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道之行,不责于人-《西游难行》

  八戒、沙僧见唐僧被行者吓得跌倒,纷纷赶来搀扶。

  呆子更道:“这猴子越发颠了,莫名其妙来卖弄神通吓唬弱不禁风的老和尚,又冲着那老婆婆去了…莫不是,又要杀人!?”

  唐僧回过劲儿,解释道:“你俩不要误会,悟空认出那婆婆是妖精,快去帮忙看看。”

  沙僧闻言,忙道:“二哥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师父。”

  “…又有妖精!?”八戒似信非信,拖拖拉拉小跑过去。

  那边变化山魈的行者,巨掌握住白骨精丢下的假尸首,感受到对方已经逃了,也就放下尸首,显回本相。

  八戒忐忑拥来,伸头瞧不见尸体上有外伤,探询道:“哥,这婆子让你吓死啦?”

  行者沉默,脸色不好,在心里郁闷,时机已经找得不错了,自己的速度也绝非等闲,居然还是没逮到这白骨精。

  正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可小瞧他人也。

  白骨精与行者相比,自是天差地别,但其有一手保命绝活,便不是行者动动手移移脚,就想随便拿下的。

  见此处没有继续喊打喊杀,唐僧硬着胆气,让沙僧搀扶走来。

  唐僧同样发现尸体没有创口,糊里糊涂问道:“悟空,妖精被你除了?”

  行者摇头,面容有些羞惭:“手段不济,又让她跑了。”

  这般话说出来,唐僧无甚主见,沙僧尚且茫然,独八戒犯疑心。

  “什么叫又跑了?”呆子鼓着眼睛嚷嚷,目光透露疑惑。

  行者不应,唐僧接茬:“八戒莫嚷。先前那变女子的妖精被悟空撞破,不肯罢休,又变作这老妇想来欺骗我等,叫悟空再度看穿,可惜仍是没留住。”

  “是不是哦!?”呆子边听边摇头,只觉离奇,不值得信,他也有理由,“依师兄的本事,留不住妖精就算了,连个影都见不着?”

  讲完这么一句,呆性更是止不住了。

  八戒突然挤挤长鼻,眉眼一边高一边低,不对称挑向行者:“该不会是哥哥无聊,暗中动伎俩耍闷子、戏弄人,想看我们笑话吧。”

  行者闻言火冒三丈,脑仁嗡嗡跳,直想抽这没脑子的憨货几下。

  这次没有第二种想法,行者径直祭出金箍棒,张口喝道:“这话问得好!八戒,你站定做准备,看看是不是我本领倒退,根本留不住人!”

  说话间,铁棒挥舞,就冲着八戒双腿去了。

  这棒子多重,但凡擦着点,可不是破皮那么简单。

  呆子吓得乱跳,踮着脚拼命往唐僧背后缩。

  可他膀大腰粗、两腿臃肿,再怎么缩,身材匀称的唐僧也挡不完他。

  行者由不肯停,铁棒左右点晃,那呆子哇哇乱叫,让师父赶紧念咒治治猴子。

  唐僧说来也怕棒子落自己身上,只是八戒求着他,他也只好忍着害怕,张开双手像母鸡护着鸡仔般,苦劝行者停手。

  沙僧唯恐行者伤了取经人,赶紧取出自家宝杖,壮胆上前格挡住金箍棒。

  他不劝行者停手,直冲八戒叫道:“二哥说甚胡话,还不快向大哥道歉!”

  八戒见逼不出紧箍咒,也知处境不妙,慌忙自扇嘴巴,言说是开玩笑。

  一来行者虽气愤不已,但当唐僧英勇阻挡在中间时,行者也就理智回归,谨慎用着力气。

  二来沙僧身材高大,他加上唐僧,两人足够完全遮住八戒,实在没空间用狠。

  现在八戒服软,行者便平复心情,停手不再追究,只有少许余怒在脑海萦绕,久久未消。

  唐僧这才如释重负,后怕起来,不禁开口埋怨起徒弟:“开玩笑也好,挑毛病也罢,都是自家人,有矛盾慢慢说就是。一个舞棒打人,一个撺掇念咒,像什么话!”

  沙僧担心又起口舌之争,着急转移主题,先安抚唐僧:“呵~师父莫怪,大哥、二哥俱无坏心,只是各有主张,少了沟通而已。”

  又对行者陈言:“大哥,其实不算二哥有意挑刺。想我与二哥做过天神,也曾会过各式妖怪,纵然比不得大哥你英明神武,实不是那眼盲心瞎之人。

  如今大哥先认出妖精歹心,提前预备护住了师父,这个,小弟是信的。

  但是吧,若说妖精藏形的本事奇妙,我与二哥认不出。可她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甚至险险与大哥交手…这妖精真有这般厉害,始终不露破绽吗?

  大哥,你能不能给小弟指点迷津,你是怎么识出妖精伪装?”

