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江北大战(六)-《北魏谋国:这个玄德太强了》

  翌日,黎明前,汉军大营。

  刘璟站在营帐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蟠龙纹路。义阳城就在前方二十里处,城墙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他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青草与铁锈的气味——那是露水与兵器混合的味道。

  "陆法和..."刘璟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个奇士绝不会轻易让自己进城休整。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鸡鸣山,山形如雄鸡报晓,地势险要,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大王,您找我?"一个粗犷却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璟转身,看见飞羽斥候统领李檦已经单膝跪地。这个身高不足五尺的小个子,在晨光中看起来像个未成年的孩童,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李檦的甲胄上还带着夜露,显然刚从巡逻中归来。

  "起来说话。"刘璟挥手示意他靠近,声音压得更低,"本王担心陆法和还有后手。鸡鸣山地势险要,若在那里设伏..."

  李檦眼睛一亮,立刻领会了汉王的意图:"末将这就去探查。"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在晨光中闪着狡黠的光。

  "你亲自去。"刘璟目光如炬,手指点了点李檦的胸口,"不要惊动任何人,更不要打草惊蛇。若遇险情,立刻撤回。"

  李檦抱拳行礼:"大王放心,末将自有办法。"说完,他像只灵巧的猫儿一样消失在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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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营地边缘的灌木丛中钻出一个衣衫褴褛的牧童。李檦用泥土抹黑了脸,头发散乱,走路时故意拖着一条腿,活脱脱一个贫苦的放羊娃。他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竹鞭,赶着五六只瘦羊往鸡鸣山方向走去。

  "咩——"一只黑山羊不满地叫唤着,似乎抗议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主人"。

  "嘘,别叫,回头给你找最嫩的草。"李檦低声哄着,眼睛却警惕地扫视四周。每走一步,他都在记忆地形——东侧山坡较缓,适合骑兵冲锋;西侧密林丛生,极易设伏;中间那条羊肠小道,则是撤退的最佳路线。

  鸡鸣山的树林比想象中还要茂密。盛夏的阳光被层层树叶过滤,只剩下斑驳的光点洒在地上。李檦的耳朵微微颤动,捕捉到了不寻常的声响——金属轻微的碰撞声,压抑的咳嗽声,还有...很多人的呼吸声。

  "果然有埋伏。"他在心中暗叹,脸上却保持着茫然无知的表情,继续赶着羊往山林深处走去。他的手指悄悄在树干上留下记号,指甲划出的纹路只有汉军斥候才看得懂。

  "乌木扎大人,有个小崽子闯进来了。"一个蛮兵压低声音报告,他藏身在李檦头顶的树冠中,却不知自己已被发现。

  蛮族首领乌木扎舔了舔嘴唇,露出残忍的笑容:"杀了,羊抢来给兄弟们开荤。"他粗糙的手指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弯刀。

  "不可!"一个清朗的男声制止道。李檦用余光瞥见一个年轻将领从树后走出,铠甲下的面容刚毅却带着几分书卷气。"不过是个放羊的孩子,赶走便是。"

  "你们汉人就是麻烦。"乌木扎不满地嘟囔,但还是退到一旁——陆法和明确交代,此战以杜僧明为主。

  杜僧明对身旁副将使了个眼色:"王牍,去把那孩子赶走,别吓着他。"

  副将王牍大步走出树林,在距离李檦二十步处停下,粗声喊道:"小孩!快回去,这里马上要打仗了!"

  李檦装作没听见,继续低头赶羊,心跳却加快了。再往前走十步,他就能看清埋伏的具体人数和位置了。

  "喂!说你呢!"王牍提高了音量,"快滚回去!"他捡起一块石头,作势要扔。

  李檦这才"惊慌"抬头,手中的鞭子"不小心"掉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捡起鞭子,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匆忙赶着羊群往山外跑。在转身的瞬间,他的眼睛迅速扫过树林——至少五千名蛮兵,两百梁军,都藏在山坡两侧的密林中。

  杜僧明望着"牧童"远去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那孩子逃跑的姿势...太刻意了?还是自己多心了?他摇摇头,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到即将到来的伏击上。

  "全军戒备,"杜僧明低声下令,"汉军随时可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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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檦一出山林就甩开羊群,以惊人的速度飞奔回营。当他气喘吁吁地跪在刘璟面前汇报时,额头上的汗水混着泥土滴落在地上。

  "...至少五千人,蛮兵居多,埋伏在东西两侧山坡。"李檦快速汇报着,手指在沙盘上点出敌军位置,"领兵的是个年轻梁将,好像姓杜。"

  "杜?"刘璟眼中寒光一闪,手指敲击着案几,"莫非是杜天合的弟弟?"他转向军师刘亮,"军师以为如何?"

