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火不烧纸,谁在藏刀-《孤凤栖凰》

  凛冬的风,裹挟着百姓的窃窃私语,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刮在那些闹碑士子的脸上。

  林清梧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锣。

  谢昭容那句掷地有声的“朕宁亡于兵戈”,如同平地惊雷,炸开了锅。

  这可不是寻常话,搁在哪个朝代,那都是要掉脑袋的!

  林清梧莲步轻移,款款走向文心碑。

  那姿态,真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引得不少人屏住了呼吸。

  “心纸启。”

  三个字,轻若鸿毛,却又重如泰山。

  只见文心碑上,瞬间爬满了血丝般的字迹,像一张巨大的蛛网,看得人头皮发麻:“言出伪诏者,心藏逆谋。”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刺激!

  三个带头的士子,哆哆嗦嗦地摸向文心碑。

  碑文瞬间黯淡,而他们的手印纸上,赫然浮现出“受金于西苑”四个大字!

  “哗!”

  人群瞬间爆炸,各种声音汇成一片,比菜市场还热闹。

  “原来是影蛇的狗腿子!”

  “怪不得闹得欢,原来是拿了钱的!”

  “呸!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些原本还跟着起哄的百姓,瞬间变脸,对着三个士子指指点点,唾沫星子满天飞,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们。

  林清梧站在高阁之上,看着这场闹剧逐渐收场,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微笑。

  “风起于碑,却止于他们自己的嘴。”

  南宫深处,那卷每日都会出现的《正气歌》抄本,静静地躺在书桌上。

  今日,抄本的末页,多出了一行极小的墨点,排列成“蛇已入文”四个字的暗码。

  林清梧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蛇已入文”四个字上,文心锁,锁得住天下悠悠众口,锁不住人心,锁不住的是那群潜藏在暗处,想要颠覆政权的野心家......

  “文相,朝中那些老家伙,又开始叽叽歪歪了。”谢昭容端着一杯热茶,放在林清梧手边,“说这文心碑,是不是真的能辨忠奸。”

  林清梧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一股淡淡的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

  “由他们去说。”她放下茶杯,”

  谢昭容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公开?那岂不是……”

  “公开一部分。”林清梧打断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只公开雪蚕丝的织法,至于‘影蛇皮灰’和‘感应墨’的配方,就让他们自己去猜吧。”

  “文相英明!”谢昭容瞬间明白了林清梧的用意。

  这招“抛砖引玉”,实在是高!

  林清梧知道,这群“影蛇”肯定会按捺不住。

  如果他们能仿制“心纸”,那就正好暴露他们的技术来源;如果不能,他们的渗透,也将难以为继。

  三天后,文察院的密报送到了林清梧的案头:西城一间私坊,夜间突发大火,烧了个精光。

  在残灰中,发现了北境雪蚕丝,还有微量的磷粉——正是“心纸”表层材料!

  但是,没有皮灰的反应。

  林清梧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角,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他们能织丝,却不知心为何跳。”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与此同时,北镇抚司的诏狱里,沈砚之正襟危坐,看着面前的裴烈。

  “裴大人,别来无恙啊。”沈砚之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温润如玉,但听在裴烈的耳朵里,却如同地狱的丧钟。

  “沈砚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裴烈倒是硬气,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沈砚之笑了笑,摆了摆手。

  “裴大人何必这么激动?本侯今日来,不是来审问你的,只是想请你喝碗汤药。”

  说着,狱卒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是……”裴烈有些疑惑地看着那碗汤药。

  “宁心散。”沈砚之淡淡地说道,“与皇上之前服用的是同源,里面加了点夜昙粉,能安神定惊。”

  裴烈脸色一变。

  他当然知道“宁心散”是什么东西,那可是能让人神志不清的玩意儿!

  “沈砚之,你休想……”

  “裴大人多虑了。”沈砚之打断他,“本侯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几天,毕竟,接下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接下来的七天,沈砚之每天都命人给裴烈送一碗“宁心散”。

  终于,第七天,裴烈的神志开始松动。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喃喃自语:“……主上说,只要毁了心纸之术,文道自溃……西苑有匠,能摹皮灰……”

  沈砚之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雪蚕卫何在!”

  “属下在!”

  “立刻乔装成逃亡工匠,潜入西苑废巷,务必找到那个会摹皮灰的匠人!”

