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散关破壁记-《大唐躺平王》

  城楼上,段干承抱着拳,络腮胡脸上公事公办,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倨傲。

  陇西段氏的门槛,岂是你一个空头行军总管想跨就跨的?

  李恪攥着马鞭的手背青筋暴起。

  松州城里的兄弟在流血!这老匹夫敢摆谱!

  他强压怒火,声音异常平静:“段将军!军情如火!本王知晓规矩。”

  “开条缝,容本王亲笔手书,盖上总管印信,快马送段总管处!”

  “松州若有失,你、我、段总管,谁也担不起!”

  段干承眼神闪烁。

  这话软中带硬,抬出了谁也担不起的后果。

  他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殿下深明大义!末将这就放下吊篮!”

  竹编吊篮晃晃悠悠放下。

  李恪下马,亲兵铺开纸笔。

  他笔走龙蛇,言辞恳切点明利害,末尾郑重盖上沉甸甸的松州道行军总管铜印。

  卷好,放入吊篮。

  看着吊篮被拽上去,李恪的心悬得更高。

  段志玄,希望你别老糊涂了!

  天色彻底黑透。

  八百将士席地而坐,啃着干粮,气氛压抑。

  一个多时辰后,段干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蜀王殿下!段总管手令到!”

  李恪精神一振,上马。

  段干承朗声念道:“…松州告急,兵贵神速!然大散关乃国之锁钥,法度不可轻废!”

  “念殿下救兵心切,特准开关放行!然…”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难以捉摸的味道,“关门机括沉重,开启耗费巨大,需精铁千斤、粮秣万石,或上好‘西域宝镜’十面为资!此乃惯例,望殿下体谅!”

  精铁千斤?粮秣万石?西域宝镜十面?!

  城下死寂。

  连战马都不安地刨蹄。

  程处默在后面气得脸扭曲,低吼:“殿下!敲诈!赤裸裸的敲诈!”

  李恪身体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暮色中,只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翻涌着冰封的寒意。

  段志玄!拿国难当买卖?用兄弟的血换你的宝镜?

  一股暴戾杀意在胸腔冲撞。

  他死死攥着缰绳,指甲陷进掌心。

  几个呼吸后,他忽然仰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呵…西域宝镜?段总管,好雅兴!”

  笑声突兀。

  段干承眉头微皱。

  李恪声音平静,斩钉截铁:“好!段总管的‘惯例’,本王…认了!”

  “殿下?!”

  程处默几人失声惊呼。

  李恪目光如刀,刮过段干承的脸:“精铁粮秣,军需急用,动不得。”

  “西域宝镜…本王有!收在箱笼最底下,此刻翻找,怕要到天亮!”

  他指向关城右侧一片靠山壁的平缓坡地,“本王在那坡下扎营一夜!明日天亮,取出宝镜奉上!绝不耽搁段将军的‘损耗’!如何?”

  段干承一愣。

  看那坡地离关门几十丈,威胁不到关城。

  他觉得李恪是服软找台阶下,脸上掠过一丝得意:“殿下体恤!末将应允!那便请殿下安营!”

  “一言为定!”

  李恪抱拳。

  城下将士憋屈。

  程处默冲到马前:“殿下!真给?那是咱……”

  “闭嘴!”

  李恪低声呵斥,眼神锐利,“传令!全军!立刻到右侧坡地扎营!把车!全推到坡底!紧贴山壁!快!动作要快!”

  军令如山。

  沉重的大车被推拉着,艰难移动,最终一辆挨一辆,紧贴陡峭山壁底部。

  李恪跳下马,快步走到坡底,手指戳着粗糙冰冷、微微内倾的山壁,又指指脚下坡地,语速飞快:“处默!卸下所有水泥!所有水囊!就在这儿!沿着山壁,浇出一条从坡底直通关墙顶的斜坡!要快!要厚!要结实!天亮前弄好!”

  程处默懵了:“浇…浇斜坡?水泥…不是修烽燧的吗?有啥用?咱不是要等明天……”

  “等个屁!”

  李恪眼睛一瞪,“修‘路’!一条让段家老狗哭都哭不出来的‘通天大道’!”

  “看见那些拉车的备用巨木了吗?天亮后,它们就是撞开这狗屁关门的攻城槌!动起来!”

  程处默脑子里“嗡”一声!

  水泥斜坡!巨木撞门!

  他猛地看向高耸关墙,热血冲顶!

  “喏!!”

  他吼着冲进人群,“卸水泥!卸水!和泥!砌条上天的路出来!快!天亮干不完,扒了你们的皮!”

  憋了一肚子火的八百精骑,化身狂热泥瓦匠。

  撕麻袋,倒水泥,刺水囊,用头盔舀,盾牌当锹,用手扒拉!

  火光下,人影憧憧,号子声、搅拌声、脚步声汇成一片喧嚣。

  “这边!再来两袋!夯结实!”

  “水!水不够!”

  “别光砌!里面塞大石头!当骨头!”

  李恪亲自指挥:“这里!坡度缓平!水泥层半尺厚!下面多垫石头!”

  指着靠近关墙顶:“顶上这段,糊上去!糊满!糊严实!跟城墙长一块儿!”

  城楼上守军起初好奇嗤笑:“和稀泥玩?”

  段干承皱眉看了一会儿,夜色下看不清,只觉徒劳折腾。

  他摇摇头,吩咐盯紧别靠近关门就行。

  时间飞逝。

  寒夜里,八百壮汉汗流浃背。

  一条灰白色、宽约丈许的粗糙“道路”雏形,顽强地向紧闭关门延伸!

