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对彼此的在乎-《王牌部队同人文铃兰花开》

  车子驶离高铁站,南方湿热的风透过车窗涌进来,带着熟悉的樟树气息。

  司机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笑着跟老顾和我妈聊着家常,问起北京的天气,又说院里的月季开得正好。

  我坐在副驾驶,嗯嗯啊啊地应着,目光却总忍不住瞟向手机屏幕,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摩挲。

  其实从昨天起,心就一直悬着。

  老婆发来消息说,我闺女顾言笑小朋友半夜突然烧起来,小脸烫得像个小火炉,喂了退烧药也没怎么退。

  今天早上临出发前,她又说儿子顾乔松小朋友也开始咳嗽,虽然不严重,但听着那一声声“咳咳”,我的心揪得更紧了。

  我偷偷瞥了眼后座,老顾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眉头舒展着,大概还在回味北京的点滴。

  我爸向来把笑笑当成心尖上的宝贝,上次小家伙摔了一跤擦破点皮,他都紧张得连夜让警卫员送药过来。

  要是让他知道孙女病了,以他那性子,保准立马坐不住,血压指不定又要往上飙。医生反复叮嘱过,他这身体最忌情绪激动。

  “小飞,想什么呢?”我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是不是累了?”

  我赶紧转过头,扯出个笑:“没事妈,就是有点犯困。”

  车子刚拐进军区家属院的大门,我就借着拿行李的功夫,快步走到一边给老婆发消息,指尖因为着急有些发颤:“怎么样了?笑笑还烧吗?”

  消息很快回了过来:“刚量了38度2,我们正在路上,带她去医院看看。松松被我爸妈接走了,说让我专心照顾笑笑,你别担心。”

  我松了口气,又立刻提了起来,飞快地回:“我马上到家放了东西就过去,你打车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定位。”

  收起手机,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

  老顾已经下了车,正仰头看着自家院子里晾晒的被褥,嘴角带着笑意。

  我走过去帮他拎行李,他拍了拍我的胳膊:“愣着干嘛?回家了。”

  “哎,来了。”我应着,脚步却有些沉。

  一路上,车厢里的笑声、窗外的蝉鸣,都仿佛隔了层膜。

  心里像是揣着块石头,一边是怕老顾察觉的小心翼翼,一边是对孩子的牵肠挂肚,还有对独自扛着的老婆的心疼。

  只能攥紧手机,任由沉默在车厢里蔓延,盼着车子能快点,再快点到家。

  刚踏进家门,保姆就笑着迎上来,接过我妈手里的包:“阿姨,首长,可算回来了!我炖了排骨汤,就等你们到家呢。”

  我妈笑着应着,和她絮叨起北京的事,脚步轻快地往里走。

  我拎着行李跟在后面,刚要把东西往客房放,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拉住。

  回头一看,老顾还站在玄关,门没关严,初秋的风顺着门缝溜进来,吹得他的短发微微动了动。

  “怎么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在审视一份待批的报告。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挣开他的手,把行李往旁边一放:“没事爸,就是坐车有点累,脑子懵懵的。”我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自然的笑,却觉得脸上的肌肉有点僵硬。

  老顾没动,就那么看着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出什么事儿吧?”他的目光扫过我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刚才和老婆的聊天界面没来得及关。

  我赶紧把手机揣进兜里,用力摇头:“真没有,您别多想。团里那边安生着呢,家里也……也都挺好。”

  我的话说到一半,底气忽然有点不足,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别处。

  他沉默了几秒,大概是看出我不想说,终是没再追问。粗糙的手掌在我肩上拍了拍,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熟悉的温度:“累了就回屋躺会儿,饭好了叫你。”

  “哎,好。”我应声,看着他转身往里走,背影比在北京时似乎挺拔了些,心里却更不是滋味。

  我爸年轻的时候带兵打仗没少研究心理学,最会看人的微表情,我这点小伎俩,哪瞒得过他。

  进了客房,我反手带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舒了口气。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是老婆发来的定位,已经到医院了。

  我攥紧手机,指腹蹭过屏幕上“笑笑”两个字,忽然有点后悔没跟老顾说实话。

  可转念一想,他那身体……还是算了。

  我对着门板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先去医院把孩子的事搞定,回头再跟他解释。

  门外传来我妈喊他喝汤的声音,老顾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异样。

  我靠在门后,听着他慢悠悠走向客厅的脚步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慌。

  有些谎,明明是为了对方好,说出口时,却总带着点沉甸甸的愧疚。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时,我正对着客房的天花板发呆,脑子里盘桓着十几个出门的借口。

  屏幕上跳动着“老婆”两个字,我指尖一滑接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她带着疲惫的声音:“爸……爸回来了吗?”

