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敬酒不吃-《南北朝,敕勒长歌》

  城头瞬间骚动起来,守军们惊恐地交头接耳。

  “是王子!真的是王子!”

  “完了……连王子都被抓了,我们还守什么?”

  “投降吧!不然我们全得死!”

  侯景满意地看着城头的混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再喊一遍!”

  慕容世伏颤抖着抬起头,望向城头那些曾经对他俯首称臣的士兵,终于彻底崩溃。

  “开城投降!我命你们投降!”

  这句话加剧了城头的骚动,有人尖叫,有人怒骂,更有士兵直接扔下武器,抱头蹲在箭垛后。

  伏俟城内,大祭司慕容德顺踉跄着冲上城楼,身后跟着十几名亲信。老人此刻面色惨白,拐杖不住乱敲。

  “乱骂什么!”他声嘶力竭地喊道,“那是王子殿下!”

  守军们僵在原地,惊恐地望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大祭司。

  慕容德顺扑到箭垛前,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城外那辆囚车。

  等他看清慕容世伏狼狈的模样,手中拐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大祭司!”一名百夫长冲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我们该怎么办?”

  慕容德顺嘴唇颤抖,突然转身对亲信吼道:

  “去召集所有在王城中的贵人!立刻!马上!”

  他又转向守军:

  “看好……看好时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内传来。慕容铁骊带着数十名亲卫冲上城楼。

  “慕容德顺!”

  这位吐谷浑老将须发皆张,腰间弯刀已然出鞘,他一把揪住大祭司的衣襟,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你要背叛吐谷浑吗?你要让我们的王城在你手里断送吗?!”

  大祭司挺直佝偻的背脊,浑浊的双眼直视老将军:

  “铁骊,你看看城外!王子已经被俘,王庭精锐尽丧,我们拿什么守城?”

  “放屁!”

  慕容铁骊一刀劈在城砖上:

  “我慕容铁骊还没死!城中还有三千带甲之士!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他眼中尽是疯狂:

  “就算全城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们也绝不能做那不发一矢就解甲归降的懦夫!”

  城头守军们面面相觑,年轻的武士们握紧了角弓,却又在触及城外寒光时迟疑地松开。

  “你这不是勇敢,是愚蠢!”

  大祭司厉声道:

  “你想让全城的族人为你的固执陪葬吗?想让伏俟城变成第二个统万城吗?!”

  慕容铁骊闻言浑身一震,正要反驳,城外突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投降不杀!抵抗者死!”

  老将军瞳孔骤然收缩——这些投石机形制古怪,底座是用整根原木拼接而成,横梁上缠着浸透油脂的粗绳,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这不可能!”

  他喉头滚动。

  晋阳军长途奔袭而来,怎么可能携带这等攻城重器?

  “他们……他们砍了神木林!”

  城头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慕容铁骊这才注意到,那些原木上还残留着熟悉的树皮纹路——那是王城东郊神木林特有的铁桦木!

  那是吐谷浑人世代供奉的神树,被这群贼子砍了,还做成攻城器械攻打他们的王城。

  每架投石机上并排装着几块大石,后方还堆着无数陶罐,罐口缠着浸油的麻绳……

  “准备御敌!”

  见此情景,慕容铁骊声嘶力竭地吼道,守军眼中虽有些犹豫,但慕容铁骊多年积威尚在,众人还是下意识的做好了战斗准备。

  大祭司突然扑到箭垛前,白发在风中狂舞:

  “至少要商议一二!铁骊,你听我一言……”

  他颤抖的手指突然指向城内王宫方向:

  “先召集各部首领,再派使者与城外敌军谈判!若他们打定主意要屠城,我等再死战不迟啊!”

  慕容铁骊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他何尝不知这是缓兵之计?

  但当他望向城外——那些投石机已经缓缓做好准备,附近兵士手中的火把正在晨风中明灭……

  老将军突然暴起一脚踹翻箭垛旁的铜锣,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他红着眼睛揪住一个年轻武士:

  “去!把金帐里的家眷都带到密道去!”

  这句话像惊雷般劈在守军心头。

  原来……将军说的全城男人都死光,不包括他们自己人啊!

  慕容德顺趁机高喊:

  “开城门!迎接王子回城!”

  “你敢!”

  慕容铁骊暴怒,弯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取大祭司咽喉。老人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侧身避开要害,刀锋深深切入他的肩膀。

  鲜血喷溅在城砖上,慕容德顺踉跄后退,却仍坚持喊道:

  “开城……投降……保我百姓……”

  慕容铁骊彻底疯狂,第二刀狠狠劈下。这一次,大祭司没能躲开。弯刀从锁骨切入,几乎将老人劈成两半。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溅了慕容铁骊满脸。

  “还有谁要投降?”

  慕容铁骊转身怒吼,血红的眼睛扫过守军。

  城头死一般寂静,突然,一个年轻士兵尖叫着扔下武器,转身就跑。这像是一个信号,眨眼间就有数十名守军效仿。慕容铁骊的亲卫想要阻拦,却被更多溃逃的士兵冲散。

  “拦住他们!”

  慕容铁骊暴喝一声,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寒光,将最近的一个逃兵劈翻在地。

  鲜血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他大步上前,一脚踹翻一个正在解甲的士兵,刀尖抵住对方咽喉:

  “想当懦夫?”

  士兵惊恐地摇头,却被老将军一刀刺穿喉咙。

  “都给我站住!”慕容铁骊须发皆张:

  “王城尚在,可汗血脉未绝!尔等就这般贪生怕死么?”

  他猛地扯开胸前皮甲,露出布满伤疤的胸膛:

  “老夫征战四十载,身上刀箭之伤不下百处!今日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向贼人低头!”

  亲卫们见状,纷纷挺起长矛,在城头组成一道人墙。溃逃的士兵被逼得步步后退。

  “射死他们!”慕容铁骊厉声喝道:

  “瞄准那些逃得最快的!”

  箭雨呼啸而出,十几个逃兵应声倒地。其余人见状,终于停下脚步,惊恐地望着这位杀红了眼的老将军。

  “现在,”慕容铁骊声音低沉:

  “都给我回本队去。再有言降者——”

  他踢了踢大祭司的尸体:“这就是下场!”

  城头渐渐恢复秩序,但慕容铁骊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望着那些木然移动的士兵——他们握刀的手在发抖,眼神涣散。远处几个亲兵正拖着同袍的尸体往城下走,血水在青砖上格外扎眼。

  老将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腥甜涌上喉头。他不动声色地抹去嘴角血丝,目光扫向城外——那支玄甲大军正在调整投石机,黑压压的阵型中突然亮起几十个火点,在晨雾中如同恶鬼睁开的眼睛。

  城外,侯景正眯起眼睛观察城头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这些蛮子还没尝够苦头。”

  他转向身旁的司马子如,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那个老东西倒是有些门道。”

  司马子如搓着冻僵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都督,要不要再派使者……”

  “不必了。“侯景突然打断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

  “机会给过了,是他们自己不要。”

  他猛地转身:

  “斛律光!”

  身后的银甲将军立即上前:

  “末将在!”

  侯景指向伏俟城:

  “传令攻城!”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重点招呼那个老东西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