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新粮-《且隋》

  “大总管,你的意思呢?”

  屈突通就坐在阿布的左手一边,见他半天没说话,便温言问道。

  “我的意思,咱们得好好用用这批人。”

  “首先,这些人一个也放不得!”

  此话一出,大帐内有些人面色变幻不止。

  “其次,移民实边的计划,必须得继续坚决进行!”

  “为何?”

  阿布环视大帐中众人,缓缓说道。

  “今年北方春旱,眼看这夏季也是少雨的样子。”

  “本来北方的粮食出产就不足,生民艰苦,如果将如此一帮好吃懒做、抢掠成性之徒,放归北方诸郡,他们一定会走上老路!”

  “故而,咱们既然已经花费如此力气将他们捉住了,那就不能再让他们去祸害百姓了!”

  “这些年,吾乃主持移民实边之务最多之人,自然知道其中的艰苦和厉害。”

  “北方诸郡、西域诸郡,是都缺乏开荒戍边之人,但是这些人可不适用!”

  “那么,这批人最好的去处在哪里?”

  “就在这个地方!”

  说完,阿布示意总管府司录房乔和韦云起,将一个巨大的地图挂在大帐上首。

  都说杨子灿会打仗,众人一看他这张精细无比、画着许多线条颜色的大地图,都是震惊和赞叹不已。

  这种地图,全然不是那种以往写意的图案。

  上面,全是边界线、山川走势、河流方向、大城原点的地理地形图。

  “玄龄,云起,你们将皇上和总管府的计划,给大家讲述一遍,”

  于是,由房玄龄记录、韦云起讲述的北地匪贼移民实边计划,开始一一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安静地听着,神思各异。

  原来,关于陇右、河西、北方诸郡贼匪的安置计划,广皇帝早就有所预案。

  当然,这个方案肯定是由总管府拟定、政事堂审议,然后交由广皇帝用印钦定的。

  许多人这才明白,他们那位似乎不着调的皇帝,其实在离开北方之前,早就对一些朝廷大事有所布局和安排。

  杨侑、北方留守府、政事堂、大总管杨子灿等,也只是那个计划的具体执行人!

  广皇帝,腹黑的程度让人心惊啊!

  这个计划,到底是啥?

  分为三部分。

  一,对于这些匪贼中的罪责较轻、无身背命案的人,全部迁往交趾郡。

  交趾郡太守丘和,对其妥善安置管理,在其郡内九县沿着红河,广设犯屯。

  二,对于二等头目,武力强悍和识文断字者,交由雍州总管府大总管便宜安置。

  三,对于各路叛贼、奴贼、官府首恶者,择地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但是,皇帝的旨意,还是漏掉了一批人。

  谁?

  就是贼匪们老巢中,那些基本算是无辜的家眷子女、仆人。

  对于这批人,阿布也没法继续来回请示皇帝。

  只能先按照其对应归属,随他们的丈夫儿子兄弟迁徙。

  目的地,远啊!

  可不止交趾郡,还有海岸大陆……

  对于这次缴获,比如牲畜、兵甲、粮秣等,阿布在兼顾公平的基础上论功行赏。

  一个字,分!

  这一次,所有出兵的郡守、郡丞、鹰扬府郎将们,都眉开眼笑。

  跟着大总管干这奇妙、刺激的仗,实在是太赚了!

  ……

  考功、缴获、俘虏、请赏等文书,业已制作完毕。

  并且以极快的速度,传去杨侑的北方留守府以及江都的皇帝行宫。

  想必,在不久的某个日子,每一个人的奖赏和恩赐,就会降临到头上。

  此外,意想不到是,还能分得一些意外之财——战争财!

  受轻伤的马儿、骡子、驴、骆驼,这都是现在实实在在的财富。

  等养好伤,就是实在的财富!

  还有可以直接补充进入府库的武器、兵甲、粮秣,这也会让郡里的财政和武备增强不少。

  官军捡剩下的,是“秃鹫”商队的至宝……尸体也不会剩下!

  大地,好干净。

  有人欢喜,自然就一定有人失落,甚至是妒忌狠!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当初杨子灿通令剿匪的时候,有些郡总以这样或那样不得已的理由,拒绝出兵。

  毕竟你杨子灿只是个大总管,而不是广皇帝、不是皇太孙杨侑、不是政事堂!

  对于此,阿布倒是无所谓。

  剿灭北方、陇右、河西的流寇奴贼,真的对他来说只是费些脑筋,真没有多大难度!

  西北的这些奴贼、马匪,总体上还是稚嫩一些、贪婪一些、短视一些。

  真正的大贼、重寇,还是大隋大地上那些河东、河北、江淮、鲁东大地上的存在!

