声带著几分惊喜的低呼。
她拉著江临的手，快步向前走了数十步，江临便听到一阵叮咚的水流声，闻到一股混杂著硫磺气息的温热之气。
江临心中一动：“温泉”
阿阑在他手心兴奋地写道：“是狼豪泉！我部古老传说中提及过，此泉水温而滑，能疗百伤，泉眼左近，应有一处先辈避祸时留下的隱秘洞穴。”
残月西沉，一夜无话。
当第一缕晨曦艰难穿透厚重的铅云，照亮鬼头山东麓那片被冰雪覆盖的险峻山脊时，
守一真人已然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
他那件打了补丁的旧道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仿佛隨时都会乘风而去。
“墨阳小子，时辰已到，上路。”
墨阳早已收拾停当，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青铜司南，仔细校准了方位，又將几张画著硃砂符篆的黄纸贴身藏好，这才背起那个装著星图捲轴和几件换洗衣物的简陋行囊。
他走到江临和阿阑面前，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江大哥，阿阑姐姐，此番大恩，墨阳永世不忘。待我回到监中，定会设法將此地之事稟明，或有转机。二位哥哥姐姐千万保重，墨阳告辞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些硬咽，眼圈泛红。
江临听到他声音中的真挚，心中也是略有感慨：“墨阳，此去山高路远，务必小心。
徐老大人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你若能平安抵达怀朔卫，便是我等最大的安慰。”
阿阑则从腰间的鹿皮小囊中取出一枚用细韧的狼筋编织而成、串著三颗不知名兽牙的腕饰，递给墨阳，在他手心写道：“此乃契骨狼牙护符，或可为你抵御些许邪崇侵扰，一路顺风。”
墨阳接过护符，只觉入手微温，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中散发出来，让他原本有些冰凉的手腕感到一阵舒適。
他再次重重一拜，这才跟著守一真人，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那破败的荒祠。
一行四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庙外那片被晨雾笼罩的茫茫风雪山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荒庙之內，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尚有余温的灰。
阿阑默默地收拾著残局，將散落在地的枯枝重新归拢，打火烧水。
就著热水，吃过肉乾，阿阑在江临手心写道。
“我出去外看看，积雪初融，或许能寻到些许雪下藏的根茎，或是早春的苏骨草。”
江临知道她口中的雪下藏和苏骨草是契骨部族在极端困苦时赖以充飢和疗伤的草药，
点了点头：“如今这鬼头山，已是龙潭虎穴，你万事小心，不要走远了。”
阿阑轻轻点点他的手背，算是应承，然后取了那把磨得锋利的骨质短匕和一只小巧的药锄，又將一个用细韧藤条编织的小背篓背在肩上，走了出去。
她一走，荒庙之內就只剩下江临与那三个还在呼呼大睡的边军残兵。
江临凝神听著阿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在风声与林木的籟籟声中，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开始一边默默运转起《狼神祭血锻体章》的呼吸法门，一边站【磐石桩】。
他很喜欢这部异族的呼吸法，因为每一次呼吸吐纳，都仿佛能带走一丝体內的沉与杂质。
【技艺：狼神祭血锻体章（未入门）】
【进度：225/800】
【技艺：磐石桩（入门）】
【进度：3415/5000】
约莫小半个时辰，阿阑还没回来，他又拔出环首刀，继续演练【断雁十三刀】。
日头渐渐升高，庙內越发阴寒。
阿阑的脚步声，终於出现在庙门口。
她小脸冻得通红，额角和发梢都掛著未消融的冰晶，背上的药篓却並非空空如也。
里面装著一些满是泥土气息的植物块茎，还有几株叶片边缘带著细密锯齿的青绿色嫩草。
江临听到她略显疲惫的脚步声，开口问道：“阿阑，如何，可有受伤”
阿阑走到篝火余烬旁，放下药篓，先將那些沾著泥土的块茎用雪水仔细擦拭乾净，又將那几株嫩草的根须除去，这才在江临手心写道。
“无事，雪深，难觅。只寻得少许石薯与寒原草。石薯可充飢，寒原草能暂缓毒性，
但非解毒之良药。”
她的笔触中带著一丝失望。
江临却並不在意：“能有所获，已是万幸。”
阿阑在他的手背又点点，示意知道，接著从药篓底部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递给江临。
“我在山涧旁，发现这个。”
江临接过小包，入手微沉，触感坚硬，似乎是某种金属之物。