  刘亮轻抚胡须,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梁军主力尚在义阳,此处的伏兵不会太多。夏日干燥,草木茂盛..."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刘璟一眼。

  "火攻。"刘璟嘴角扬起冷酷的弧度,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传令下去,全军轻装出发,一个时辰内赶到鸡鸣山!"

  汉军行动迅如雷霆。不到一个时辰,数万名弓骑已经悄然包围了鸡鸣山山脚。他们箭头上缠着浸满油脂的麻布,只等一声令下。

  "放!"刘璟金刀一挥,刀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寒光。

  上万支火箭划破长空,如同坠落的流星雨落入山林。干燥的灌木和杂草瞬间化作火海,火借风势,眨眼间就窜上了树梢。浓烟滚滚,遮蔽了半边天空,仿佛末日降临。

  山上,杜僧明正靠在一棵松树下闭目养神。忽然,他鼻尖一动,闻到了烟味。

  "不好!"他猛地跳起,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整片山林已经陷入火海,热浪扑面而来,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火舌舔舐着树木,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汉军识破我们了!放火烧山!"杜僧明大喊,声音在嘈杂的火场中几乎听不见,"全军撤退!往山下冲!"

  乌木扎怒吼着召集蛮兵:"跟我冲下去!杀出一条血路!"他挥舞着弯刀,率先冲向山下。

  蛮兵们慌不择路地向山下狂奔,却被早已等候多时的汉军箭雨迎头痛击。第一轮齐射就倒下数百人,箭矢穿透皮甲的声音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不到一刻钟,无数蛮兵倒地身亡。乌木扎胸前瞬间插满箭矢,像只刺猬一样栽倒在地,眼中还凝固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杜僧明挥剑格挡,剑锋与箭矢碰撞出点点火星。仍有三四支箭穿透了他的铠甲。一支箭深深扎入大腿,另一支擦过肩膀,带出一蓬鲜血。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咬牙坚持着,用剑支撑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停!"刘璟抬手示意停止射击。烟雾渐散,战场上只剩下杜僧明一个活人站立着,周围遍布焦尸和插满箭矢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和焦木的刺鼻气味。

  汉兵将奄奄一息的杜僧明拖到刘璟马前。刘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满身是血的年轻将领,冷冷地问:"降不降?"

  杜僧明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你杀我兄长杜天合,还想让我投降,做梦!"他吐出一口血沫,正好落在刘璟的马靴上。

  刘璟愣了一下,随即抚掌大笑:"好!有骨气!"他转头对左右说,"正好杀了祭奠我兄弟侯莫陈悦!"说着已经抽出金刀。

  "大王!"李檦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跪在刘璟马前,"末将有一事相求。"

  刘璟挑眉:"讲。"

  "方才末将进山侦察,若非这位将军一念之仁,末将早已命丧黄泉。"李檦诚恳地说,指向自己身上残留的牧童装扮,"请大王准末将还这个人情。"

  杜僧明这才恍然大悟,死死盯着李檦:"是你...那个牧童..."悔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正是因为自己的仁慈,导致全军覆没。

  刘璟眯起眼睛,打量着李檦和杜僧明。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片刻沉默后,他冷哼一声:"罢了。"收剑入鞘,"给他包扎伤口,扔在这里自生自灭。"说完调转马头,准备继续进军。

  李檦走到杜僧明身旁,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两军相争,伤亡在所难免。令兄之死固然惋惜,但为国尽忠,是真英雄!"

  杜僧明冷笑,推开李檦的手:"那汉王刚才还想杀我祭旗?"

  李檦哈哈大笑,翻身上马:"因为我们是汉军!规则怎么定,我们说了算!"说完策马追上大队,留下杜僧明一人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杜僧明孤零零地站在遍地焦尸的大路上,望着远去的汉军队伍。鲜血从包扎处渗出,染红了临时撕下的衣襟。但更痛的是心中的悔恨与迷茫——如果当时听乌木扎的话杀了那个"牧童",如果自己不那么妇人之仁...

  他跪倒在地,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惊起远处一群乌鸦,扑棱着翅膀飞向阴沉的天空。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流下,滴在焦黑的土地上。

  "兄长...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杜僧明哽咽着,手指插入泥土,仿佛要从大地中汲取力量。忽然,他的指尖碰到了什么硬物——是乌木扎的弯刀,半埋在灰烬中。

  杜僧明缓缓拾起弯刀,刀身上还残留着蛮族特有的纹路。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只要一息尚存,就要让刘璟血债血偿。

  他艰难地站起身,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向南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