  这些力量,里面都混着一些当今天下,正真具有见识、胆略、丘壑的大能之人。

  阿布现在这样做,就是要打扫干净外围的苍蝇、蚊子。

  为自己和大隋王朝专心对付巨寇,准备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白羊川的人,渐渐在变少。

  官军,俘虏,牲畜,物资……

  高高兴兴满载而归的人,强颜欢笑空手而归的人……

  灵武郡——弘化郡——上党郡——冯翊郡——河东郡——绛郡——河内郡——运河,这是一条漫长的战俘运输线。

  等凄惨无比、死伤一路的战俘们,跌跌撞撞地来到陆路的终点——浊水孟津渡之后,他们的血泪之路算是告一段落。

  这里,已经建起了一座巨大的收容休整大营。

  杨子灿掌握的骁果卫一支,就驻守在这里。

  所有来此的人,分散开之后,进行短暂学习。

  救治调理,编册定向,培训学习,评估鉴别……

  之所以选择在孟津登船,也有原因。

  因为浊水从这里开始,便变得温顺宽阔,便于行船。

  从这里,大沙船可以直达大运河,通行东海及南方余杭……

  根据政事堂的政令,所有需要移民实边的贼匪犯人、家属,都要从这里装船运走,奔赴他们各自的新归宿。

  负责运输的,还是隋通船运的内河一支。

  它的大船东,叫阿力根;二船东,叫王铁锤。

  它主要的航线,是东都新潭码头——天津港——涿郡码头。

  所以,那些中二——中间二等的土匪头目,其归宿就是大海船,就是大洋彼岸的新大陆……

  在新大陆的中南部地区,有个大湖密布的地区,水草丰美,适合耕种、开荒、冶炼、放牧、摸鱼……

  大隋移民与此,已逾八万!

  那儿,阿布给他们命名。

  五湖郡,四海郡,归一郡!

  此大陆,名之殷弟安洲!

  近十万匹的健畜,涌入陇右各牧。

  加上阿布从突厥地带回来的马匹,删丹牧、凉州牧、原州牧等,又现勃勃生机。

  接下来的,就是给它们休养生息、彻底恢复的时间……

  阿布回到大兴长安县治所,已经是八月中旬。

  今年的天气,异常炎热。

  京兆三辅之地,就像一个大火炉。

  在这热死人的天气里,阿布不得片刻休息,便一头扎进累积日久的署务之中。

  总管府的衙门,即刻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当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抗旱!

  其次,便是补充官员、杀人。

  抗旱,是因为关陇地区,遭遇了近十年最严重的干旱。

  渭水,泾水、汾水,北洛水等数百条浊水支流,水位下降严重。

  而浊水的部分河段,已经露出了百年不见的河床。

  而这时候,抗旱的法子并不多。

  阿布的首要任务,就是先别让旱灾,引发饿死人的事。

  那样的话,这一次广皇帝和阿布耗资巨大的密谋,就成了无用功!

  因为将有更多的百姓,加入匪帮!

  不饿死人的确是个艰巨的任务,但阿布也不慌。

  为何?

  因为阿布现在抗旱抗饿,有了神器!

  啥?

  土豆,玉米。

  经过几年的繁殖,精选的玉米和土豆种子,已经培育成功。

  契郡、霫郡、奚郡、室韦郡、辽西郡、辽东郡、原东突厥的部分地区,规模化土豆和玉米的连续种植,获得了惊人的产量!

  现在,阿布可以把这些去年新产的粮食,全部通过市场化交易,作为大隋西北地区赈灾的重要物资。

  此外,还是通过隋通船运,持续不断地将交趾郡、崖州、夷州岛、江南的水稻,按照市价大规模输入。

  这个动作,早在三月份春旱开始之后,就已经启动。

  政事堂、豫州、雍州总管府,连续下文,鼓励民间粮商参与南粮北输,补充漕运不的不足。

  所有民间粮商运来的粮食,皆由官府托底,按照成本价收购。

  并且,绝不限制粮商按照时价自行销售。

  民间粮商会不会借机哄抬物价?

  当然会。

  阿布的撒手锏,就是漕粮和隋通船运贩粮,以及大隋数量众多、储量可观的官仓。

  等义仓的粮食用尽,官仓将会打开。

  平抑物价,赈灾救荒!

  雍州总管府或许在某一时段里,粮食价格会像跳蚤一般极速飙高。

  没关系!

  只要阿布手中有足够的储存和输入,这飙高的粮价!

  关陇地区、河西地区的人们,见到黄皮白心的土豆和黄橙橙的玉米,非常稀罕和震惊!

  这玩意,真的能吃?

  没办法,刚开始老百姓死活不认,推广非常困难。

  没人要,更没人愿意吃!

  咋办?

  热拌!

  由杨子灿亲自主持操办的,一场别看生面的土豆玉米推广大会,在大兴城利人市(西市)隆重召开。

  这一天,八月十五。

  秋夕,礼月之节。

  除了传统的规模盛大拜月、祭月活动,今年次日还成为了大隋土豆玉米节。

  雍州总管府邀请皇太孙杨侑、西京留守杨侗,政事堂苏威、萧瑀等北方重要人物,出席了本次盛会。

  他们,将与参会四民一起,一同试吃各种各样的玉米、土豆食物。

  土豆做法,蒸炒炸煮烹!

