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陈默2-《太平天国之东方醒狮》

  培训数月后,他接到了军情局参谋长赵无忌的直接指令:

  返回沪城,利用其语言优势和相对清白的背景,设法进入带嘤人经营的润馨药房。

  带嘤租界内的军官、商人、官员及其家眷是药房的主要客户,精通英语、葡语甚至拉丁医学术语的陈默,正是他们所需。

  凭借扎实的语言功底和沉稳举止,他顺利通过考核,成为药房学徒。

  在药房,陈默是勤勉、寡言、可靠的“托马斯·陈”。

  他每日按部就班地整理药材、研磨药粉、登记账目、跟随坐堂大夫学习,或遵照经理吩咐,为租界内的洋人客户上门送药、处理简单跌打损伤等。

  他谨记赵无忌的嘱咐,绝不参与军情局在租界内的任何活动,只与赵无忌保持极其隐秘的单线联系。

  知道他“深海”身份的,整个沪城,仅赵无忌一人。

  这段时间,带嘤和弗朗西的巡捕房,明显加强了对租界内军情局活动的打击。

  军情局人员开始大量的撤离,或转入更深的潜伏。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租界上空,但对药房学徒“托马斯”而言,似乎并无太大干系。

  他只是更谨慎,更沉默了。

  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只有独自一人,在记录药方或整理器械时,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转瞬又归于学徒的恭顺。

  这几日骤寒,停泊黄浦江上的带嘤舰队官兵冻伤者激增。药房的冻疮膏、樟脑油等药品需求量大涨。

  陈默便被经理指派,背上装满的药箱,前往外滩码头,给舰队官兵送药。

  黄浦江的寒风,更加肆无忌惮,裹挟着冰碴和水沫直往衣领里钻。

  码头上,一二十艘钢铁军舰如同巨大的怪兽,静静停泊在浮冰之间。

  带嘤的米字旗、弗朗西的三色旗,在舰尾或桅杆上冻得笔直。

  巨大的舰体凝结着厚厚白霜,炮管锚链挂满冰凌。

  明轮驱动的炮舰,其巨大的木质轮叶边缘也结着冰壳。

  军舰周围,一队队裹着厚呢大衣、头缠红巾的锡克水手,持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冰冷的码头警戒线内来回巡逻。

  他们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

  陈默背着药箱,刚走近警戒线,一名锡克水手立刻横枪上前,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厉声喝道:“Halt! Stay back!”

  陈默停下脚步,脸上习惯性地堆起药房学徒应有的、略带谦卑的笑容,用清晰的英语解释:

  “长官,我是润馨药房的托马斯·陈,来给舰队送冻伤药。是艾弗森中尉吩咐的。”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一艘军舰的舷梯口传来:“托马斯!上帝保佑,你终于来了!”

  只见带嘤海军中尉艾弗森快步走来。

  他身材中等,穿着厚实的海军呢大衣,鼻头和耳朵冻得通红,边走边搓着手。

  看到陈默,他如释重负:“快,快跟我来!舰长阁下的脚,快被这该死的冻疮折磨疯了,脾气比这鬼天气还坏!”

  陈默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职业性的殷勤:

  “艾弗森先生,药一到,经理就立刻吩咐我送来,不敢耽搁。”

  他拍了拍身上沉重的药箱。

  艾弗森哈哈一笑,带着上位者的熟稔,用力拍了拍陈默略显单薄的肩膀:“好伙计!跟我来。”

  他转身引路,带着陈默,走向那艘军舰悬下的冰冷铁质舷梯。

  陈默踏上舷梯,小心地登上甲板。

  这是一艘带嘤炮舰,舰身长约四十余米,宽约八米多。

  舰体两侧各有一个巨大的、包裹铁皮的木质明轮,此刻轮叶边缘也挂着冰溜。

  侧舷甲板上,前后及两侧,安装着六门粗壮的32磅前装滑膛炮,黝黑的炮口指向江岸。

  炮身覆盖着防冻油布,炮尾的机械装置裸露着,凝结霜花。

  甲板上有二三十名水手,忙着除冰防冻,铁铲刮擦甲板的声音、口令声、缆绳拖动声交织。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铁锈、海腥和庞大机械特有的金属冰冷气息。

  陈默的目光扫过那些巨炮,脸上适时浮现出惊讶与敬畏,带着恰到好处的、乡巴佬式的震撼,轻声赞叹:

  “这么大的船,这么大的炮……长官,这要是真正开起火来,那该是多么……多么吓人的场面啊!”