  涉及事情关键以及仙家隐秘,唐僧没了埋怨,准备认真听讲。

  行者气头已过,此刻静心凝气,听得进话。

  知晓如果不给解惑,眼前几人难免多想。

  行者想了想,先沉稳朗笑道:“哈,这才像兄弟间说话,如何不能解惑答疑。”

  那猪八戒顿时脸青,明白行者暗里在奚落自己。

  行者接着道:“兄弟不识妖精真身,主要在尔等浅得仙法,所擅不全。像这望气、闻风,在我这里是不值一提的小手段,你们来看,却是只见门槛、不得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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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僧连连点头,捧着行者自卖自夸:“哥哥说的是,我与二哥只是有缘得仙人传授长生之法,能证得仙身已是不易,哪里顾及得到旁枝末节的仙术修行。

  就是让我们现在学,也未必有那天分修成,比不得大哥你天资聪颖,一窍通百窍通。”

  八戒也只是刻意憨笑,一副说的都对的表情。

  行者受了捧,脑海郁气全消,神清气朗之下,言辞多了含蓄,给猪沙留个台阶。

  “但这个妖精能瞒过你们,并非兄弟不足,亦非妖精厉害,实乃对方一项特异。”

  “噢~有何特异?”

  “她是一堆白骨修炼成妖,能借旁人尸体补全道体,正是这样的本命神通,相较于唤她白骨精,我倒认为尸魔是个更恰当的称呼。

  而当她附于尸体内行动时,世人为外相所迷,谁又会去想其本体是一堆白骨。”

  沙僧喔来喔去,惊呼原来是这样。

  唐僧一叹,念起佛经:“红粉骷髅,皆为白骨皮肉。诸相非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果然表象迷惑,难抵实质。”

  八戒忍了半天,末了还是挤出一句:“哥哥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只是有何凭证?”

  沙僧不由脸色一僵,隐晦横了一眼八戒:你是真想找死啊!

  行者此刻却是有耐性,走到妖精舍弃的老妇形象的尸首旁,蹲下摆正后,唤道:“你们来看。”

  三人自无不可,聚来观看,呆子多嘴:“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曾伤她,你们说,这老妇是怎么死的?”行者依然容忍得下,向三人询问。

  “这…”

  尸首面容平淡,全身虽僵却也没什么狰狞扭曲处,亦无外伤,说她是自然老死,也很合理。

  唐僧最懵:“悟空,这老妇还有奇怪的死因不成?”

  沙僧转了转思路,答道:“大哥,小弟知了。倘若这老妇是真人,无论是被你打死,还是吓死,其死态特征都应该有所反应。然而,这尸体却是安然而亡,所以这肯定是妖精弄的假尸体。”

  “嗯,尸体确实是假尸体。”行者点点头,“但能被这妖精弄到手的尸体,又岂会是安然而亡呢?”

  “当然是妖精施法伪饰。”沙僧不假思索,又眼前一亮,“是以,驱除妖精法力,就能还尸体本相。”

  八戒听说,脱口叫道:“妖精能使障眼法,大哥也能使障眼法,我们哪有眼力分辨是谁干的,又怎知大哥有没有背地搞鬼、乱捉弄人!”

  沙僧把眼一闭,直想拍脑门:这猪脑子今天怎么了,难道他真的想死!??

  唐僧也是皱眉头:“八戒,你这是什么话?悟空好言好语解释,你信与不信没关系,怎么张嘴就言悟空不端不正,他哪里惹到你,要如此贬他?”

  相处至今,唐僧虽感觉行者性情古怪,秉性难以理解,却从未认为行者是不伦不类、邪门歪道的人。

  相反,在正事上,唐僧一直认为行者很有想法,值得托付重任。不然,观音菩萨何必几次想弃用行者,又复用行者。

  故唐僧在此处,不支持八戒。

  但在八戒看来,这猴子就是喜欢明里戏耍人,暗里奚落人。

  比如,呆子一词便是行者叫起。平时,行者也是眼高于天,就会说他老猪不是。

  是他猪八戒该着孙行者,还是欠着孙行者!?

  八戒见唐僧斥责,嘟囔喊冤:“师父,可不是老猪挑理。你想啊,若真是什么妖精、假尸体,自然是师兄功绩。

  可若不是,像这样半天路不到,就牵扯两条人命,讲不清楚。我等将来注定穿邦越国,哪里的法律不治杀人罪行?

  大哥的遁法高明,说走,那是连个烟儿都不留,到时,我们该怎么办?”

  唐僧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沙僧亦感觉话虽不中听,但所言有物,值得考量,对此也默认下来。

  行者拍拍身站起来,水波不兴,意有所指道:“你今天倒是话多?”

  八戒耳朵一抖,又叨咕:“死了人,我还不话多,那啥时候话多?”

  行者想得却是这一段经历的“记忆”。

  看来,这一次虽有所改变,但猪八戒依然会想方设法,搬弄口舌?,激化自己在队伍里的矛盾。

  行者默默铭记,提防此点。

  七十二变,本相难变,有些东西是不会轻易更改。

  明悟这等思想,行者对于八戒的几次寻衅,就没多少见怪、责难。

  行者道:“你要得真相,也不难。那妖精还会再来,到时把她抓了,留个活口,一问便知。”

  “啊!!!”

  三人震惊到无以复加。

  不是…

  就算那妖精比八戒(我)还蠢,也不能连着失利两次,且明显显差点就翻船殒命了,还不死心吧!

  但观行者言之凿凿,三人只得收起震惊,继续剖路前进,留心妖精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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