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掀棋盘·骨血诏-《永乐入梦我教我自己当皇帝》

  断剑钉着血诏的嗡鸣在地宫死寂中弥散。顾青词指腹擦过剑脊,金鳞刮擦青铜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响。孙太后蜷在棺椁阴影里,枯指抠着地砖缝,喉间嗬嗬声像破风箱。

  "掀棋盘……"老太后的笑声混着痰音,"你拿什么掀?你的命?你师父的剑?还是……"她猛地抬头,浑浊眼珠盯住顾青词脖颈蔓延的金鳞,"这身快压不住的龙怨反噬?"

  顾青词抽剑。污损的明黄血诏飘落,覆在棺椁剑痕上,像道溃烂的疤。"命若有用,早填了龙渊。"断剑青光吞吐,映亮她半边金鳞脸,"剑断了,还有剑骨。"她踢开血诏,剑尖点向棺椁深处,"我要太祖留在里面的东西。"

  孙太后瞳孔缩成针尖:"你疯了!那是……"

  "镇龙钉。"顾青词替她说出,"洪武年埋进孝陵地脉的九根钉子,抽的是金陵水脉,钉的是太祖自己的龙气。"她剑尖下压,青铜棺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深渊在吞镜静的本源,等它吃完,下一个就是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您是想保这口空棺材,还是保朱家最后一点血脉?"

  "保?"孙太后嘶声笑起来,枯瘦身躯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广孝保了一辈子,把自己填进去!镜静那丫头也填进去!现在轮到深儿……太祖啊太祖,您这盘棋,吃得可真干净!"她猛地扑到棺椁上,枯爪疯狂拍打冰冷的青铜,"开!哀家让你开!把钉子都起出来!把这天捅个窟窿!"

  机械闷响从地底深处传来。整座地宫开始震颤,万年灯火苗乱跳。棺椁底板无声滑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竖井。寒气裹着浓重的铁锈与血腥味喷涌而出!九道暗红光柱自井底冲天而起,光柱中隐约可见丈许长的狰狞铁钉虚影,钉身缠绕着碗口粗的暗金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地宫四壁,绷得笔直!

  锁链嗡鸣,光柱明灭。钉影每一次闪烁,顾青词脖颈金鳞便灼烫一分。她盯着井口,断剑低垂:"还差一把火。"

  "火?"孙太后喘着粗气回头。

  顾青词左手并指如刀,猛地刺入自己心口!金鳞覆盖的皮肤撕裂,没有血,涌出的是粘稠如岩浆的金色光流!光流顺着指尖注入竖井,浇在九道钉影之上!

  轰——!

  钉影暴涨!暗红转为刺目的金红!缠绕其上的锁链寸寸崩裂!整个孝陵如同巨兽翻身,地动山摇!地宫穹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碎石灰尘簌簌砸落!

  **乾清宫。朱见深从龙床上坐起。**

  心口像被烙铁烫穿!白日里群臣争吵、血池囚徒的惨叫、深渊竖瞳的窥视……无数碎片在脑中炸开!更强烈的感应顺着血脉轰鸣——孝陵方向,有什么东西碎了!

  "陛下!"值夜太监连滚爬进。

  朱见深赤脚跳下龙床,扑到窗前。夜色被撕裂!九道金红光柱自孝陵方向破土冲天,将钟山上空那淡金云旋捅出九个巨大的窟窿!光柱所过之处,粘稠的暗金云气如沸汤泼雪,嘶嘶消融!

  "姑姑……"他喃喃,小手按在灼烫的眉心。金红光柱中,他竟"看"到顾青词金鳞剥落的侧脸,看到孙太后伏在青铜棺上呕血的枯槁身形!更深处……九根缠绕金红烈焰的巨钉虚影,正狠狠扎向地脉中那些疯狂搏动的暗紫"血管"!

  "呃啊——!"剧痛毫无征兆地攫住他!仿佛那九根钉子也同时钉进了他的四肢百骸!眼前发黑,耳边响起非人的咆哮——来自钟山深渊!带着被灼伤的暴怒!

