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前因后果-《大妖纪》

  “灰白色……管事……”

  洄澈沉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眉心深处那点墨蕊幽光悄然流转了一下,仿佛在检索着什么。

  “可是云顶山上的管事?”

  洄璃锐利如冰锥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青崆的脸,里面是洞悉的关切意味,

  “崆儿?是管事?”

  这两年来她对外界不是漠不关心,反而在四云山各地搜集了各式证据,云顶山的管事,也自然在她怀疑的列表之中。

  咚!咚!咚!

  洞府外忽然响起敲击石门的声音。

  洄璃还沉浸在思绪中,洄澈低沉的声音已经响起,他的感应能力即便是放在山主之中,也足以爬上前列。

  “是青鬃,放他进来。”

  洄璃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逝,最终还是依言起身去开了门。

  “洄璃!你到底……”

  室外青鬃急切的话音刚冲出口,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一股无形而又绝对强大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狼族敏锐的嗅觉和感应提醒他室内妖修身份的不一般。

  再仔细定睛看清那道玄墨衣袍的身影,青鬃浑身狼毛都差点炸起来。

  这身影……他怎会不认得?

  自己当初追求洄璃时冒死去过洄渭两川一次,虽然已是一甲子前的事,但那代表真正威严与力量的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记忆最深处,绝不敢忘。

  青鬃脸上的急躁瞬间被一种近乎谄媚的笑容取代。

  他几乎是立刻矮了半分身子,声音柔顺得发腻,

  “怎的......哥哥大驾光临!您看您这…来了也不提前知会声,我这、我这都没准备……”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着腰,姿态放得极低,小心翼翼地从洄璃身边挤进了室内。

  洄璃看着他那副变脸,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嗤笑,无声地退到一旁。

  青鬃目光扫向石床,看见清醒过来的青崆,脸上更热切的表情便扑过去:

  “崆儿!我的好儿子!你可算醒了!爹这两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青崆没笑,脸上挤出一丝苦涩,喃喃说道,

  “爹…我的修为……”

  青鬃摆手抢答,声音响亮得刻意,

  “修为算什么!小事一桩!只要爹活着,就包你一辈子舒坦快活!天塌下来有爹顶着!”

  他拍着胸脯,仿佛这承诺重如泰山。

  洄璃在一旁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就被洄澈打断。

  “待会再叙父子情。”

  他深邃的墨眸转向青鬃,不容置疑地询问: “青鬃,我且问你,崆儿当年的事发地点在哪里?”

  ……

  天将破晓,嚎风岭如同其名呜咽不已。

  洄澈一手提着青崆,三道身影以一种夸张的速度在低空中极速掠过。

  嗡——

  洄澈玄衣墨袍的身影无声,率先落在一块被风磨得像兽齿般的黑褐色岩石顶部,罡风卷起他墨色的发丝与衣袍下摆,却无法撼动分毫。

  这块突出的岩石下方,就是青鬃描述中的发现青崆的地方。

  一片散乱着巨大碎石的林边空地。这里正位于嚎风岭边缘向云顶山延伸的坡麓地带。

  两年多时光,纵然是嚎风的凛冽和妖界的荒野,也足以覆盖抹去太多的痕迹。

  腐叶一层层堆叠,野草在石缝间顽强地蔓生,唯有几块被外力崩开的暗色巨石,无声地诉说着过去曾有过的撞击与爆裂。

  洄璃紧随其后落在那块巨岩旁稍矮一些的另一块石头上。

  她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那片荒冷沉寂的泥土地面,仿佛想用目光在上面刻出血淋淋的印记。

  两妖身后,青鬃和青崆并肩而立,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在外貌上有着说不出的相似。

  “二哥,就是……”洄璃的声音像被砂石磨过,嘶哑低沉。

  “退后。”

  洄澈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语调平静,却蕴含着不容违逆的意志。

  他一步踏前,站定在那巨岩的最顶端边缘,墨玉般的眼眸缓缓垂下,如同亘古不变的星河,漠然地审视着下方那片仿佛早已被时间遗弃的土地。

  他缓缓抬起双手。

  只是这一次的动作,远比石室中施展涤魂洗魄珠显得更加沉凝,如同在推动无形的巨门。

  爪尖划过虚空,留下极其浅淡,如同用暗紫色火焰在空气中烧灼过的扭曲轨迹。

  古老艰涩,长短难一,带着硫磺与血祭气息的音节极低地回响在清晨的凛冽空气中,每一个音调落下,都引得山石间呜咽的风声骤然凄厉几分。

  随着他口中的最后一个音节如重锤般砸落——

  洄澈眉心那颗竖瞳猛地大炽。

  “窥返幽冥!”