  蒸土豆。

  有五香奶油土豆泥、粉蒸土豆排骨、熏腊肉蒸土豆、咸鱼蒸土豆……好吃!

  炸土豆。

  有土豆块、土豆条、土豆丸子……撒上椒盐辣椒十三香……好吃!

  炒土豆。

  有清炒土豆丝、肉末炒土豆条、酸辣白菜土豆片、韭菜鸡蛋土豆……好吃!

  煮土豆……

  烹土豆……

  阿布,将自己前世所有见过、听过、想过的全球土豆做法,全部教会了自己的传人——大斧子!

  大斧子,是本次土豆玉米赏鉴大会土豆篇的行政总厨!

  手下,可全是从大兴城皇宫里拉来的御用特级大厨!

  这一晚,光是土豆的消耗量,就达到了咋舌的十万斤!

  玉米,也是蒸炒炸煮烹!

  玉米饺子、奶香玉米面窝头、乳香玉米饼、玉米鱼鱼!

  玉米炒虾仁、玉米胡萝卜炒饭、玉米炖排骨!

  西瓜玉米汁、松仁玉米粥!

  红枣玉米糕 红枣玉米发糕!

  ……

  好吃啊,太好吃了!

  人们,很快就爱上了那种有点甜丝丝的幸福滋味!

  未了充分表达这两样东西能吃、好吃、爱吃,阿布和他请来的嘉宾们,一个个撑得一连三天都没再吃饭!

  带来的效果,就是从来没见过如此神奇产物的东西南北粮商,都疯了!

  好东西啊,天下新粮!

  就在这两日,粮商们收到了民部的一个文告。

  如果能将这两种神奇的新粮,成功输送到正闹旱灾的各郡府库,他们将获得除贩运成本和必有利润之外的特别奖励。

  啥奖励?

  即获得民部认可的全国各郡各县土豆和玉米的独家销售代理权资格!

  哇偶!

  这大隋官府终于开窍了!

  好东西,不能藏着掖着,要懂得分享。

  天下事,大利益,要大家合作着来,要学会分蛋糕!

  这个,可以有!

  但有一条特殊条款,引发轰动!

  有商贾,已经自动获得某些地区的代理权,不喜欢还可以再挑!

  谁啊?

  这么牛?

  这些人,正是已经在运河卫队登记在册,已派自家义勇参加了护河队,并且在这几年为保护大运河畅通、出人出力、流血流汗过的功勋商贾!

  功勋商贾称号,由礼部、民部、兵部联合颁发!

  此次自动获得资格,就是对功勋商贾的一种认可和奖励!

  那么,那些从来没有参加过护河运动的商贾,怎么办?

  当然不能拒绝他们缓解灾荒的热情!

  竞价,销售代理权竞价!

  他们在功勋商贾们挑剩下的郡县里,进行公平公正公开的竞争!

  形式,完全类似于陇右黑市!

  不过,这次是光明正大,人人当面举牌!

  价高者,诚信者,保证金足者,得!

  三年一竞,劣迹者停拍十年!

  哇偶!

  黑啊!

  比陇右黑市的黑,还黑!

  可是即使如此,也架不主天南地北、国际国内的商贾,踊跃竞拍!

  他们同时纷纷表示,将编派一支绝对符合运河卫要求的护河队,绝对听存运河卫的全权管理和指挥!

  皇太孙杨侑说,可!

  运河卫实际老大杨吉儿说,好!

  留守府政事堂大佬苏威说,善!

  卫王杨子灿说,快抢!

  ……

  土豆和玉米快速推广并获利丰厚新闻,很快通过礼部今年新办的大隋邸报,传遍天下。

  同时,用于赈济旱灾的玉米和土豆,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和质量,快速到达了官府府库和灾民的手上!

  杨子灿,牛!

  广皇帝是在病榻上,看到了这份记载有玉米土豆推广盛事的奏章和邸报。

  这时,已经是九月初一。

  九月份的江都,仍然温暖如春,和风顺畅。

  然而,广皇帝已经躺在床上枯瘦如柴,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棉被。

  “这孩子,真的比我还能闹腾!”

  他微闭双眼,对坐在旁边仔细看护的萧皇后说道。

  “唉,就是太闹腾,才让人不省心。”

  “呵呵……咳咳咳……”

  广皇帝呵呵一笑,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是干咳。

  什么也咳不出来,胸闷、气短,没有一点儿力气。

  萧皇后忙用小汤匙,给他喂了一小口温水。

  皇帝砸吧了一下嘴唇,喘息着半天没说话。

  他明白,自己老婆那话是啥意思。

  但是一个女人家,怎么会懂得他做为一国之主,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杨子灿,才是他杨广活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相像之人。

  天纵奇才,天马行空,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精力充沛,藐视苍穹……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大隋天下,所能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