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账簿-《农家喜宝》

  不老山上的书房里,点着数根蜡烛,把房间映照的如同白昼。

  靖安在桌前翻看着账本,神游天外。

  阿更阿榆安静的伫立在身后,默不作声。

  秦举人死了,留在牢里无声无息的被人抹了脖子,被发现的时候,头与身子只连了一点皮肉。

  自己人里,出了叛徒。

  那叛徒是皇兄给的私兵,当晚就服毒死在了牢里,叫人查无可查。

  靖安想起来,之前就是这私兵对秦举人用刑,秦举人才疯掉的。

  说是以为能吃人的人吃屎喝尿也不会有什么,谁知道就这样疯掉了,再用重刑就啥也吐不出来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

  靖安也没法子,毕竟是皇兄给的人,也不能把他砍了,故而只打了三十大板叫他收敛一下。

  其他的秦家人一问三不知,秦三什么都不知道,重刑之下也能听出来是为了保命胡诌的,最后被打成了一摊肉泥喂了秦家的狗。

  靖安本想写信给皇兄汇报,转念一想,此举不甚妥当,就算快马加鞭,到京城也得半个月余,中间层层递进,这信不知要经过多少人的手。

  何况秦举人的死就是个前车之鉴,此事不能冒出动静,现在背后的人是在给他警告。

  上本折子靖安留了个心眼,没有与皇兄说账本的事情,只待自己查个水落石出再回京。

  靖安有些疲惫了,想起今日皇兄给他写的密信。

  今日查看审讯簿之时,阿更来报,从京城送来了一封密信。

  靖安拆开信封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熟悉又龙飞凤舞的字迹。

  皇兄还是老毛病,洋洋洒洒地写了厚厚的一沓信纸。

  嘱咐他保重身体,天冷加衣,注意安全,多喝烫水,必要时可先杀后奏云云。

  靖安摇头,都多大年纪了,胡子都一大把了,皇兄还是把他当个孩子,想到这里,靖安无奈笑着摇摇头,随后想起自己在看什么,忙收敛笑意,定神去看手中的资料。

  案子还没查完,身份也不能过多暴露,到现在县里的人都以为是周主簿把秦家给拿了,要自立为王,一时间人心惶惶。

  还有人拿着大刀,表示要跟着周主簿一起的,把周主簿吓得将那人关了好几天,叫他冷静冷静。

  大朝国举国雪灾,但只有长江一带雪旱并至,朝廷的赈灾粮没有发下来。

  各地的粮仓出现了问题,圣上砍了一批贪官又陆续下发了救济银粮,怕再次被吞,便派他私下调查此事,顺便暗中监督粮食是否下发到灾民手里。

  靖安带着人一路走来,发现大多数县城都下发了灾粮,虽然也被克扣了油水,但是撑一阵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有这广安县的狗官不作为。

  靖安心火烧,赶紧又喝了几口凉茶压下去,从嘴里到肚子里一阵冰凉,他才降了火气。

  低头望着手中的账本,账本的页角已经开始微微泛黄,想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账簿的事情靖安叫阿榆不动声色的做了两份,假的放进了宅子里,真的他收了起来,贴身放在衣物里,日日查看,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看看这些人背后到底有什么势力。

  谁知道这小县城能有如此多的阴私。

  本想视察一下广安县的情况,阴差阳错中,扯出了秦家的案子。

  原以为是骇人听闻的吃人宴,想要杀鸡儆猴震慑一番,没想到心腹从宅子中搜出了账本,里面攀扯的人物鱼龙混杂。

  乍一看看不出什么名头来,若仔细推敲,其中的内容叫人不可小觑。

  账本中详细记录了大量银两的来往,这些银两的流向极为可疑,经过阿榆这十几天的暗中调查,发现上面的名字,各自牵扯了不少江北一带的小官富商。

  其中最大面额的银子并未标明去向用途,只留一枚菊花印记,端正的印在账目的后面。

  靖安觉得此事有蹊跷,翻看往年账簿,菊花标记出现是在三年前,也就是皇兄刚即位的那年。

  这个巧合就让人不得不产生什么联想,这么多的银子,来处是个问题,不知道去处更是个问题。

  靖安怀疑秦家供应着什么人,他放下手里的账本,拿起右手边阿榆查到的秦家所有的资料。

  “据秦举人的老乡说,秦举人家中困苦,共兄妹六人,秦举人排行老三,剩下的都是姊妹,除去病死累死的两个,其他的都被换做彩礼用来供应秦举人念书。”

  阿榆阴柔的声音响起,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如今家中还有何人?”靖安垂目问道。

  “无了。”

