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4章 山崩于前-《武神伐仙》

  传令兵翻身下马时,铁靴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靖安军大捷!”

  他扯开嗓子嘶吼,声音里带着沙砾般的嘶哑,

  “蛮国征南大军十万精锐尽灭,西北都护府已立!”

  武彦哲只觉眼前炸开一片白光,手中的官袍下摆无声滑落。

  寒风卷着灌进领口,

  他却浑然不觉,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这消息如同一记重锤,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砸得粉碎,

  靖安军自立都护府,意味着什么?

  那是公然割据,是将大乾的西北疆土从版图上生生割裂!

  武极却异常镇定,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破云刀的刀柄,

  “好个靖安军。”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十万蛮军说灭就灭,还顺手建了都护府...

  这手笔,可不是临时起意。”

  老秀才趁机挣扎着爬起来,白发上沾满泥雪:

  “诸位大人!我孙女还在等药...”

  他的哀号被武极的冷笑截断。

  武安侯突然抬手,寒光闪过,

  一支羽箭擦着老秀才耳畔钉入墙面,箭尾的雕翎还在簌簌颤动。

  “聒噪。”

  武极淡道,“把人拖下去。”

  甲士们粗鲁地架起老秀才,

  老人的医书残页在风中翻飞,像极了大乾摇摇欲坠的国运。

  武彦哲望着这一幕,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强撑着扶住身旁拴马桩才没跌倒。

  他想起宫慎之临终前托付的“稳住民心”,

  想起陛下亲征前说的“守好京城”,

  此刻却像一记记耳光,抽得他脸颊发烫。

  “武大人脸色不太好?”

  武极踱到他身边,声音平淡:

  “西北自立,对京城来说未必是坏事。”

  “蛮国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力南侵,而我们...”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紧闭的粮仓,

  “正好腾出手来,整顿朝纲。”

  武彦哲猛地抬头,撞进对方深不见底的瞳孔。

  他突然意识到,武极或许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从抄家时的雷厉风行,到粮食分配的精确算计,

  再到此刻面对“叛乱”的镇定自若...

  这个武安侯,恐怕在踏入京城...

  不,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布好了棋局。

  武彦哲忽然感觉到一阵茫然...

  他是朝廷的京兆府尹,堂堂正三品大员,

  又是黑旗的午马,十二人之一...

  但现在,他像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童,

  充满了茫然无措。

  武彦哲呼吸一点点急促,声音不自觉拔高,惊飞了屋檐下的寒鸦,

  “可那是大乾的疆土!”

  “靖安军拥兵自重,自立门户,这与叛贼何异?!”

  话音未落,武彦哲又愣住了,

  “我可是黑旗午马啊,算得上是逆贼,怎么能如此拥立大乾?”

  还不等他想明白,

  武极却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讥讽:

  “疆土?大人看看脚下。”

  他突然抬脚,靴底碾过地上一块冻硬的麦饼,

  “京城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要那么多疆土何用?

  靖安军守住西北,至少挡住了蛮人,能让西北几州安稳...”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陛下在离京前诏我入京,谁又能保证,这不是陛下的安排?”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得武彦哲通体生寒。

  难道说,陛下早就料到亲征会有不测,

  所以默许了靖安军的割据?

  可这样一来,大乾不就名存实亡了吗?

  “大人,该回府了。”

  师爷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武彦哲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死死攥着拴马桩,指节泛白,掌心早已被木刺扎得鲜血淋漓。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

  却被地上的积雪滑倒,狼狈地跌坐在泥水里。

  武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武大人还是早些休息得好。明日还要主持分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紧闭的商铺,

  “比起西北大捷,京城百姓更关心自己能不能吃上饭。”

  ....

  当武彦哲被师爷搀扶着回到京兆府时,书房案头的蜡烛早已熄灭。

  他望着窗外如墨的天色,听着远处断断续续的哭喊声,

  突然想起年轻时在书院读到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可如今,这倾覆的天下,又有谁能扶得起?

  寒风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武彦哲摸到案头未写完的奏折,狼毫笔尖早已干涸。

  他颤抖着展开宣纸,却不知该向谁奏报这一切,

  向已经陨落的陛下?

  还是向空空如也的朝堂?

  又或者向被屠杀一空的皇宫?

  彦哲瘫坐在京兆府书房的太师椅上。

  案头摊开的空白奏折在穿堂风里簌簌作响,

  墨迹未干的砚台边缘凝结着细小水珠,恍若他此刻千疮百孔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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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要关窗吗?”

  师爷捧着炭火盆进来,铜盆边缘还结着霜花。

  “大人,也不知这天气为何忽然变得这么冷...”

  见武彦哲恍若未闻,又怯生生补了句,

  “方才武安侯府送来文书,说明日辰时三刻开始分粮。”

  “分粮...”

  武彦哲喃喃重复,突然发出一阵干涩的笑。

  他猛地起身,官袍下摆扫翻了笔架,狼毫、镇纸噼里啪啦砸在青砖上。

  “西北自立门户,京城饿殍遍地,我竟还在操心分粮!”

  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便撕扯着他的喉咙!

  师爷吓得脸色煞白,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大人:

  “大人保重身体!如今满朝文武,只剩您...”

  “只剩我?”

  武彦哲猛然抬头,浑浊的眼底泛起血丝,

  “是啊,宫尚书死了,陛下...

  如今我这京兆府尹,倒成了京城里最大的官!

  老子做梦都想入阁,成为一品尚书,成为这京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但现在...居然搞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他妈的狗屁世道。”

  他踉跄着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棂。

  寒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

  远处武安军的巡逻火把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宛如将熄未熄的鬼火。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转身,抓起案头的狼毫。

  “备墨!取火漆!”

  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决绝,

  “我要给靖安军、给西军写信!告诉他们京城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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