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弥彰-《西游难行》

  镇元大仙经历一场好会,心情正畅。

  你看他头戴紫金冠,?童颜美姿,三绺美髯在颔下飘洒,一身无忧鹤氅,手持从容玉麈。

  见自家门户紧闭,大仙笑言:“清风明月还是懒散,日不高升,腰就不伸。”

  随身的徒弟上前叩门喊人。

  一番打门终是等到清风小跑过来开门。

  “师父,你总~哈儿,算回来啦。”清风张嘴打着呵欠,一脸困倦模样。

  大仙逗他:“徒弟,成仙的人,神满再不思睡。你这般表现,实不像得道,是不是近来修行怠慢,懒惰起来了?”

  “嘿嘿,只要跟在师父身前,早晚有天可以体悟大道。”清风略提精神傻傻发乐,又解释道,“弟子可没偷懒。师父,你不知,咱观里来贼了。师父师兄都不在,只能是靠我与明月熬夜看守了。”

  “还有这档子事!”师兄们吓了一跳,不禁询问,“观里丢了什么东西?”

  清风自豪地提胸摇头:“没丢、没丢。那贼人想偷人参果,却不知方法,为此行径败露,叫我与明月严防死守至今。看状况,应是没敢再来。”

  “想偷人参果?”镇元大仙眉头玩味,起了兴趣。

  知道人参果在他这儿的人很多,敢来偷的人属实罕见了。

  短暂考虑了下,大仙直问起:“徒弟,讲起来,取经的唐三藏可曾来过?”

  清楚这问话真意,清风脸上浮现些不适,窘迫答道:“来过。”

  “嗯~那交代你们的事,可有做到?”大仙捻须点头。

  “师父啊,那唐三藏愚眼迷心认不得咱们的仙家异宝,他说是三朝未满的孩童,坚决不吃。弟子们劝不过,因着果子放不长久,只好自己各吃了一个。”

  “什么!”大仙嘴角微微下垂,“一件小事,让你们干得这般荒谬。”

  送个果子又不是叫他卖出去,这都能送出差错,再找借口也没用。

  而且…一会儿是有人偷果子,一会儿自己吃了果子,全是清风的一面之词,镇元大仙不打算轻信。

  “明月在哪儿?”

  “他还在后园看人参果呢。”

  “哈~倒是少有的尽心尽力,一起去看看吧。”

  师徒大众同往人参果园。

  来到后边,果然见到无精打采、无所事事的明月。

  察觉到镇元大仙等人,明月猛地一醒:“师父,你们回来啦。”

  大仙应承了一下,随即望上点数,顺便问道:“清风明月你们俩可会算账?”

  “师父小瞧人了不是。”清风瞪大眼,“修行这么多年,莫说算账,就是把那九九乘法口诀倒背都是可以的。不信?弟子背与你听。”

  查看人参果状态的镇元大仙忽然眯眼,随意接道:“哈~那你们算一算树上果子数量应该是多少?”

  清风明月人都傻了,真就看不起咱们呗,当即侃侃而言。

  “近万年来人参果共结了三十个。师父开园,以清水化开分吃了两个,还有二十八个。打了两个与唐僧,被我们吃了,如今应剩二十六个。”

  镇元大仙收回目光:“算得不差。那你俩可想得明白,万年来我只在开园时分了两个,再不多费,为何突然要给那唐三藏白送两个。”

  清风明月难懂:“师父不是说他是你的故人,还他前世敬茶之情。”

  “你两个痴儿。”不消大仙说话,几位师兄言教道,“师父难道缺少故人?偏他独特,要奉送两个人参果!?”

  两个童子依然糊涂:“他曾是西方佛老的弟子,不算普通吧。想来师父是打算借他唐三藏的关系穿针引线,用人参果卖佛老的好。”

  “打你个妄口的小儿。”大仙举起玉麈,在清风明月的脑袋上各敲一下。

  “哎哟!”“啊!”

  两童子吃不起疼,抱屈道:“师父,说得不对便不对,打我们作甚。”

  大仙怼目:“修仙的人敢有这般浮躁的想法,真是岂有此理!”

  “说你两个笨,你们还真不聪明。”身旁师兄明面上骂,实则劝,“想成仙的人从来是要不争不抢、不嫉不恶,守心守静、修己修真,何时要向人卖好。

  遑论咱师父乃得道大能,德行名望俱佳,又能与哪位圣人关系差了?