  眉心月华刺入泥土的瞬间,并非爆炸,亦非扩散。

  那光芒仿佛有生命般贪婪地吸附着周遭一切残留的气息。

  洄澈眉心射出的月华瞬间化为一片朦胧流转的暗影之湖,湖面并非平滑,而是无数纠缠涌动,深浅不一的墨色气旋在其中疯狂地拉扯,再聚合,反复重复。

  这诡异的月华瞬间抽干了洄璃的灵力,那些巨石,那些荒草,全部不见了踪影,唯有一片翻搅的、不断沉淀着浊流的墨色漩涡。

  巨大的视觉和灵魂层面的冲击压得身后三妖几乎无法呼吸,心脏被无形巨手攥紧。

  “咚——”

  往日画面重现,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遍青崆全身,他膝盖一软,直直跪倒在地上。

  洄璃指尖缠绕的淡金锐气不受控制地嗡鸣着,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蜂。

  困扰她两年的答案此时就在眼前,她如何能够镇定?如何能够不愤怒?

  “二哥!”她的声音像裹了冰渣。

  “静下心,才有答案。”

  洄澈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似重锤砸在所有人心头,压下了那濒临失控的躁动。

  呼——

  他玄袍无风自动,周身三丈之内,无形的力场扭曲着空气,将崖顶足以撕裂岩石的嚎风都排挤在外,形成一个绝对死寂的领域。

  十指微曲,指爪并未暴涨,却仿佛自行拉伸扭曲了空间,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寒芒,如同世间最冰冷锐利的探针,深深地刺入了虚空。

  “呃……”

  青崆身体猛地一颤,眼睛死死瞪圆,血丝蔓延,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嘶声。

  他太恐惧了,以至于在面对这画面时竟生出一丝胆怯与恐惧,仿佛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张面孔。

  “崆儿!”

  青鬃惊恐地抱紧儿子,想去捂他的眼睛,却被洄璃一道冰冷如刀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画面回溯,洄澈的手指如同抓住两根无形的扭曲丝线,狠狠向外一撕。

  嚓——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滚油,刹那沸腾。

  众妖视界被硬生生剜开了一道巨大的创口,真实的山林景象如同劣质的颜料般溶解褪去。

  “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惊扰它,回溯即毁。”

  洄澈冰冷的声音在三妖脑中直接响起,带着不容违逆的铁律。

  在秘术重现的惨白月光下,一道咆哮声忽然炸裂。

  “是崆......”

  洄璃的话刚吐出嘴,就被洄澈狠狠瞪了回去,她这才安安静静看了起来。

  画面中的青崆躯体比现在魁梧得多,浑身肌肉虬结如铁块,覆盖着一层浓密粗硬的青色毛发,此在惨白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他双眼赤红如滴血,凶狠地锁定了前方妖修。

  “这许尘在我闭关之时,搅得我洞中灵气凌乱,本少主本想借此突破至太岁二境,却生生断了这机缘,你说该怎么办?!”

  属于太岁境一境资深妖修的恐怖威压将空气都挤压得劈啪作响。

  灰白毛发的犬妖许尘!

  “是他?就是这个杂种伤了我儿?”

  青鬃从喉咙深处挤出压抑到极点的低语,赤红的眼球几乎要爆出眼眶。

  眼前的许尘的身形修长矫健,并无狼妖的粗犷,眉宇间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静。他那标志性的,散乱参差的灰白色毛发在月光下异常扎眼。

  “是刚刚突破的太岁,他的气息还不稳定。”

  洄澈的眼光毒辣,他能看出许尘的实力并不在青崆之上,那么按常理来说,许尘绝无可能将青崆击败,甚至伤至如此。

  相较之下,许尘身边那个气息弱得快被风声淹没的猿利,正被七八头体态矫健凶狠、浑身同样覆盖着暗青色短毛的青背狼组成的扑杀阵势逼得险象环生,利爪撕风声隐隐可闻。

  绝对的实力对比!

  继续往下看,青崆微微舒缓身体,青色的背脊狼毫在他功法运转下变得更加凶恶,垂在地上宛如精心编织的毛毯,张牙舞爪地爬向许尘所在之地。

  许尘的水之道则同样不弱,居然与之打得有来有回,三妖面前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纵使许尘的天赋再高些,也敌不过年月的积累。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嗯?!”

