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间谍-《鹤发》

  保元堂内传出枪声,路过的民众惊恐不已,他们不敢多管闲事,招惹祸端,俱是避而远之。

  但却有人不顾危险,自前门交替掩护着闯入堂中。原来,那是在外接应的老马四人。与此同时,天机子师徒与白郁自院墙掠下,站在了后院之内,堵住了逃往小巷的去路。这便是昨夜沈错回返住处之后,与众人商议所定下了的合围之计。

  四人之中阿虎身手最好,率先抢入堂中,见门槛上已伏了一人,生死不知,赶忙示意身后几人矮下身子。他深吸一口气,刚探出头便被子弹擦着眉骨飞过,只得猛地缩颈后退。

  “小心!”激战至半的沈错高声提醒,“药柜那里藏着这个人!”

  小庄与阿虎互换了个眼色,会意地伸出手向药柜方向开了几枪以作掩护。同一时刻,阿虎贴地一滚,占住了要冲。躲在药柜下的掌柜听到枪声一停,刚撑起半个身子,子弹便“砰砰”钉在柜门上,将他死死压了回去。

  老马三人陆续进入屋里,见沈错正与一黑衣男子贴身交手,人影交错,难解难分。小庄长枪枪口一转,瞄准了那黑衣男子。

  “三斤”赶忙抬手阻止:“小庄!可别伤了道长!”

  小庄闻声,手中犹豫,心下再也没有了必中的把握。

  药柜后的掌柜见人数越来越多,暗自惶急,用日语大声问道:“渡边!你那里怎么样?能获胜吗?”

  渡边心里叫苦不迭:“情报里说他在武昌与八木辉太死斗后受了不小的伤,我原本还要杀了他建立声望。哪知他在受伤之下还有如此战力!”

  刚刚,当沈错进入保元堂之时,渡边立时觉察到了异样,那是身为武者的直觉。他在暗处确认了沈错身份,既紧张又兴奋,只等假扮掌柜的山口次郎一声令下便要扑杀出去。

  渡边身为九州地区颇有名气的柔道高手应召加入日本军部,成为陆军体能教官,主职训练新兵体力与格斗技巧。

  自“三个月占领中国”的狂言被打破后后,日寇高层因前线受阻,开始策划扰乱国军后方的新计划。间谍分批渗入中国内陆,四处散播谣言,制造恐慌,唯恐天下不乱!渡边告别自己的学员,成为山口的护卫随其一同潜入沅陵县城,开设了保元堂。

  在敌国潜伏不可张扬,时间一长,渡边技痒难耐,好不容易有建功机会,自是拼尽全力!

  日本柔道技法主要分为投技、固技、当身技三类。但不论是哪种技法都需近身方能施展。渡边知晓自身实力高低,与成名许久的八木辉太相去甚远,要赢眼前对手,非要出奇制胜不可。他卯足了劲,佯装偷袭沈错肋下,实则是要施展当身技中的突入绞——即利用身体前冲之力将对手骑倒在地,而后压住脖颈,令对方窒息。

  沈错不知对方深浅,自是不敢让对方近身,以云手轻巧化开攻势。

  渡边劲力扑了个空仍不肯罢休,在墙上一借力折回再次缠向沈错。

  沈错脚下生出南斗阵法,在三丈见方的大堂之内转瞬变了两个方位。渡边疲于奔命,忙着追逐沈错的身影,全然失了冷静,逐渐气息浑浊,灵气混乱。

  沈错待时而动,等到其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突然主动贴身!