  你们方才的话实在胡闹,切记这教训,再不能犯。”

  大仙知晓弟子是在故意捧他,消他的气,又训道:“少在这里巧言令色,再不然,连你们也打。”

  众弟子连声讨饶,镇元大仙方才作罢。

  但清风明月的疑问未解:“师父,既不是向佛老卖好,唐三藏又不无特殊,怎么就要给他两个?亏的是被我们吃了,若真给他一个凡人重宝,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还不懂?”师兄们早已想明白了,“定是有人托咱师父,送人参果给唐三藏呗。”

  “啊!”清风明月始有醒悟,又好奇,“那~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脸面,能让师父送人参果呢?”

  “唔、这需要多大脸面?”镇元子只觉好笑,“你师父又不是吝啬的人,送个果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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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童蛐蛐道:“不吝啬,万年只吃两个果子…一回来还要我们算账咧。”

  “人参果结之不易,为师自然要珍惜。谁家的财产都得心中分明有数,不仔细算账,将来败光了怎么办?”

  镇元大仙振振有词。

  二童挤眉弄眼:“咦~话都被师父说全了耶,所以,到底为什么要给那唐三藏果子吗?”

  “呵呵,之前没跟你们交代完全。”大仙抚须微笑,“那唐三藏是东土大唐驾下的圣僧,今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若他能取回真经,普渡众生,决计是大功德一件。

  可西天路上不说魔障重重,单说道路艰涩,便不是凡人能随便平安渡过的。

  为免他途中意外早夭,佛门中有人便与为师商谈,借用一个人参果温养其凡躯。

  为师想着总归是件善事,索性直接送他两个。”

  弟子们这才晓得渊源。

  清风明月顿时尴尬:“这般说法,唐三藏没吃到果子,岂不是…”

  “岂不是…为师又得多费两个果子。”镇元大仙绰有余裕,从容自若,“清风明月,还不快去取金击子来。那唐三藏行脚走路,料想未走太远,现在送去,还来得及。”

  “哎~”两童子一溜小跑,依吩咐办事。

  噫!

  世上原有一般事,大家摘果子,都乐意先摘容易取的,而后摘难取的。

  清风爬上树,用金击子新打下一个果子,正是行者用毫毛伪装的四个果子之一。

  果子应声而落,明月正拿盘子去接。

  说起这毫毛伪装的人参果,外形那是惟妙惟肖、别无二致。

  但现在,镇元大仙听其挨打声音,观其下落痕迹,瞬觉不对,飞身上前抓在手中。

  众弟子不解,惊异望着师父。

  “好、好、好,哈哈哈哈!”大仙霍地仰首大笑,“好贼子啊,竟叫我走了眼去!!!”

  自家培育多少年的人参果了,今天叫人做了手脚,却是当面认不穿。

  可笑、可~~~笑~~~啊!

  大仙五指发力一催,破了果子伪装,还了毫毛本相。

  好一阵,大仙笑声渐止,松开了攥得死紧的手指。

  众弟子观察到其手心的一缕毫毛,明了发生何事。

  明月脸色瞬间煞白,声音中起了哭腔,几乎要崩溃:“师父,我…”

  “不怪你、不怪你们。”镇元大仙制止了自责的清风,同时横眉再度望上,将一个一个果子看在眼里。

  大仙越瞧越气,因他再怎么努力,还是一个破绽都看不出来。

  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大仙憋红了脸,羞恼得甩掉手心的毫毛,扬手袖口大展掀起呼啸狂风。

  树上的清风还没搞清状况,就被一股劲风摄到了地面,被师兄们扶住。

  狂风肆虐,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抽打着人参果树。

  真正的人参果遇金才落,任风势巨大,也只偏偏身子,仍牢牢挂在枝头。

  行者毫毛所化假果,则没这种造化,为狂风侵略至渣,消散在空中。

  吔~~镇元大仙面色怔住。

  什么情况!?

  再点一点数,还有二十二个。

  那贼人只偷了四个!?

  怎么个意思,还挺讲究,不偷绝了?

  大仙情绪回稳,恢复平静。

  一来损失没那么大,他原本以为果子全被偷了呢。再来,既然有二十二个人参果留存,那自己刚才看不出来,就没那么羞人啦。

  大仙心理得到一丝慰藉,虽然这根本没什么可慰藉的。

  心态回归正常的大仙,又生懊悔,自己一怒之间竟把证物给毁了。

  喔~大仙回身低头一望,看见刚才甩掉的毫毛。

  “还好、还好。”

  大仙捡起毫毛细观,弟子们亦凑上来打量。

  “这毛色…”清风明月看了两眼,诧然出声。

  “谁嘛!”师兄们催促。

  “像是那唐三藏的大弟子,叫…孙、悟空?”

  镇元大仙熟思片刻,明朗笑道:“啊~是他。”

  也是行者急中无智,怎么会有罪犯,把决定性证据留在现场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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