  "来人……"他蜷缩在地砖上,冷汗浸透单衣,"传……传朕口谕……五城兵马司……即刻……封……封锁孝陵……"

  话音未落,殿门轰然洞开!夜风卷着脂粉香灌入。万贵妃立在门口,胭脂红宫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身后,王振垂手侍立,面白无须的脸在宫灯下泛着青气。

  "陛下夜半喧哗,所为何事?"万贵妃声音柔腻,目光却刀子般刮过蜷缩在地的小皇帝。

  朱见深牙齿打颤,强撑着抬头:"朕……朕梦见太祖爷……孝陵有异……"

  "哦?"万贵妃莲步轻移,绣鞋停在朱见深眼前,鞋尖缀着的东珠几乎碰到他鼻尖,"陛下孝心感天,太祖爷想必欣慰。"她俯身,涂着蔻丹的指尖拂过朱见深眉心血痕,动作轻柔,指尖却冰凉刺骨,"只是这孝陵封不得。"

  她直起身,声音陡然转厉:"王振!"

  "奴才在。"

  "陛下年幼惊悸,神思不属。即日起移驾西苑静养,无哀家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乾清宫内外……"她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太监宫女,"换一批懂规矩的伺候!"

  **西苑,太液池畔水殿。**

  夜风穿过空荡的殿宇,带着水腥气。朱见深裹着锦被缩在榻角,小脸煞白。殿外隐约传来新调来的侍卫换岗的甲胄碰撞声,沉闷,整齐,将他困死在这方寸之地。

  眉心红痕灼烫未消。孝陵那九道光柱的景象在脑中挥之不去。更清晰的是顾青词剜心引火时,金鳞下那双决绝的眼。还有……深渊深处那声被激怒的咆哮。

  "姑姑……顾仙子……"他抱紧膝盖,指甲抠进掌心。母后被隔绝在外,朝堂是万氏的天下,深渊的怪物在生长……他这皇帝,像个摆在祭坛上的泥偶。

  黑暗中,一点微弱的金红在眉心亮起。不是灼烫,是温煦的暖意。溶洞中姑姑最后抚过他额头的触感,混着光海中那个模糊身影传递的意念。

  "深儿……看……"

  破碎的画面再次涌入:沸腾的血池,白骨祭坛上搏动的巨大肉瘤,四条暗红"血管"贪婪吮吸……画面陡然拉近!聚焦在肉瘤核心——一团不断扭曲的、由暗紫与暗金纠缠成的混沌!混沌深处,一点微弱却顽强的金红火苗,正被无数粘稠的触手缠绕、吞噬!火苗每一次挣扎,都让整个肉瘤痛苦搏动!

  是姑姑!是朱镜静被污染前剥离的最后一点本源帝炎!深渊在吞吃她!

  "啊!"朱见深猛地捂住头,剧痛撕裂脑海!不是他在痛,是那火苗被撕扯的痛楚顺着血脉连接传递过来!绝望、不甘、守护的执念……如潮水将他淹没。

  "陛下?"殿外传来侍卫试探的询问。

  剧痛潮水般退去。朱见深瘫在榻上喘息,冷汗涔涔。掌心被指甲抠破,渗出血珠。他怔怔看着指尖的血,又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太液池。水波倒映着宫灯,晃动着,扭曲着,像深渊竖瞳的倒影。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刺破所有恐惧与茫然。

  等死?还是……掀了这祭坛?

  **孝陵地宫。震颤渐歇,烟尘弥漫。**

  九道光柱已然消失,只余竖井口缭绕着灼热的气息。青铜棺椁布满裂痕,孙太后伏在棺沿,咳出的血染红了棺椁上的剑痕与血诏。顾青词单膝跪地,断剑拄着支撑身体。心口被剜开的伤口没有流血,翻卷的金鳞下是熔岩般流淌的金光。脖颈蔓延的金鳞已爬至耳根,左颊完全覆盖在冷硬的龙鳞之下,唯剩右眼还保持着清明。

  "九钉离位……地脉反冲……咳咳……"孙太后喘息着,"够那怪物……喝一壶了……"

  顾青词没说话。她的"视线"穿透地宫,死死锁定钟山方向。深渊的暴怒咆哮犹在耳边,但更清晰的感应来自血脉深处——朱见深那边传来的撕裂剧痛,以及……那点金红火苗被吞噬时传递的最后悸动。

  "不够。"她声音嘶哑,熔岩般的金光从鳞片缝隙渗出,"钉子是拔了,锁链断了,可棺材板……"她看向竖井深处,"还盖在镜静头上。"

  孙太后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你……想干什么?"

  顾青词缓缓站直。断剑低垂,剑尖指向竖井深处那片灼热的黑暗:"太祖抽水脉铸钉,钉的是他自己龙气化的锁。锁碎了,龙气还在下面淤着。"她抬起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对着井口。心口剜开的伤口金光大盛,熔岩般的光流顺着指尖注入深井!

