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硬气-《太平天国之东方醒狮》

  自12月12日返回江城以来,萧云骧每日处理军政事务,得空便去军校与政务学堂授课。

  日程虽紧,却另有一番戎马间的充实。

  五日后,宝鸡战报送抵。

  吴长根与周德威联署的军报,静静摊在他的案头。

  信中写道,第八师已于十二月五日破城。溃败的青军纵火泄愤,百姓遭殃,城内屋舍毁数十间。

  然在县衙起获税银近十万两,又从几家附逆豪商的府邸中,抄出大批的粮秣金银。

  第八师的补给,一时反倒宽裕起来。

  守将常青趁雪夜遁走,知县贺维翰丧生乱兵之中。

  信末笔锋一转,禀明常青曾借严冬驱民担水,使得城墙覆冰,坚滑难攀。

  为免贻误战机,第八师只得强攻,或伤及百姓。

  若有违军纪,吴周二将甘愿领罚。

  随信同至的,还有军中督察密报:原来吴长根,确曾因顾及军纪而迟疑,是周德威当机立断,催其进兵。

  萧云骧将两份文书逐字读罢。

  书房里只余炭火偶尔的噼啪声。他默然良久。

  西军的中高层,多是当年他与兄长从桂省带出来的老弟兄。

  并非他心存偏袒,实是自西军成军以来,这批人征战最久、经验最足,也最懂他的心思。

  后来队伍扩编,他们自然逐步擢升。

  所幸岁月流转,川、黔、湘、鄂籍的才俊,也渐露头角。

  吴长根虽善用兵,却是天地会出身,又是川人,在西军中根基尚浅。

  遇上这等军纪与战机相悖的灰色地带,便难免瞻前顾后,生怕一步走错,授人以柄。

  此番幸有周德威这等宿将,以声名威望一力承担,果断进兵,才未误大事。

  萧云骧不便明令嘉奖这等游走于军规边缘之事,回信只得字斟句酌,两头宽慰:

  既褒扬他们把握战机、果断破城,又重申日后用兵,须竭力避免殃及平民。

  譬如这次先以炮火轰击墙基、惊散民众,便是极明智之举。

  另一路,李绣成部自南阳出武关,果如所料,沿途几未遭遇青军像样的抵抗,进军颇为顺遂。

  眼下已越过武关,正向商洛推进。

  虽敌势孱弱,然山道崎岖,又值天寒地冻,行军反较先前迟缓许多。

  又过数日,这日上午,萧云骧处理完日常公务,刚欲起身前往军校,李竹青却步履轻捷,踏入书房。

  “大王,有几份紧要情报。”

  近来赵烈文被派往总参谋部历练,书房中只有萧云骧一人。

  李竹青递上数封文书。

  萧云骧接过,最先撞入眼中的,竟是一道青廷明发天下的檄文——讨伐他与洪杨二人的诏书抄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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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寅绍丕基,临御寰宇,夙夜兢惕,惟以绥靖烝黎为念。

  粤西奸宄洪琇诠、杨琇青等,假泰西异教蛊惑黔首,裂土僭号,毁我纲常,实乃神人之所共愤,天地之所不容!

  尤有萧逆云骧者,本出伪西逆萧朝贵之孽弟,虺蜴其心,枭獍其行。

  始则附洪杨凶焰荼毒湖湘,继乃率悍党西窜,僭称伪号于蜀中。

  阴窃西府之旧衔,阳行叵测之邪政。

  坏科举、擅关税、结洋夷、乱人伦,罪孽滔天,恶贯祸盈,其凶残悖逆,虽古之猰貐、穷奇亦不能及!