  靖安点头,不再多言,细细的翻动手上的册子起来。

  从永乐十五年开始,秦家就开始广安县立足了,秦举人中举后次年未能考上功名。

  同年中举的周主簿没有继续再考,而是跟了县令,当了一年的官差,次年被提拔做了主簿。

  举人若是不考功名,那么一共有三条路可走:一是继续再考,考取贡士与进士。

  二是做一小官:知州,县令,主簿。

  过了炎热的夏季,蔬菜在村民的精心照料下长得很快,山上耐旱的野菜也冒出了不少,叫不老山上的人好一顿尝鲜。

  “吃饭啦。”

  孟氏端着饭盆招呼道。

  今日吃的是干辣椒炝豆芽,蒜香猪油渣,米饭蒸腊肠,酱豆与苦菜蘸酱。

  如今牲畜都死光了,没肉类,油也贵的吓人,赵家的食谱要比多数人家的饭食都要来的好,赵大郎在雪灾前屯了不少腊肉肉干风干鸡鸭鹅,故而时不时的还能吃到肉。

  “黄先生,尝尝这个。”赵青山笑道,指向桌子上的炝豆芽道:“这是家妻最近才发出来的。”

  已经知道了人家的身份,就不能便显得太过平常。

  虽说王爷不愿暴露身份,但要是用平常的态度对待王爷,那自然是不敬,惹人心情不快。

  借着饭桌让菜,则既显尊敬,又不失亲切,拉近了距离。

  果然靖安十分受用,道:“这豆芽鲜美清爽,十分有味,赵大嫂受累。”

  兰娘爽朗一笑:“您多吃些,我家媳妇与我发了好多,接下来的几日还怕您吃腻歪了呢。”

  “孟老板的手艺自然是百吃不厌的。”靖安望向孟氏笑道,要住在别人家怎么能不调查一番呢,赵家的祖宗八代都快让阿榆摸清楚了,哪能不知道赵家大嫂还开着铺子。

  赵家人没什么污点,为人和善质朴,是户好人家,只是......如今案子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要顺着查下去。

  孟氏闻言受宠若惊,不好意思的拢了拢头发,却不知说什么,好在赵青山察言观色,把话头给接过去了。

  大人的人情世故喜宝不懂,饭桌上一片和乐融融,喜宝却有些难过:“师父,小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李伯慢悠悠的挟了一筷子腊肠给喜宝放碗里,又拿起苦菜蘸酱吃,闻言头也没抬的道:“再有月余便能回来了。”

  喜宝闻言没说话,默默地扒饭,总是跟小修哥哥在一起,乍一分开,就像冬季不穿秋裤一样难受。

  喜宝看着自己空荡荡的一侧心里有些失落,秋闱快到了,三哥二娃都呆在书院里备考,若是考过了,以后就是秀才了。

  小修哥哥说他今年也想试试,院试在广安县内举行,小修哥哥跟着李叔去了县城,说要拜访一下书院的故人,顺便备考。

  虽然平时见小修哥哥不怎么读书,但想来学问也是极好的,定没问题。

  二娃就有点悬。

  三哥应该没问题。

  每次去送粮食的时候都听二娃说,三哥哥快把自己逼疯了,总是学堂里最早到最晚走的,晚上也不睡觉,总之十分疯狂。

  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现在因为三哥,书院的学子们都卷的不行,盛行什么“你怎么能睡着觉的”“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云云,二娃说他压力剧增,通宵达旦的念书。

  喜宝深表同情。

  大娃的师父生病了,大娃跟着去照顾师父去了,李叔给他送了足够的粮食,叫他安心养病。

  赵二郎自雪灾后便了无音讯,还是李实甫托人打听才晓得人已经去了西域,安全无忧。

  家里的孩子就剩下了喜宝,原本她觉得还可以与小翠儿姐姐玩,可翠儿姐姐最近也不知怎的,老是把注意力放在素华姐姐身上,素华姐姐给自己绣丝帕做衣服,小翠儿姐姐就必须要给自己纳鞋底,做书包。

  马翠儿不会刺绣,最近正跟着兰娘苦学,说是不想被素华比下去。

  喜宝不爱看她们做针线活儿,只好自己溜达着,去看看习风金云还有葫芦,再就是拿根棍棍,边戳着玩儿边心里想事情,或者去跟师父学药材药性。

  每次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异常的想念小修哥哥。

  见喜宝垂着小脑袋很是失落的样子,李伯思忖一番道:“乖徒莫要伤心,等修儿考完最后一场,可与为师一起去接他们,正好还有你三哥跟侄子。”

  喜宝闻言总算打起了点气,猛猛点头道:“嗯!!”

  “明日,我兄弟三人便要告辞了。”

  原本和乐的饭桌一肃,扒饭的喜宝也停了下来。

  靖安微笑道:“在下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了有亲戚的消息,明日便就要与兄弟去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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