  渡边心下狂喜,赶紧抓住机会,双手伸出抓向沈错双臂,打算施展投技中的真舍身技。此技法需施技者主动倒下,背部着地,再巧妙借助对手的前冲之力,以脚蹬对手腹部,将人抛投出去。主旨是时机的拿捏和瞬时的爆发力。

  但…这仅仅只能针对普通对手。

  沈错原本的计划正是要卸开渡边的双臂,以搬拦捶收尾。哪里料到对手会突然中门大开,露出巨大破绽?他虽心下狐疑,却也不愿错过重创对手的机会。脚下更进一步,掌势化为蛇形顺势掌,迅疾如风,对准对手膻中穴,轻轻一拍。

  这一掌并不势大力沉,渡边却已当场呕出血来。他只觉得胸骨震荡,剧痛难当,呼吸立时不畅。咳嗽两声后顿觉天旋地转,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竟这么不经打?”沈错撇了撇嘴。刚才的那掌他显然是收着劲的,特意留其性命好获取情报,却不想对方一味进攻,不留灵气护卫自身,这才肋骨尽断,身受重伤。

  躲在柜后的山口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已是面色煞白,暗骂道:真是蠢货!平日里吹嘘自己多么厉害,还自称什么“血樱投”,这才撑了多久?还是要靠我自己。

  山口鼓起勇气,不要命地向柜外开了几枪,想借此冲向小院,自后巷逃跑。刚要跨步,后院传来的同伴哀嚎求饶之声登时让他陷入绝望。山口面如土色,举枪顶住自己的太阳穴,颤抖着扣响扳机,又发觉刚才忙中出错,没给自己留子弹。

  “别抵抗了,掌柜的。”沈错的声音传来。

  山口双手自柜后举起,将手枪放在柜台,吞了口口水道:“投降了!”步履反而缓缓移向药柜。

  沈错见他眼神飘忽,心下时刻不敢松懈。

  果然,话音刚落,山口面色骤然一紧,一个抢步向右,拉开一个抽屉,欲要自其中摸出什么。下一瞬,眼前多出了一人,手腕传来的疼痛更让他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沈错眯眼将山口的手自木屉中取出,手上加力。一声咒骂过后,一颗药丸自山口手心掉落。

  “苦杏仁味,是毒药!”沈错嗅了嗅药丸,继续说道,“难怪要藏在这堆药材之中,原来是为了掩盖气味。”

  最后的服毒企图也已落空,山口面如死灰,颓然坐在了地上。

  “三斤”与阿虎走上前来将山口按在地上。老马和小庄则是随沈错进入后院。

  院落内两人躺在血泊之中,手中分别捏着一把武士刀。玉蟾子正收剑归鞘,天机子正挨个打开房门以防有人藏匿其中。

  院落墙根颤颤巍巍站着四人,背靠院墙,口中求饶:“好汉饶命,我们是本地良民!”

  “没事吧。”沈错走近玉蟾子,低声问道。

  “没事。”玉蟾子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两人身手普通,要不是怕他们伤了这些无辜百姓,本可留下活口的,可惜了。”

  “无妨。前屋抓了一个,该是他们的头目。”沈错扫了眼站成一排的四人,走向最末尾的一位,目光摄人,“你说是吧!”

  那人吓得腿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天抢地道:“道爷饶命,我是好人啊!”

  “别狡辩了!昨日,我自沅江边跟踪你到了此处。”沈错冷笑道,“若你真是本地百姓,如此处心积虑为日本人办事,那便是数典忘祖的狗汉奸,即使将你挫骨扬灰,我沈错也不会感到半分自责!”

  “原来是这样!”那人站起身直视沈错,眼里似有不甘,“败在你手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杀了我吧!”

  “你们认识我,对不对!”沈错听出了其中意味,逼问道。

  “你毁了织田大人在苏州的布局,又破坏了我们武昌的计划。嘿嘿,你的人头可是很值钱的!”那人的言语充满刻骨恨意。

  “山林的火就是为了引你出来。嘿嘿…”那人竟然得意起来,“见到这种大火你果然不会袖手旁观。”

  “原来…你还有些没用的师生朋友…哈哈…你也是有弱点的…”

  沈错不寒而栗,反是倒退了一步,“你们要做什么?!”

  “找到你,使你痛苦,然后击败你!”那人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