  "你……引龙怨反噬?!"孙太后骇然。

  "不是引。"顾青词仅存的右眼燃起冰焰,"是炸。"

  轰隆隆——!

  比之前猛烈十倍的震动从地底传来!整个孝陵如同被投入了沸鼎!地宫四壁裂开巨蟒般的缝隙!竖井深处,淤积了六百年的狂暴龙气被顾青词心口引出的金鳞龙怨点燃,化作焚天的金红怒焰,冲破竖井,顺着被镇龙钉撕开的地脉裂隙,咆哮着涌向钟山深渊!

  **钟山深渊。粘稠的暗金泥浆疯狂沸腾!**

  中心旋涡深处,那具暗金与暗紫缠绕的扭曲躯体剧烈痉挛!眉心裂开的竖瞳第一次流露出痛苦与惊惧!金红怒焰顺着地脉裂隙灌入,如同滚油泼进冰水!泥浆被蒸发,暗紫"血管"被焚成灰烬!竖瞳中正被吞噬的那点金红火苗猛地一涨,竟反向灼烧起缠绕它的暗紫触手!

  "吼——!!!"非人的咆哮震得整座钟山簌簌发抖!深渊上空,淡金云旋被金红怒焰撕扯得支离破碎!

  **西苑水殿。朱见深猛地推开窗!**

  极远处,钟山方向夜空被映成一片金红!狂暴的龙吟与某种东西被灼烧的尖啸混杂着传来!眉心红痕滚烫,不再是剧痛,而是洪流奔涌般的灼热!姑姑那点微弱的火苗感应……在增强!

  "来人!"他转身,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尖利,压过窗外的呼啸风声,"击鼓!鸣钟!朕要上朝!"

  殿外侍卫愕然:"陛下……万娘娘有令……"

  "朕是皇帝!"朱见深抓起案上一个鎏金铜镇纸,狠狠砸在殿门上!哐当巨响在死寂的夜里炸开!"开殿门!击鼓!现在!"

  侍卫被小皇帝眼中近乎疯狂的戾气慑住,竟一时不敢上前。

  **奉天殿。五更鼓未歇,景阳钟骤鸣!**

  急促的钟鼓声撕裂金陵城的黎明。文武百官从睡梦中惊醒,惶然奔往皇城。宫门开启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朱见深身着衮服,高坐龙椅。冕旒玉藻后的小脸绷得死紧,不见丝毫稚气。他身前御案上,赫然摆着那方"成化之宝"玉玺!更令人心悸的是,小皇帝眉心那道淡红痕迹,此刻竟亮如烙铁,散发出令人不敢逼视的灼灼金芒!

  万贵妃在王振搀扶下踏入大殿,胭脂红的裙摆掠过金砖。她看向龙椅上的小皇帝,丹凤眼眯起:"陛下病体未愈,何故……"

  "万氏。"朱见深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殿内所有嘈杂。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共振,仿佛不是孩童在说话,而是整座宫殿在轰鸣。"你可知罪?"

  满殿死寂。万贵妃脸上血色瞬间褪尽,随即涌上暴怒的潮红:"陛下慎言!哀家……"

  "你豢妖道于宫中,设血祭于地底,饲深渊以活人精魄,图谋龙脉,祸乱社稷!"朱见深每说一句,眉心金芒便盛一分!他小小的手掌按在玉玺上,玉玺竟随之嗡鸣震颤!"王振!"

  王振躬身:"奴才……"

  "拿下!"朱见深厉喝。

  殿外涌入的却不是锦衣卫!而是数十名身披残破甲胄、脸上身上带着未愈伤痕的军汉!为首者,正是刘铁柱!他半边脸覆盖着黑色纹路,左臂扭曲,右手却紧握一柄缺口长刀,刀尖直指万贵妃!

  "刘铁柱救驾来迟!"吼声嘶哑,却带着百战余生的血气!

  "反了!反了!"万贵妃尖声厉叫,"给哀家杀了这些逆贼!"

  殿内阉党亲信拔刀欲动!清流大臣惊呼后退!勋贵武臣按剑踟蹰!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呵……"一声轻笑从万贵妃喉间溢出。那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尖利,带着非人的癫狂!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如同劣质的墙皮般龟裂、剥落!露出下方……青灰色的、布满细密鳞片的皮肤!