  “刚到家里,怎么了?”我压低声音,眼角的余光瞟着门外,生怕老顾听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笑笑断断续续的哭声,像小猫爪子似的挠着人心。

  “你能不能……带爸一起来医院?”老婆的声音里满是无奈,“笑笑哭个不停,嗓子都哑了,就认准了要找爷爷,怎么哄都没用。”

  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笑笑这孩子,打小就跟老顾亲。

  刚会说话那会儿,叫的第一声不是“爸”也不是“妈”,而是含混不清的“爷爷”;学走路时摔了跤,谁扶都不行,非得等老顾从部队回来,把她架在脖子上才肯破涕为笑。

  这几年老顾肩上的担子轻了些,更是三天两头往我们家跑,带着笑笑去公园喂鸽子,给她扎小辫,那笨拙的手法,总把孩子的头发揪得乱七八糟,祖孙俩却笑得前仰后合。

  “我知道了,我想想办法。”我深吸一口气,“你先稳住她,别让她哭太狠,我尽快……尽快带爸过去。”

  “嗯,你跟爸说的时候轻点,别让他着急。”老婆又叮嘱了一句,才匆匆挂了电话,想来是笑笑又闹得厉害了。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一脸愁容。怎么跟老顾说?他那宝贝孙女,简直是他的软肋。

  上次笑笑在幼儿园被小朋友推了一下,他愣是拿着药膏在幼儿园门口等了俩小时,就为了亲眼看看孩子没事。这次听说孩子病着在医院哭,他能坐得住才怪。

  可他那血压刚稳住,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情绪激动……我在屋里来回踱步,鞋底蹭着地板发出“沙沙”声。

  要不就说笑笑想他想得厉害,让他去医院看看?可这谎一戳就破。直接说实话?又怕他当场急得犯了毛病。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亮斑。我忽然想起笑笑出发前,还抱着老顾的腿说:“爷爷,等你回来给我带北京的糖葫芦呀。”那软乎乎的声音,此刻仿佛还在耳边。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对着空气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衣襟,决定还是挑个委婉的说法。至少先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别太突然。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客厅里传来老顾和我妈的说话声,大概是在说北京带回来的特产。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脸上努力挤出自然的笑——这场“硬仗”,怕是躲不过去了。

  手机还紧紧贴在耳边,老婆那句“别让爸着急”,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像一块怎么也搬不开的大石头。

  我攥着手机,在客房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鞋底与地板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指针刚好跳过三点,此刻,老顾应该正坐在客厅里,喝着保姆刘姨精心炖好的排骨汤,没准还在和我妈兴致勃勃地念叨着北京军区大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石榴树。

  到底该怎么和他说呢?直接告诉他“笑笑发烧了,正在医院哭着找您”?以老顾那火急火燎的性子,肯定会噌地一下站起身,二话不说就往门外冲,他的血压本就不稳,这么一着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可要是瞒着他……回想起电话里笑笑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厉害。我这个当爹的都如此揪心,更何况是把笑笑捧在手心疼爱的老顾呢。

  我心烦意乱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楼下香樟树的叶子被风刮得哗哗作响。望着那随风摇曳的枝叶,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记得笑笑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小小的身躯摇摇晃晃,像只可爱的小鸭子 。老顾总是弯下他那高大挺拔的身躯,紧紧牵着笑笑的小手,在院子里耐心地陪着她一步一步地学步,老顾的笑话常常逗得笑笑咯咯直笑。

  还有笑笑第一次上幼儿园的时候,她紧紧抱着老顾的腿,哭得满脸泪水,死活不肯进教室。最后,老顾心疼得不行,就那么默默地蹲在教室外面,守了整整一个上午,只为了让笑笑安心。

  这一幕幕温暖的画面,桩桩件件都彰显着笑笑和老顾之间深厚的祖孙情,这份感情早已刻入他们彼此的骨子里。

  “咚咚咚”,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妈在门外喊道:“小飞,汤熬得刚刚好,快出来喝点,暖和暖和。”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好情绪,脸上挤出一抹看似轻松的笑容,打开门说道:“来了妈,这就来。”

  走进客厅,老顾正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他那不离手的手机,见我出来,他抬了抬眼,目光温和地落在我身上,问道:“醒了?一路坐车累坏了吧,快来喝点汤。”

  我点了点头,在他对面缓缓坐下。这时,保姆手脚麻利地盛好了一碗汤,热气腾腾地端到我面前,汤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我机械地端起汤碗,指尖刚触碰到碗壁,就被烫得下意识缩了缩。可我的心思根本不在这碗汤上,脑子还在飞速地运转,想着到底该怎么跟老顾开口。

  老顾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汤,像是不经意间问道:“你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是谁打来的?”

  我心里猛地一紧,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连忙磕磕巴巴地回答:“哦,是……是团里打来的,说是有点急事,让我过去处理一下。”

  “刚到家就找你?”老顾微微皱了皱眉,挑眉看向我,“什么事这么着急,连口气都不让人喘?”

