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风过账巷-《三国:我辅佐刘备再兴炎汉》

  这便是幽州城南的账巷。

  苏文谦租下巷中最显眼的一间旧铺,亲自用墨笔在崭新的木匾上写下“公账所”三字,高悬于门楣。

  他没有设门槛,铺门终日敞开,一面墙壁被改造成巨大的账板,用粉笔每日更新幽州府库的粮税收支,一笔一划,清晰得能让街口的孩童都看得明白。

  夜半三更,几道黑影鬼祟地潜入账巷,将一桶腥臭的黑漆劈头盖脸地泼在了那块“公账所”的牌匾上。

  墨字被污,木纹尽毁。

  次日清晨,天光刚透进巷弄,第一个发现此景的早点铺老板便怒吼起来。

  街坊们闻声而至,对着那块被玷污的牌匾义愤填膺。

  然而,未等官府来人,几个识字的账房先生已搬来长梯,一位老者颤巍巍地爬上去,用麻布细细擦拭。

  擦不净,便有人取来新布,一位年轻的抄书匠蘸饱了浓墨,对着记忆中的字迹,一笔一画地重新描摹。

  不过半个时辰,一块崭新的“公-账-所”布匾,由百姓亲手制成,高高悬挂在了巷口最醒目的位置,比原来的木匾更加招展。

  苏文谦从铺内走出,立于门前。

  他看着那块布匾,又看看自发围拢过来的百姓,平静而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条窄巷:“账本不怕火,就怕没人看。”

  冯府内,冯敬尧听着心腹的回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冷笑一声,意识到这种小打小闹只会助长对方的声望。

  他需要更毒的计策。

  几日后,一船新到的南粮运抵幽州,负责验收的仓吏收了冯敬尧的重金,在交接的文书上签了字,却暗中命人将数车霉变发黑的陈米混入了新粮之中。

  紧接着,城中各大茶寮的说书人嘴里便多了一段新故事,说那新来的南官苏文谦,为了邀功,竟从南方运来了毒粮,要害幽州百姓。

  谣言如风,一夜之间传遍全城。

  脾气火爆的都尉魏延闻讯大怒,当即就要带兵去查封那些胡说八道的茶寮。

  “魏都尉,打嘴仗不如晒账。”柳明霜及时拦住了他,眼神清冽,“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堵不住。但米,在我们自己手里。”

  当夜,柳明霜亲自带着府衙的十几名账婢,提着灯笼,挨家挨户地走访那些刚刚领取了新粮的家庭。

  她们不争辩,不解释,只做三件事:一看,看米缸里的米色;二闻,闻米袋里的气味;三记,用石灰水滴入米中,观察是否变色,将结果一五一十记录在册。

  每到一户,她们都请户主在记录旁签名画押,确认无误。

  三日之后,幽州府衙外的照壁上,贴出了一本厚厚的《百户领粮实录册》。

  册子首页,是柳明霜清秀而决绝的字迹:“幽州城南一百三十七户领粮实录,米质优良,无一发霉。若此册中有一户记录不实,我柳明霜愿当众斩指谢罪!”

  百余个鲜红的指印,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造谣者的脸上。

  百姓们从将信将疑,到亲眼看见邻居的名字和手印,心中的疑云顿时烟消云散。

  风向的转变,让冯敬尧感到了不安。

  但他更大的倚仗,在军中。

  张既作为幽州刺史,虽掌军政,却对后勤之事鞭长莫及。

  他深夜私召苏文谦至密室,神情凝重:“冯氏在幽州盘根错节,连军中粮饷的采买都有他的影子,层层叠叠,如同一张蛛网。你这般查法,能查清?”

  苏文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册薄薄的账本,递了过去,封皮上写着《月耗对比表》。

  他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一行数字:“将军请看,我军骑兵营,编制三千人,每月上报耗用木炭八千斤。可据我所知,幽州苦寒,马厩却从无生火取暖的记录。”

  张既眉头紧锁,这是军中沿袭多年的旧例,从未有人质疑。

  苏文谦将一张薄如蝉翼的油纸覆盖在账页上,油纸下,另一层用特殊药水写就的隐形字迹缓缓显现。

  那是一幅简易的地图,一条蜿蜒的线从木炭消耗记录旁延伸出去,终点赫然是两个字——阴山。

  “阴山?”张既猛然站起,眼中爆出惊人的怒火。

  阴山是北疆防线之外,是走私贩和敌国探子的聚集地!