  "小东西……"她抬起头,瞳孔已变成爬行动物般的竖线!嘴角咧开至耳根,露出森白獠牙!"真以为……靠着点残火……就能翻盘?"

  胭脂红的宫装寸寸崩裂!九条由森白骨刺与蠕动血肉纠缠而成的巨大狐尾破衣而出!骨刺嶙峋,血肉藤蔓般缠绕其上,滴落着粘稠的暗紫液体!每条尾巴顶端,赫然镶嵌着一颗血淋淋的、仍在转动的眼球!

  妖气冲天!整座奉天殿瞬间堕入森罗鬼域!

  "保护陛下!"刘铁柱嘶吼着带人扑上!

  万贵妃——不,是占据了万贵妃躯壳的妖物——九尾齐张!骨刺如林,血肉藤蔓毒蛇般窜出!冲在最前的几名军汉瞬间被洞穿、缠绕、撕裂!血雾喷溅!

  朱见深僵在龙椅上。妖物带来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浪,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龙椅里!眉心金芒被浓郁的妖气侵蚀,急剧黯淡!他眼睁睁看着刘铁柱被一条骨尾扫中,残破的身躯如同断线风筝砸在盘龙金柱上,鲜血狂喷!

  "深儿!"凄厉的哭喊从殿外传来。周太后被两名宫女搀着,跌跌撞撞冲入大殿。看到那九尾妖物,她几乎晕厥。

  妖物九颗眼珠同时转向朱见深,竖瞳中满是贪婪:"你的血……比那些祭品……香多了……"一条骨尾撕裂空气,顶端那颗滴血的眼珠直刺龙椅!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朱见深瞳孔骤缩!时间仿佛被拉长。他能看清骨刺上附着的粘稠血肉,看清眼珠里倒映的自己惊恐扭曲的脸……母后的尖叫,群臣的骇呼,刘铁柱垂死的喘息……都变得遥远。

  眉心一点温热的刺痛。

  溶洞中姑姑染血的手抚过额头。

  光海中那个模糊身影的注视。

  深渊里那点被吞噬的火苗最后的悸动……

  "朕……"一个音节从喉咙里挤出,微弱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嗡——!

  按在玉玺上的小手骤然爆发出刺目金芒!玉玺轰鸣着悬浮而起!"成化之宝"四个篆字迸射出万丈金光!金光所过之处,妖物的骨尾血肉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嗤嗤灼烧声!顶端那颗眼珠啪地一声爆裂!

  "啊——!"妖物发出凄厉尖啸,九尾狂乱抽打!殿内金砖碎裂,盘龙柱崩开道道裂痕!

  朱见深小小的身躯在金光中挺直,冕旒玉藻无风自动。他右手指向妖物,声音裹挟着玉玺的金光,如同九天惊雷在奉天殿炸响:

  "朕受命于天!妖孽——"

  "伏诛!"

  **钟山深渊。金红怒焰的灼烧渐渐平息。**

  粘稠的暗金泥浆表面凝结了一层焦黑的硬壳。中心漩涡处,那具扭曲的躯体表面布满蛛网般的焦痕。眉心竖瞳半阖,流下粘稠的暗金血液。

  突然,竖瞳猛地睁开!瞳孔深处不再是混乱的贪婪,而是……一种冰冷的、绝对理智的……非人光泽!

  硬壳咔咔碎裂。焦黑的表皮簌簌剥落。一具新的躯体缓缓从泥浆中站起。

  暗金的底色褪去,露出如冷玉般苍白的皮肤。覆盖半边身体的细密龙鳞变得光滑内敛,如同最精致的甲胄。右半身蠕动的暗紫物质凝固、塑形,化作流淌着金属光泽的玄黑。眉心裂开的竖瞳彻底融合,化作一枚深邃的、燃烧着幽暗金焰的菱形晶体。

  躯体舒展,长发如墨色瀑布垂落腰际。一张脸……赫然是朱镜静!却再无丝毫人气。眼眸睁开,左眼是纯粹的金色火焰,右眼是吞噬一切的暗紫旋涡。她(它?)低头,看着自己新生的、完美却非人的手掌,指尖轻轻一捻。

  一缕微弱的金红火苗在指尖浮现——是朱镜静被吞噬前剥离的最后一点本源帝炎。火苗挣扎着,却无法逃脱那非人的掌控。

  "火种……"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从她唇间吐出,如同金属摩擦,"有趣。"

  她(它)抬起手,指尖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咔啦啦——!

  深渊边缘,一道深达地底百丈的巨大裂隙,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