  水泥的水汽尘灰味弥漫。

  雨娘带着医护队烧姜汤递给士兵。

  一个小兵被烟熏得脸花,递碗给老兵:“大哥,趁热喝,驱寒!”

  老兵灌一大口,烫得龇牙咧嘴却咧嘴笑:“谢了!嘿,跟着殿下干,痛快!比受鸟气强百倍!”

  他看着成型的斜坡,“等着瞧!天亮了,有龟孙子好看!”

  天色蒙蒙亮。

  薄雾笼罩山谷。

  一条粗糙坚实、坡度三四十度、直通关墙顶部的水泥斜坡,如同灰白巨蟒,赫然出现!

  表面未干透,但坚硬远超夯土!

  城楼守军揉眼看清,全惊呆了!

  嘴巴张得能塞鸡蛋!

  那…那是什么东西?!

  段干承冲上城楼,看到灰白斜坡直抵墙根,顶部水泥甚至“糊”住了一小片城墙!

  他脸色煞白,寒气直冲天灵盖!

  终于明白了!

  巨大恐惧攫住他!

  “敌袭!!”

  他撕心裂肺吼叫,“弓箭手!滚木礌石!拦住那条路!”

  太迟了!

  坡底,李恪跨上战马,横刀猛地前指!

  寒光四射!

  “恪卫!”

  “在!!!”

  八百汉子怒吼震天!

  “给老子——”

  李恪声音如惊雷,“上坡!撞门!”

  景象出现!

  几十根需数人合抱的原木巨木,被粗绳捆扎结实。

  绳索另一端,套在几十匹最强健战马身上!

  每根巨木旁,十几名悍卒死死扶稳方向!

  “驾!!”

  鞭子狠狠抽下!

  “嘿——哟!!”

  士兵齐吼,推着巨木底部,沿水泥斜坡,奋力上冲!

  战马嘶鸣,铁蹄踏在水泥坡面,闷雷轰鸣!

  几十根攻城槌,在战马拖拽和士兵推动下,沿“通天大道”,碾压冲向紧闭关门!

  城楼上箭矢稀拉,叮当打在巨木盾牌上。

  滚木礌石顺光滑斜坡滚落,阻挡不了冲击!

  “稳住!对准门轴!撞!!!”

  程处默扶着一根巨木,脖子青筋暴起,野兽般咆哮!

  轰——!!!

  第一根巨木尖端,万钧之力,狠狠撞在包铁门栓位置!

  整个关城颤抖!

  关门呻吟!

  “再来!撞!!!”

  李恪吼声穿透云霄。

  轰!!!

  轰!!!

  轰!!!

  巨木如狂暴攻城兽,源源不断冲上,轮番撞击关门脆弱处!

  关墙剧震!

  关门扭曲、变形、裂开巨缝!

  木屑铁屑横飞!

  城楼上段干承面无人色,绝望嘶喊:“顶住!顶住啊!”

  “给婆娘挣诰命!加把劲!撞开它!”

  老兵抹把水泥灰嘶吼。

  “撞开它!!”

  山呼海啸!

  轰——咔——嚓——!!!

  惊天巨响!

  几十根巨木轮番冲击下,巨大包铁关门,门轴彻底断裂,沉重门板向内轰然倒塌!

  烟尘漫天!

  门!破了!

  阳光透过倒塌关门和烟尘照射。

  “恪卫!随我——入关!!”

  李恪一马当先,战马长嘶,踏着关门残骸,利剑般冲入大散关!

  八百铁骑,决堤洪流,汹涌而入!

  喊杀声震天!

  关城大乱,守军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李恪勒马关城中央。

  程处默拎刀冲来:“殿下!成了!水泥坡神了!段干承想跑,按住了!”

  李恪目光冰冷,扫过跪地发抖的段家守军。

  他抬手,指向扭曲变形的巨大门栓和断裂门轴,声音清晰:

  “都看看!这就是段总管要的‘千斤精铁’!为这点‘损耗’,差点误松州几万将士性命!差点让吐蕃刀子架到关中百姓脖子上!”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甘露殿雨娘掉出那本!

  高高举起,厉声道:

  “还有这账簿!好好看看!看看你们陇西段氏的好家主!怎么拿朝廷俸禄,一边卡救兵要道索贿,一边把大唐精铁,偷偷卖给吐蕃崽子,让他们铸刀箭,屠戮同袍!这就是你们效忠的段家!”

  账簿狠狠摔在地上,摊开的页面,“段氏”、“吐蕃”、“精铁若干”等字迹,在晨光下刺眼!

  跪地守军,尤其段家部曲,面如死灰,羞愧无地。

  普通府兵也震惊愤怒。

  “押下去!严加看管!等朝廷发落!”

  李恪调转马头,“传令!全军休整半个时辰!喂马!检查装备!补充饮水!然后,立刻出发!目标——松州!”

  “喏!”

  将士回应震天,士气如虹!

  急促马蹄声撕裂空气撞入关内!

  一个浑身浴血、背插断箭的信使滚下马,扑到李恪马前,声音嘶哑惊恐:

  “报——!!!松州急报!城…城塌了!吐蕃发石车日夜轰击!南墙…塌了大口子!牛…牛进达将军…带亲兵堵缺口…血…血都流干了!韩威将军…快…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