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融草生尘埃定稚子笑甜糖糕香姐妹同心护寻常百年恩怨-《凤舞情仇录》

  第八章·尘埃落定是新生

  江南的春天来得早,梅花开尽时,桃花就缀满了枝头。我们在苏州城外的小镇住了下来,陈武找了处带院子的老宅,青砖黛瓦,院里有棵老槐树,枝桠能遮半个天井。

  明轩开始跟着镇上的先生读书,每天背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沈玉柔给他缝的笔墨袋,袋口绣着只歪歪扭扭的小老虎。他还是爱缠着我,晚上非要听着我讲过去的事才能睡,只是不再问“红印子的坏人”,转而问“娘种的梅花是不是也这么香”。

  沈玉柔的身子渐渐好起来,朱鹤给她灌的药虽伤了底子,却没留下病根。她学着打理家事,把老宅收拾得井井有条,还在院角开辟了块菜地,种着明轩爱吃的青菜。有次我看见她对着菜地里的露珠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疤痕——那是被禁军的刀划的,她说“这样也好,能记住疼”。

  陈武隔三差五会去城里打探消息。朱鹤被押回京城后,皇上以“构陷忠良”的罪名斩了他,皇后被废黜,打入冷宫。柳家旧部在老管家死后没了主心骨,陈武按柳氏的意思,把他们分散安置在江南各处,给了田产,让他们做回寻常百姓。

  “小姐,这是京城来的信。”陈武把封信递给我,信封上的火漆印是沈家旧部的徽记。

  信是父亲的老友写的,说镇国公府的宅子被改成了祠堂,供奉着沈家历代先祖,也包括母亲和柳氏的牌位。“常有孩童在门前放糖糕,说是个穿藕荷色衣裳的姑娘带他们来的。”

  沈玉柔凑过来看信,看完后突然红了眼:“是爹的意思,他早就想让沈家祠堂里有柳家的位置。”

  清明那天,我们带着明轩去了太湖的柳家老宅。岛上的祠堂被打扫过,柳氏的牌位前摆着新鲜的桃花,是陈武让人换上的。明轩跪在蒲团上,学着大人的样子磕头,小嘴里念叨着“柳娘,我会好好吃饭,长高高”。

  沈玉柔摸着柳氏的牌位,指尖轻轻划过“轻鸢”两个字:“表姑,你看,明轩长这么大了,后颈的红印子没了,像个普通孩子了。”

  风从祠堂的窗缝钻进来,吹动供桌上的烛火,像谁在轻轻点头。

  从岛上回来后,明轩突然问:“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我想去看看爹和柔姐姐说的祠堂。”

  我摸了摸他的头:“等你再长大些,等京城的梅花开了,我们就回去。”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跑去缠着沈玉柔,让她教自己叠纸船。两人蹲在天井里,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铺了层金粉。沈玉柔的侧脸在光里显得很柔和,嘴角的笑纹里,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怨毒。

  入夏时,老军医派人送来封信,说他把废人营改成了药庐,收治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还说“冰窖里的雪化了,长出了青草”。随信寄来的还有包种子,说是从老槐树下采的,让我们种在院里。

  我把种子撒在天井的角落里,没过多久就冒出了嫩芽,叶片圆圆的,像极了母亲画里的样子。沈玉柔说这是“忘忧草”,能让人忘了烦心事。

  明轩的生辰那天,我做了满满一桌菜,沈玉柔蒸了糖糕,上面用红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安”字。吃饭时,明轩突然举起筷子,奶声奶气地说:“祝姐姐和柔姐姐,每天都开心。”

  沈玉柔的眼泪掉在糖糕上,她赶紧抹了把脸,笑着说:“明轩快吃,再不吃糖糕要化了。”

  夜里,我坐在灯下,翻着母亲留下的那本医书。书页里夹着片干枯的梅花,是当年在镇国公府的梅园里捡的。明轩睡在旁边的小床上,呼吸均匀,后颈的小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颗安稳的星。

  沈玉柔端着碗莲子羹走进来,放在桌上:“还没睡?”

  “在想娘。”我指着医书里的批注,“你看,这是娘写的,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她早就知道血咒是心结。”

  “是啊。”沈玉柔坐在我身边,“爹也是,表姑也是,都被心结困住了。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半块玉佩,是父亲留给她的那半块。“陈武说,这玉佩能合在一起。”她把玉佩放在桌上,我拿出自己的那半块,轻轻一拼,严丝合缝。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玉佩上,映出“辞”和“安”两个字,像句迟到了太久的承诺。

  “清辞,”沈玉柔的声音很轻,“明年春天,我们去京城吧。去看看祠堂,去看看梅园,去告诉他们,我们活得很好。”

  我点头,眼角的疤突然有些痒,伸手摸了摸,那里的皮肤已经和别处一样光滑,只有在阴雨天时,才会隐隐作痛——像在提醒我,那些爱过、恨过、痛过的日子,都真实存在过。

  但更多的时候,是不痛的。是看着明轩背着书包跑向学堂的轻快,是闻着沈玉柔炒的菜香的温暖,是摸着院里忘忧草的柔软,是……知道自己终于能放下过去,好好活着的安稳。

  秋末时,陈武带来个消息,说皇上要下旨恢复沈家的爵位,问我要不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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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回了。”我看着正在院里追蝴蝶的明轩和沈玉柔,“这里很好。”

  陈武笑了:“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将军当年就说,最好的日子,不是在金銮殿上,是在能安安稳稳吃饭睡觉的地方。”

  他留下些银两就走了,说明年春天还来,带些京城的梅花糕。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明轩在后院堆了个雪人,给它戴了顶沈玉柔做的棉帽,用炭笔画了个笑脸。沈玉柔站在廊下看着,手里织着件小毛衣,是给明轩的,针脚比以前细密了许多。

  我坐在窗边,看着雪花落在老槐树上,想起老军医信里的话——“冰窖里的雪化了,长出了青草”。

  是啊,再冷的雪也会化,再深的恨也会淡。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有新生。

  明轩突然举着个雪球跑进来,扑在我怀里:“姐姐,你看!雪是甜的!”

  我尝了尝,雪落在舌尖,凉丝丝的,却带着点说不出的甜。沈玉柔走过来,笑着拍掉明轩身上的雪:“傻孩子,雪哪有糖糕甜。”

  “都甜!”明轩咯咯地笑,小脸蛋冻得通红。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整个院子都染成了白色,像极了八年前那个夜晚,母亲把我藏在柴房时的样子。只是这一次,没有冰冷的恐惧,只有怀里的温暖,和身边的人。

  我知道,那些纠缠了百年的恩怨,那些染血的秘密,那些疼到骨子里的过往,都像这雪一样,落在地上,终将融化,然后长出新的希望。

  而我们,会在这片土地上,守着彼此,守着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把日子过成糖糕的味道。

  眼角的疤,彻底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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