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五雷令-《鹤发》

  乍闻道玄子十年前来过此地,并留下天师印,三人均是错愕异常。

  天机子率先提问道:“老道听道玄子说过,他曾与贵观不合…”

  “嘿嘿…这倒也不假。”紫虚子目光掠过天机子,追忆当年道,“道门三杰誉满天下,贫道年轻气盛,自诩修为不弱自是极不服气。那日,道玄兄只身前来,背负斩邪剑,手端天师法旨,衣袂飘摇,何等潇洒!”

  “当年天下大乱,四方扰攘。紫皇观道徒稀疏,要护本地百姓平安已然极难,又哪有余人上天师府?先师与他争执不下,越说越僵。道玄兄也是年轻气盛,见师门威名受损便想着以武压人。”说到此处,紫虚子笑了笑,那是年迈之人回忆少时荒唐举止的笑容,“先师碍于辈分不宜出手,便让贫道的师兄紫贤子前去比试。哪知道玄兄手下硬朗,名不虚传。师兄连使猿猴拳、缠丝手、翻坛咒都没讨到好。贫道在一旁看得真切,偷偷替师兄捏把汗。先师不愿堕了紫皇观的威名,暗中传授破解之法,在师兄败下场来后,指派贫道对阵。贫道以梅山拳讨教,拼命全力也只是打了个平手。道玄兄至此铩羽而归。”

  时隔多年,紫虚子仍记得清清楚楚,感叹道:“道玄兄并未抱怨不公,而是依照约定捧旨空回。此等身手气度,令贫道好生景仰!”

  天机子心道:“观紫虚子的年纪当比我等三人还小上几岁。纵然是有人从旁指点,要在拳脚上与道玄子打成平手已是不易。想来他那时定是骄气受挫,闷闷不乐了。”

  紫虚子收回思绪继续说道:“至此之后,贫道再未见过道玄兄。直到十年前的一个雨夜。贫道正在寮房清修,忽听到一不速之客落在前院。近前试探后才知是道玄兄。一别数年,回首往事我们均是一笑置之。”

  “贫道问他:‘何故突然到访?’

  他道:‘沿途追踪一伙贼人,路过此地。’

  贫道惊讶又问:‘以你的身手还杀不了他们?’

  他回道:‘对方有多少人,是何目的都不清楚,只能一路尾随。’

  接着他自怀中取出了这方玉印语气恳切说道:‘此去生死难料,天师印寻来不易,还请紫皇观代为保管。’

  想道玄子与贫道仅一面之缘,竟愿托付此等珍宝,贫道那时既感动又震惊,当即追问道:‘是何强敌?竟这般棘手!贫道本事不济,却也愿助道玄兄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观外响起另一人的脚步声,语调甚为惶急。道玄兄又对贫道叮嘱了几句,就此告别,飞身离去。”

  “道玄子还有同伴?那人是谁?”天机子心中早有猜想,只盼得到证实。

  “贫道与其并未照面。不过,来人身法短促迅猛,与常见的轻灵飘逸大相径庭。普天之下唯有担山赶月步了。”紫虚子道。

  “真是玉衡子!”想及两位老友一同失踪,天机子一时不知是该忧虑还是庆幸。

  紫虚子颔首:“那时贫道也是这般猜测。进而又想:若是道门三杰中的两人联手也解决不了,贫道去了也是白搭,便安心替道玄兄守着天师印了。谁知这一守…便是十年。”继而长叹一声。

  沈错三人心下感佩,均对紫虚子大生好感。

  “今日既遇故人弟子,这天师印便物归原主,如此也算不负道玄兄所托了。”紫虚子将玉印双手奉上。

  然而,沈错此刻心中满是对前路的踌躇:“要是我不幸身死,天师印落入日寇手中,那可真就愧对祖师了。”手上自也犹豫起来。

  “小道友为何不接?”紫虚子面现疑惑。

  沈错遂将当前困境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日寇势大,山下早有传闻,杀我族类,占我河山,无恶不作。贫道只恨不能随三位一同赴滇!”紫虚子满眼愤懑。

  “此物还请前辈继续保管。观中同门众多显然更为稳妥。”沈错恭敬谢绝,“待晚辈寻到恩师,再一同来观中请回宝印。”

  紫虚子摇头苦笑,神态萧索:“其实观中道士只有四人,寮房所住的大多是山下百姓。偌大的道观只余一个空壳了。”原来这才是一观之主充当知客道人的本因。

  “日本人不知这稀世珍宝在此间。此印还是放在观中更为安全。”天机子赞同道。

  “既然如此,贫道静候三位佳音。”对道玄子的下落,紫虚子也甚为关心。

  “为何不寻个隐蔽之处将玉印藏起来?”玉蟾子提议道。

  “此乃是天师法印,自该光明正大。藏头露尾岂不惹人笑话?!若当真日寇来犯,本观上下定然拼死守卫宝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紫虚子郑重其事。

  紫虚子所展现的修为值得信赖,沈错自也放心,便与天机子师徒对视一眼,打算告退。

  “小道友留步。”紫虚子挽留道,“贫道与天师印相伴已有十载,略略参悟其妙用。不如便由贫道来指导你疗伤吧。”

  天机子师徒识趣离去,殿内只留下沈错与紫虚子两人。

  只听紫虚子道:“盘膝而坐,抱元守一。”

  沈错依言坐下,接过紫虚子递来的天师印托于掌心。

  方一接触,沈错顿觉一股暖流自印中徐徐倾泻出来,从自身的劳宫穴进入经脉。体内灵气体无需刻意调用,自然流转。一周天过后,暖流遍布四肢百骸。

  接踵而至的是一股更宏大的灵气。它喷涌而至,与沈错自身的龙虎山内功相呼应。灵气交错混杂,崩开他头上发髻,令他须发皆张,呼吸急促!

  “澄心守志!”告诫声自耳畔传来。沈错即刻调匀气息,将所有灵气归于脉络之中。

  这天师印仿佛体外的另一个丹田,催促着沈错自身的丹田加速运转。一周天,两周天…淤积的伤势便在这一次次的轮转之下一点一滴的瓦解了。

  等到日上三竿,沈错这才睁开双眼。只觉身体已尽复旧观,丹田灵气充盈,神清气爽。旋即起身稽首道谢。

  紫虚子欣喜摇头道:“贫道可没这么大功劳。是天师印与你体内灵气共鸣才有此效果。此番,也让贫道大开了眼界。”

  耳听前院陆续传来人员集结之声,紫虚子仍让沈错再候片刻。

  “老马哥,你们先行一步,我稍后赶上。”沈错对前来催请的老马说道。

  却见紫虚子自腰间取下木牌交予沈错,说道:“紫皇观源于龙虎山,本该习得五雷令。但此令法需张家血脉方能施为。数代交替,观中早无张姓人氏,也就只留木牌作个纪念。那日道玄兄离去之前,将自身道号刻于此上,得以让五雷令于危难时刻发挥一次功效。今日贫道便将此令传于你,望在危机之际能救你一命。”

  “前辈需时时看守天师印,比之晚辈更为紧要。”沈错推却道。

  “以贫道现下修为,若制敌还需祭出五雷令。那这木牌已保不住贫道项上人头了。”紫虚子把木牌塞入沈错手中,同时告知了施术真言。

  交代妥当,紫虚子送沈错至山门之前,再次叮咛:“此令只能用一次,切勿鲁莽。”

  沈错严肃点头,展开身法,一路向西追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