他解开油布，入手的是一截约莫半尺长短，遍布著细密鳞甲状纹路的断裂箭杆，以及一枚造型奇特的箭头。
箭杆的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是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折断。
“这是”
阿阑在他手心写道：“此箭乃我族秘制，兄长专用，非遇强敌，绝不会轻易动用。看这断裂痕跡，像是被某种巨力直接格断。箭头深嵌岩石，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拔出。附近有打斗痕跡，还有血。”
她的笔触越来越急促，显然內心也极不平静。
江临的心猛地一沉。
阿骨勒，终究还是出事了。
阿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著心中的惊惧与担忧，
她知道，此刻她若先乱了方寸，那江临目不能视，只会更加艰难。
她定了定神，开始在江临掌心一笔一划地写道：“向北，约五里，一处乱石坡。地上有数枚我部射鵰手特有的骨哨碎片，还有几根黑水部常用的毒羽。”
“还有其他发现吗”
阿阑的指尖微微颤抖，写道：“搏杀激烈，但范围不大。我未曾发现兄长或族人的户身，也未能寻到明確的撤离方向。只是在乱石坡更北处，雪地上有蹄印，似乎有数骑向著更深的山林去了。”
没有发现户身便是最好的消息。
江临闻言心中稍安。
阿骨勒箭术高超，武技强大，又熟悉山林，即便遭遇伏击，全身而退应该不难。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兄长既可能已深入北面山林，我们留在此处空等，亦非良策。”
阿阑在他掌心写道：“我明白，但兄长归来寻不到我们，又当如何”
“他若能安然脱险，必会设法留下线索。”江临语气坚定，“我们必须先確保自身的安全，才有余力去寻你兄长，或是应对其他变故。”
阿阑知道江临所言有理。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鹿皮囊，倒出一些散发著奇异腥腹气味的暗褐色粉末，正是那狼息散。
她先取了一些，小心地涂抹在自己和江临的衣物鞋履之上，又將剩余的仔细收好。
“此散可维持六个时辰，”她在他掌心写道，“那条隱秘小径，自我族三百年前迁徙之后，便已荒废。自我记事起，只听大长老和几位族中耆老偶尔提及，具体路径，我亦只能根据残缺的图腾和记忆中的描述，略知大概方向。”
二人不再迟疑，简单收拾行囊。
其实也无甚可收拾，不过是江临的弓刀，阿阑的药锄背篓，以及那几块尚未吃完的石薯和几小捆寒原草。
阿阑手握枯枝领看江临，从荒庙后面残破的墙垣缺口处，悄然潜入了庙外那片被初融的残雪与新生的草木覆盖的茫茫山林之中。
那条所谓的隱秘小径，早已被数百年的风霜雨雪和疯长的荒草荆棘所吞噬，几乎看不出任何路径的痕跡。
阿阑只能凭藉著记忆中那些模糊的描述，以及契骨部族人对山川地脉特有的敏锐感知，艰难地在密林与沟壑间辨认方向。
江临则將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对周遭环境的聆听之中。
他能听到风穿过不同树木枝叶时发出的细微差异，能听到融雪从岩石上滴落匯入溪流的潺潺声，能听到潜藏在枯叶与腐殖土下虫蠕动的声，甚至能听到远处山崖上，那些因风化而剥落的细小石子滚落的轨跡。
他的世界，虽然没有了色彩与光影，却因这极致敏锐的听觉，而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立体，更加鲜活。
他们翻过一道布满鳞怪石的山樑，又穿过一片幽暗潮湿散发著腐败气息的原始密林阿阑的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江临能听出她脚步的虚浮，便主动开口道：“阿阑，歇息片刻吧。便是铁打的身子，
也经不住这般赶路。”
阿阑摇了摇头，在他手心写道：“尚能支撑，需儘快远离荒祠左近，迟则生变。”
江临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在行进之中更加留意周遭的动静，同时也將一部分心神放在护持阿阑周全之上。
也不知跋涉了多久。
初春的白日本就短促，在这遮天蔽日的深山老林之中，天色更是早早暗了下来。
凛冽的山风卷著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让本就衣衫单薄的二人感到一阵阵透骨的寒冷。
就在江临担心今夜是否要在露宿山林与野兽为伴之时，前方引路的阿阑忽然发出一声带著几分惊喜的低呼。
她拉著江临的手，快步向前走了数十步，江临便听到一阵叮咚的水流声，闻到一股混杂著硫磺气息的温热之气。
江临心中一动：“温泉”
阿阑在他手心兴奋地写道：“是狼豪泉！我部古老传说中提及过，此泉水温而滑，能疗百伤，泉眼左近，应有一处先辈避祸时留下的隱秘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