  他的声音里,混合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巨大武力震慑的“怯意”。

  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扮演着无知者的惊叹,唯有紧贴药箱背带的手指,在无人可见处,微微蜷紧了一瞬。

  艾弗森就喜欢看到陈默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反应,这极大地满足了他的优越感。

  他挺起胸膛,语气更加得意:“哈!托马斯,这不过是艘排水量650吨的炮舰‘不屈号’罢了!等你见到排水量一千多吨的护卫舰‘香农号’——喏,就泊在那边,”

  他伸手指向码头外侧一艘体型更大、线条更修长、炮窗更多、桅杆更高耸的军舰,

  “你才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海上堡垒!它光是8寸(203)的大炮,就有足足10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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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这些无畏的勇士和它们忠诚的炮口,让那些华夏人跪在地上,乞求我们的仁慈!”

  艾弗森的话语里,充满了帝国军人的傲慢,和对华夏的极度蔑视。

  说到“华夏人”三字时,艾弗森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话语顿了一下。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陈默有着明显混血特征的脸上,尤其盯着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带着一丝试探和玩味,眨了眨眼:

  “托马斯,我这样说……你不介意吧?毕竟……”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昭然——毕竟你身上也流着一半华夏人的血。

  “华夏人”——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在陈默心口上。

  一股灼热的血,猛地冲上头顶,几乎要冲破那层精心维持的谦卑面具。

  父亲悬在榕树下挣扎的身影,伴随着绞索摩擦树干的刺耳声响,瞬间撕裂了眼前冰冷的钢铁景象。

  他几乎能感觉到,那绳索勒进自己脖颈的窒息感。

  此时坚韧的意志力,如同绷紧的弓弦,死死勒住那即将喷涌的热血。

  他面不改色,脸上却堆满了更加谦恭,甚至带点惶恐的笑容。

  微微欠身,语速稍快地催促道:

  “长官,您说笑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葡萄牙公民,在仁慈的主见证下受洗。华夏国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还是快去看看舰长阁下吧,冻疮拖久了,可不好受。”

  他的语气自然流畅,带着急于完成差事的学徒的焦急,将那一丝可能的“冒犯”轻巧撇开,并用“葡萄牙公民”的身份,和“主”作为挡箭牌。

  唯有肩胛骨下,药箱皮带勒紧的地方,传来一阵细微而持续的痛感,提醒着他此刻的真实。

  艾弗森盯着陈默那略带惶恐,和急于辩解的表情看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刚才那点微不足道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哈哈哈!说得对,托马斯!走,带你去见见我们尊贵的、正在被冻疮折磨的舰长!”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陈默的后背,力道大得让陈默踉跄了一下,随即引着他,穿过冰冷的甲板,走向舰桥下方,那相对温暖的军官生活区。

  舰体钢铁的冰冷,透过靴底直透上来,混合着煤炭、煮咖啡和陈旧皮革的味道,形成一种属于征服者的浑浊暖意。

  陈默低垂着眼睑,目不斜视,紧跟着艾弗森的步伐,像所有谨小慎微的侍者一样,避开忙碌的水手和冰冷的器械。

  每一步,都踏在仇敌的心脏地带!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艾弗森吐出“华夏人”三个字时,那榕树下悬垂挣扎的身影,母亲临终前的嘱咐,在这钢铁巨兽冰冷的腹腔阴影里,骤然变得无比清晰。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药箱的背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锚点,将他牢牢钉在“托马斯·陈”的躯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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