  洄璃鼻翼猛地翕动一下,金色竖瞳骤然收缩成一条细不可查的线,死死盯住许尘那看似紊乱的动作。

  风啸骤寂,万物俱静,方圆百丈所有冰晶突然浮空,宛如万柄悬镜照透夜间薄雾。

  “砰!”

  重水牢狱锁住青崆的退路,紧接而来的是两道亮如白昼的银光。

  这银光极端纯粹。

  切割一切,湮灭生机。

  几乎在出现的同一刹那,就已经无视了两步之遥的空间距离,精确无比地、无声无息地狠狠凿向青崆的身体。

  “嗷呜——!!!!”

  青崆魁梧的身躯触电般剧烈抽搐而扭曲,他体内流淌奔涌的血脉灵力瞬间被这两道流光钉断锁死,如同被掐住了大动脉。

  刚刚还如同烈日般炽盛的青色毫毛和爪锋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退潮一样迅速枯萎黯淡。

  “崆儿——!!!!”

  石壁边的洄璃发出非人般的惨叫,发疯般想去抓那个虚幻倒下的身子,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整个人面孔扭曲地扑倒在地,指甲在冰冷的岩石上刮出刺耳的尖啸。

  “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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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中的青崆猛地痉挛抽搐,仿佛旧伤处的骨头再次被狠狠击碎,发出垂死般的抽气声,眼白瞬间上翻,身躯在青鬃怀中猛烈弹动了几下,昏迷过去。

  ......

  画面中的许尘与猿利仍在低声交谈。

  他们提及毁尸灭迹,谈论着惩戒为祸妖邪,语气平静,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青崆近年来仗势欺人,造下的诸多恶事一一清算。

  “你们……便是这般教导自家子嗣,行事于洄渭两川之下的?”

  洄澈的脸色已变得铁青。

  身为洄渭两川山主,他统领一方疆土,自然深知力量的意义与边界,更何况身居高位,他更不屑于欺压弱小,行那恃强凌弱之举。

  “二哥……是我……是我骄纵溺爱了崆儿……”

  洄璃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悲泣,楚楚可怜,便是旁边本就锥心的青鬃,见状也忍不住滚下热泪。

  “求……求哥哥念在崆儿……念在他流淌着洄渭两川血脉的份上,”

  青鬃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地续上恳求,

  “务必为崆儿做主,严惩那恶徒啊!否则……否则洄渭两川的威严,将置于何地?”

  洄澈面无表情,声音低冷。

  “罢了,就当是我洄澈的劫难,只此一次。”

  然而此时的他心中更多的是愤怒,洄渭两川的子弟,这两妖居然说伤便伤了,说毁便毁了,这让他这个做舅舅的,颜面何存?让洄渭两川颜面何存?

  哗——

  半空中回溯过去的秘法光影,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刹那消散无踪,只余冰冷青岩。

  “二哥!我要亲手撕碎了那许尘!将他挫骨扬灰!”

  得到洄澈几乎肯定的答案,洄璃的面容因极致的怨毒与杀意而扭曲变形,金色瞳孔像是要喷出焚尽一切的火焰。

  “不够!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喂回灵药给崆儿滋补!把他的神魂抽出,日夜以妖火炼魂鞭挞,永生永世给崆儿做最低贱的奴仆!”

  她的恨意无边蔓延,声音尖利,

  “还有他的亲朋故旧!统统抓来折磨!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折磨百年!千……”

  “够了!!”

  一声怒喝骤然炸响。

  洄澈面容阴沉似水,玄黑长袍无风自动,山主境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扩散,沉重的煞气瞬间冻结了周遭漂浮的细碎落叶!

  “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么!”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洄璃与青鬃,那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有些办法虽然他不想用,但是却不能不用。

  “崆儿命数未绝,孕育道基灵脉的伤势并非无解,不过是需用邪法......夺舍寻一具上好的躯壳替代,至于那许尘……”

  他的语气微顿,原本锁在二人身上的目光陡然一缩,猛地转向侧后方的密林深处,那里似乎空无一人。

  但洄澈深渊般的竖瞳却骤然凝紧,山主庞大感应瞬间扫过那片区域。

  他的声音冷硬如钢,穿透寂静林间,

  “是哪位妖友在此窥探?烦请出来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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