  军用木炭,竟被走私到了那里!

  他一拳砸在桌上,桌案嗡嗡作响,但怒火过后,却是深深的犹豫:“此事若彻查,必然牵连甚广,军中恐生激变。”

  苏文谦收起账册,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军,若不查,火早已在我们的马槽下面烧着了。”

  冯敬尧终于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

  他决定孤注一掷。

  次日,十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突然冲到公账所外,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声称公账所的账房克扣了他们的米票,让他们有家不能回,有粮不能领。

  苏文谦闻声走出,既不驱赶,也不喝骂,反而客气地将为首的几人请入铺内,朗声道:“各位乡亲,账目在此,大家一同见证。”他当着所有围观者的面,命人调出近三个月的所有米票发放记录,从日期、姓名到发放人,一笔一笔地与那几人核对。

  那几个闹事者本就是受人指使,哪里说得出具体的日子和细节,被问得张口结舌,冷汗直流。

  就在他们窘迫万分之时,一直静立在账本堆旁的柳明霜忽然从中抽出一张纸条,高高举起:“这张‘预支条’,墨迹未干,上面的签名,是今晨刚刚被调来帮忙的王仓吏。我记得他进来时,袖口并无墨迹。”

  话音未落,魏延已带着一队甲士如猛虎般冲入,直扑向人群中脸色煞白的王仓吏。

  那仓吏见状,转身就想跑,被士兵一脚踹翻在地,当场擒获。

  与此同时,公账所内间,一个冯敬尧安插进来的账房主事眼看事情败露,惊恐之下,抓起身边的油灯,便要投向堆积如山的私账副本,意图焚毁证据。

  然而,他刚举起手,旁边一个看似柔弱的账婢猛地将一盆早已备好的冷水泼了过去。

  油灯脱手,翻滚在地,点燃了地上的账册和木屑,火势瞬间反噬,将那主事自己的衣袍引燃。

  大火轰然燃起,转眼吞噬了半条账巷。

  木料燃烧的噼啪声与人们的惊呼声混杂在一起。

  百姓们却并未四散奔逃,反而自发地围成一个大圈,将公账所的废墟护在中心。

  苏文谦立于熊熊火光之中,从灰烬里捡起一本被烧得焦黑卷边的账册,他高高举起,声若洪钟:“火能烧掉纸张,却烧不掉人心里的那本账!”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张被火光映红的脸庞,一字一顿地宣布:“我提议,自今日起,幽州每一笔军饷物资的采购,都必须有三方联署签印,方能生效——刺史府、公账所、监察官,三方会审,缺一不可!”

  “我,张既,应允!”人群外的张既大步走出,声震四野。

  当夜,冯府密室。

  冯敬尧听完败报,气得将心爱的紫砂茶盏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颓然坐倒,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声中,隐约传来远处巷弄里孩童们念诵新编歌谣的声音:“一石米,三榜晒,官家账,人人看。谁贪谁骗装不来,睁大眼睛瞧明白!”

  那清脆的童声,像一把把锥子,扎进冯敬尧的心里。

  他猛然闭上双眼,满脸死灰:“坏了……全坏了……他们不是在查账,他们是让全城的百姓,都学会了算账。”

  而在账巷的残垣断壁中,苏文谦独自坐在未熄的余烬旁。

  他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端详着手中那本从火里抢出的、烧得半残的私账。

  那正是记录木炭去向的账本,大部分都已化为灰烬,只剩下几片焦黑的残页。

  他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一处被火舌燎过、却恰好留存下来的记录,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那是一笔从洛阳武库调拨特殊精铁的记录,送往地点同样是阴山。

  而在接收人的署名旁边,有一个用朱砂笔画下的、小小的特殊记号,像是一弯残月,又像是一道伤疤,正好烙印在名字左上角的位置。

  苏文谦的指尖停留在那个朱砂记号上,目光深邃如夜。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对一个看不见的故人说话:“查账只是第一步,要把藏在账本后面的人,一个一个地揪出来。”他的视线越过跳动的火焰,望向遥远的南方,那个名为洛阳的帝都。

  下一个对手,已经在线的另一端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