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天子忧危遣近侍,万民俯首颂君恩-《开局七品县令,为民请命能爆奖励》

  紫宸殿的朱红宫门,在内侍们合力推动下,发出一声沉重而悠长的“吱呀”声。

  大内总管梁宇手捧明黄圣旨,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苍白而平静的脸上,却没有带来半分暖意。

  宫门之外,一队早已等候多时的禁军士卒,甲胄鲜明,刀枪林立,见他出来,立刻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恭迎总管大人!”

  梁宇没有看他们,只是将手中的圣旨小心翼翼地放入袖中,然后,一言不发地登上了早已备好的软轿。

  “起轿,去东市。”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阳光,也将梁宇那张阴晴不定的脸,重新隐匿于一片昏暗之中。

  软轿在禁军的护卫下,平稳而迅速地朝着东市的方向行去。轿厢之内,梁宇端坐着,双手拢在袖中,微微闭着眼,但那微微泛白的指节,却暴露了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年轻帝王最后那句疲惫而又冰冷的话语。

  “告诉余瑾,朕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将聚集的百姓,尽数遣散!”

  “若有暴民,胆敢冲击官府,冲击勋贵府邸者……格杀勿论!”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心头。

  他想不明白。

  余瑾……这个他亲眼看着从一个边陲小官,一步步走到如今权倾朝野位置的年轻人,这个他眼中甚至比满朝权臣还要聪明的“鬼才”,为何会走出现在这一步险棋?

  民怨如水,亦可覆舟。

  这个道理,连他这个阉人都懂,余瑾会不懂吗?

  他当然懂。

  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他亲手点燃了这把足以将整个京城都烧成白地的滔天大火。

  “诛国贼,清君侧……”

  梁宇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六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

  这六个字,是利刃,是足以将卢颂一党连根拔起的无上利刃。可这把利刃,是双刃剑。

  它在刺向敌人的同时,那锋利的刃尖,也已经若有若无地,抵在了皇权的咽喉之上。

  今日这上万名百姓,奉你余瑾为神明,听你号令。

  那明日呢?

  若是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都只知有“余青天”,而不知有“赵天子”呢?

  到那时,你余瑾,又该如何自处?

  陛下,又该如何处之?

  轿子轻微地颠簸着,梁宇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当他抵达东市时,看到的是一副乱民冲击官府,血流成河的惨状……

  那么,他带来的这道圣旨,连同那三千蓄势待发的卫戍军,就将成为埋葬余瑾,这位大安朝最耀眼的新星的……第一捧黄土。

  ……

  东市长街的入口,早已被身着玄甲的卫戍军士卒,围得水泄不通。

  雪亮的刀枪,组成了一道冰冷的钢铁森林,将坊市内外,彻底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梁宇的软轿,在卫戍军统领王威的亲自迎接下,穿过了这道肃杀的防线。

  “梁总管,”王威凑到轿窗边,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凝重,“里面……已经彻底乱了。那动静,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末将已经让弓箭手上了两旁的房顶,只要您一声令下……”

  梁宇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撩开了轿帘的一角。

  下一刻,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愣住了。

  预想中的喊杀声,没有。

  预想中的打砸抢烧,没有。

  预想中的血流成河,更是没有。

  那股足以冲垮一切的滔天民怨,的确存在,但它并没有像决堤的洪水一般肆虐,反而……

  “万岁!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山崩海啸般的呼喊声,如同一道道实质性的声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的软轿都掀翻在地。

  梁宇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那长街之上,黑压压的,跪了不知几千、几万的百姓。

  他们朝着皇宫的方向,拼命地磕着头,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疯狂,只有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劫后余生般的激动与感激。

  “陛下圣明!”

  “谢主隆恩!!”

  这……这是怎么回事?

  剧情,似乎和他,和陛下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梁宇甚至顾不上让轿夫停轿,便有些踉跄地,从那还在行进的软轿上走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万民跪拜、山呼万岁的震撼场景,整个人都懵了。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目光越过那黑压压的人群,终于看到了那个站在施粮点前,同样对着皇宫方向躬身行礼的青色身影。

  一瞬间,梁宇的心中,五味杂陈。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释然、后怕,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钦佩。

  他终于明白,自己,还有陛下,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他不仅没有让那股民怨失控,反而用一种神乎其神、羚羊挂角般的手段,将这股足以颠覆一切的洪流,轻而易举地,就引向了对皇权的无限崇敬与拥戴之上。

  这哪里是“逼宫”?

  这分明是……“献礼”!

  他将这泼天的民心,恭恭敬敬地,捧到了陛下的面前!

  梁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脸上重新恢复了那副古井不波的平静。

  然后,他在一众禁军惊愕的目光中,缓步上前,穿过那依旧跪拜不起的人群,径直走到了余瑾的身边。

  他没有宣读那道早已拟好的、充满杀伐之气的圣旨。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陪着余瑾,听着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万岁”,看着那一张张充满了希望的脸。

  直到那声浪,渐渐平息。

  直到余瑾,缓缓直起身。

  梁宇才往前凑了半步,用一种带着几分埋怨,又带着几分后怕的语气,压低了声音。

  “余大人,您这盘棋,可真是……差点把咱家的魂儿都给吓没了。”

  余瑾转过头,看着这位天子近侍,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的微笑。

  “让总管大人,受惊了。”

  “何止是受惊。”梁宇苦笑一声,他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继续用耳语般的音量说道,“您可知,就在半个时辰前,陛下他……已经准备下罪己诏了。”

  余瑾闻言,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看着梁宇,语气无比的诚恳,也无比的坚定。

  “请总管大人回禀陛下。”

  “臣余瑾,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臣今日所为,看似行险,实则,皆是为了助陛下,收拢民心,剪除国贼,巩固皇权。”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臣,绝不敢,也绝不会,有任何出格之举。”

  听着这番话,感受着那语气中的真诚,梁宇心中最后一丝的疑虑,也终于烟消云散。

  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余大人这句话,咱家……就放心了。”

  他已经知道,自己回去之后,该如何向那位同样在焦急等待的帝王,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