  至若洪逆琇全,倡异教以乱华夏,虽为祸首,实已形同枯骸;

  杨逆琇清,妄称天父,窃弄威权,阴结党羽,荼毒生灵,其奸狡谲诈,实居诸逆之冠。

  兹三凶流毒,疮痍遍于南国,腥秽上干九霄。

  朕每思黎庶罹难,未尝不痛彻肝膈,泣血宵衣。

  今朕恭行天罚,特命钦差大臣总统劲旅,会合诸邦锐师,水陆并进,数省围剿。

  爰颁懋赏,昭示中外:

  首恶萧逆云骧:赏赤金十万两,授光禄大夫,加太子太保衔,赐四团龙补服,封世袭罔替多罗郡王爵。

  授川省总督兼兵部尚书衔,赐丹书铁券,图形紫光阁。

  元凶杨逆琇青:赏赤金九万两,授荣禄大夫,封世袭罔替一等嘉毅公,赐三眼孔雀翎,赏穿黄马褂,授两江总督实职。

  巨恶洪逆琇诠:赏赤金七万两,授资政大夫,封世袭罔替三等肃毅侯,赐双眼花翎。

  其有胁从归诚、献城来降者,兵卒授都司衔,头目授参将衔,渠帅授提督衔;

  生擒逆首来献者,宥罪授官,另赏万金,特赐宸翰旌功。

  若仍冥顽不化,待天兵一至,定当殄族焚尸,夷坟毁祠!

  咨尔文武臣工、士绅军民:皆朕赤子,宜矢同仇之志。

  馈粮者优叙,募勇者超擢,献策者不次封赏,助饷者倍给荣衔。

  庶几共翦妖氛,同享太平。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贤丰五年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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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文华美而恶毒,字字诛心。

  萧云骧读罢,只将那份抄件随手搁在案上,面露戏谑:

  “贤丰小儿,眼皮子还是太浅。我这项上人头,就只值一个郡王?未免太小气,好歹也该给个铁帽子亲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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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竹青见他浑不在意,谈笑如常,也松弛下来,唇角微扬:

  “大王,这多罗郡王一爵,瞒青向来只封皇子、宗亲或是蒙古藩主,这已是破天荒的价码,可见他们真是急了眼。”

  萧云骧又拎起文书扫了几眼,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自从跪迎了洋人的枪炮船舰,签了一堆条约,贤丰这腰杆子,倒像是硬气了许多,都敢把这悬赏明码标价,昭告天下了。”

  话虽轻松,却也不假。

  虽与瞒青缠斗经年,以皇帝圣旨明发天下的,悬赏捉拿他们几人,这确是头一遭。

  他的目光逡巡在字里行间,最终停在对天王与东王的评语上——

  “虽为祸首,实已形同枯骸。”

  “窃弄威权,阴结党羽。”

  这十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刺入天国权力结构中,最隐秘的裂缝。

  他屈指轻轻敲了敲那几字:

  “我看这赏格,煞费苦心呐。重赏之下,更欲诛心。”

  按天国礼制,天王为尊,东王次之,西王又次。

  可这赏格偏偏将他这西王列为榜首,赏格最重,杨琇青次之,天王洪琇诠,反倒垫了底。

  李竹青轻笑一声,眼中透着明了:

  “洪杨不和,早非秘闻。天京城里那点破事,青廷的探子岂能不知?这般排列,自是要挑拨离间,逮着痛处下刀子。”

  他略顿了顿,语气也转为玩味。

  “若论对青廷江山的实际威胁,大王您坐拥数省,雄兵数十万,气势已成,自是头等心腹大患;”

  “东王总揽天朝军政,令出东王府,实权在握,排第二也不冤;”

  “至于天王……沉湎享乐,心思早不在攻城略地上,终日不是琢磨那些打油诗,便是给后宫制定闺范。在青廷看来,自然排在末位。”

  萧云骧负手踱至窗边。

  窗外虽是严冬,却天色澄明,阳光穿过枯枝落入院中,清清朗朗一片,映得残雪微微发亮。

  他静立片刻,转身时,面上已浮起一丝笑意:

  “笔墨杀人,有时比刀剑更利……不行,我们得想办法,给骂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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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章中提到的官衔。光禄大夫、正一品文散官;荣禄大夫,从一品文散官;资政大夫,正二品文散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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