  雪蚕卫的效率很高。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了那个盲眼老匠。

  老匠躲在一间密室里,正专心致志地研磨着皮粉。

  墙上,挂满了“心纸”的残片,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和材料。

  雪蚕卫悄无声息地替换了老匠的墨料,混入了一种名为“梦引草灰”的玩意儿。

  这东西,遇热就会显现出书写者的心念轨迹。

  林清梧得知消息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影蛇”已经有了仿纸的能力,但是,他们的墨,还未通心。

  “传令下去,暂停所有‘心纸’公务,改用普通宣纸三日。”林清梧下令道,“另外,让谢昭容在朝会上‘不小心’透露一个消息:文心碑将迁至南宫,永镇帝心。”

  当夜,西苑的密室里,灯火通明。

  盲眼老匠正在连夜赶制“伪心纸”,想要赶在文心碑迁走之前,替换掉宫中的关键档案。

  他提起笔,蘸饱墨汁,在纸上写下“南宫”二字。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只见纸上,突然浮现出一行小字:“……烧碑,换诏,立新君。”

  雪蚕卫破门而入,将老匠抓了个正着,人赃并获。

  沈砚之亲自审问盲眼老匠,这才得知,他竟然是前内侍总管的族弟,自幼就被“影蛇”培养成“纸奴”,专门研究文器破解之术。

  “你们用纸听心,我们便用纸骗心。”沈砚之冷笑着说道。

  沈砚之并没有杀他,反而命他在众人面前演示仿纸的过程,并且录下全过程,用“文心钟”共鸣验证——每说一句谎,钟声就会变得浑浊。

  三轮之后,盲眼老匠彻底崩溃,供出了西苑地下,藏有一个“影蛇文库”,里面存放着上百名官员的“伪心纸”档案,都是伪造他们曾说过反对文相的话。

  林清梧听完汇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把库烧了——但先抄录一份。”

  文相府内,烛火摇曳,将林清梧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看着手中的那份抄录的档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三日后,她将于文相府设“文鉴宴”,邀请三品以上官员前来观礼,到时候……三日后,文相府张灯结彩,门口车水马龙,比过年还热闹。

  谁都知道,今天这“文鉴宴”可不是什么吃吃喝喝的简单聚会,而是林清梧要放大招了!

  厅内,乌泱泱站满了三品以上的大员,个个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没办法,谁让这位林相爷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呢?

  林清梧姗姗来迟,一袭素色长裙,更衬得她清冷如月。

  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直接入正题:“诸位大人,今日请各位前来,是要让大家看两样东西。”

  她一挥手,雪蚕卫便押上来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正是那个盲眼“纸奴”。

  紧接着,又在正中央的空地上,立起了一面巨大的琉璃镜,里面播放的,正是老头演示仿纸过程的录影。

  老头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将“心纸”的制作流程,原原本本地演示了一遍。

  每当他说到关键之处,都会有雪蚕卫上前验证,一旦钟声浑浊,便是一鞭子抽下去,打得老头嗷嗷直叫,听得百官心惊肉跳。

  “现在,让诸位大人看看,这些‘伪心纸’,究竟都记录了些什么。”林清梧的声音,清冷而平静。

  她又一挥手,雪蚕卫便抬上来几个巨大的箱子,里面装满了官员的“伪心纸”档案。

  林清梧拿起一张,当众宣读:“户部侍郎李大人,曾于三年前,私下议论文相‘牝鸡司晨,祸乱朝纲’……”

  李侍郎顿时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然而,林清梧并没有继续追究,而是话锋一转:“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说罢,她将手中的档案,扔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火盆里。

  熊熊烈火瞬间腾起,将那些所谓的“伪心纸”档案,吞噬殆尽。

  然而,就在火焰升腾的那一刻,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火光之中,竟然隐隐约约浮现出四个血红的大字:“癸未从逆”!

  那字迹,遒劲有力,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更让人震惊的是,那竟然与当今圣上的私印标记,一模一样!

  百官瞬间炸开了锅,个个面如土色,惊恐万状。

  林清梧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淡淡地说道:“各位大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各位心中坦荡,自然无惧流言蜚语。”

  说罢,她命人重启文心碑,朗声宣布:“自此,凡入中枢者,三年一试碑!”

  宴席散去,百官如丧考妣,匆匆离去。

  沈砚之独自一人,走进了文相府。

  “你放过了真正的主谋。”他皱着眉头,看着林清梧。

  林清梧走到窗边,望着已经熄灭的火盆,轻声说道:“我不怕他们藏刀,只怕刀藏进纸里。现在——刀出来了。”

  而南宫门槛外,那卷每日都会出现的《正气歌》抄本今日未至,唯有一片焦纸,边缘残留着半枚“影蛇”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