  我眼神闪躲,含糊其辞地说:“好像是演习方案出了点问题,让我回去核对一下细节。”

  老顾没有再继续追问,他放下手机,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坐了一路车,浑身骨头都快僵了,出去活动活动,顺便也看看团里新兵最近的训练情况。”

  我顿时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暗自叫苦,这可如何是好?

  我赶紧摆了摆手,劝阻道:“不用爸,您刚从北京回来,一路奔波,肯定累坏了,好好在家歇着吧,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可老顾却像没听见似的,径直朝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没事,我这身体没问题,这点路程算不了什么,顺便去看看那些新兵。”

  眼见着老顾就要伸手去拿鞋柜上的鞋子,我心急如焚,咬了咬牙,心一横,快步走上前,伸手拦住了他,声音因为紧张和纠结微微有些颤抖:“爸,其实……不是团里的事。”

  老顾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眼神里满是询问和疑惑 。

  “是笑笑……”我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别人听见,“她有点感冒发烧,现在正在医院呢。”

  老顾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原本舒展的眉头猛地拧成了一个“川”字,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烧到多少度了?严重吗?”

  “烧到38度多了,医生说目前还在观察中。”我赶忙补充道,“主要是……她一直哭着喊着要找您,怎么哄都没用,非让您过去不可。”

  我紧紧盯着老顾的脸,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情绪过于激动,影响身体健康,“您千万别着急,孩子就是太想您了,所以才哭闹得厉害。”

  老顾沉默了好几秒,空气仿佛都在这短暂的寂静中凝固了。

  随后,他什么也没说,突然转身走向衣架,伸手拿起外套,只简短地说了一句:“走,去医院。”

  老顾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沉沉地砸在我心湖上,漾开一圈圈愧疚的涟漪。

  他动作利落地拿起外套,手指搭上纽扣,那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却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底。

  我太熟悉这双手了,握过枪,签过无数命令,也曾笨拙却温柔地给笑笑扎过冲天辫。

  但此刻,这细微的抖动暴露了他强行压下的惊涛骇浪,他远比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或者猜得更准。

  “爸……”我喉咙发紧,那句“您别急”卡在嗓子眼,显得苍白又虚伪。他根本没看我,径直走向门口换鞋,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还愣着干什么?”他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我如梦初醒,慌忙抓起钥匙和手机跟上。

  客厅里,我妈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汤勺:“一野,小飞,你们这是……”

  “笑笑有点不舒服,我们过去看看。”老顾脚步未停,语气尽量平稳,但那份急切还是泄露了出来。

  我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担忧立刻爬满眼角:“笑笑病了?严不严重?哎呀,这孩子……”

  “妈,别担心,就是感冒发烧,我们这就过去陪着。”我赶紧解释,生怕她也跟着着急上火,“您在家,有消息我马上告诉您。”

  “好好好,快去快去!开车小心点!”我妈连声催促,手里的汤勺无意识地搅动着空气。

  车门关上,隔绝了家里的声音,也放大了车厢里的沉默。引擎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出军区大院。

  我透过后视镜偷偷看他。老顾靠在后座,闭着眼,眉心紧蹙,那两道深刻的纹路里似乎藏着千斤重担。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依旧保持着一种克制的紧绷。窗外飞驰而过的绿荫,他视若无睹。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安静,只有空调微弱的风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

  那个关于“团里有事”的拙劣谎言,此刻像一层薄冰,在沉默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刚才在客厅里看我的眼神……那分明是洞悉一切后的等待,等待我自己戳破这层徒劳的伪装。

  “爸……”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其实……笑笑昨晚就烧起来了,玥玥怕您担心,也怕您身体受不住着急,所以……所以我才……”

  老顾缓缓睁开了眼,目光沉静地落在后视镜里我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责备,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被强行按捺住的担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知道了。”他打断我,声音低沉而疲惫,“下次直接说。”

  简简单单三个字,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我紧绷的神经。没有追问细节,没有指责隐瞒,只有一种沉重的接受。

  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我的隐瞒,他只是……在等我开口。这份体谅,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我无地自容。

  “对不起,爸。”我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我……”

  “开快点。”他又闭上了眼,眉头锁得更紧,“笑笑在等着呢。”

  “哎!”我应了一声,脚下油门不自觉地加重了些。车子在通往医院的路上疾驰,窗外的风景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绿色光影。

  沉默再次笼罩下来,却不再是之前的隔阂与小心翼翼。那层名为“善意”的谎言薄冰彻底碎裂,沉入水底,露出底下汹涌的真实情感。他的焦灼,我的愧疚,以及对同一个孩子共同的、揪心的牵挂。

  我紧紧盯着前方的路,心却早已飞到了医院那个小小的诊室。我知道,当老顾看到笑笑的那一刻,所有的克制都会瓦解。

  但此刻,在这疾驰的车厢里,我们父子间那无声流淌的、因隐瞒而更加沉重的担忧与心疼,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地说明了一切:有些爱,瞒不住;有些谎,说出来,心反而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