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阿依娜:阿娅你现在肚子怀着孕,你尽量别动就行。-《北京保卫战逆转,延大明百年国祚》

  五月的风带着草原初融的暖意,却吹不散帐内的紧张。帐外的厮杀声像骤起的冰雹,一阵紧过一阵砸在帆布上,炭盆里的火苗被震得忽明忽暗,映着阿依娜手里的银针泛出冷光——她正用烈酒擦拭针身,打算给也平放些血降温,目光扫过帐中央时,忽然凝住了。

  阿娅扶着帐壁起身的动作有些滞涩,右手下意识护在小腹上,那处的毡裙比往日显了些轮廓,连脚步都带着春草抽芽般的小心翼翼。

  “慢点。”阿依娜把银针搁在火上燎了燎,声音里带着未褪的晨露般的沉,“前日过融雪溪时滑的那跤,就忘了疼?”

  阿娅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了颤。前日过溪时,马蹄踩在半化的冰碴上打滑,她从马背上栽下来,亏得郭登眼疾手快捞了一把,可落地时后腰还是磕在石棱上,当晚就疼得冷汗浸湿了毡垫。军医蹲在帐外叹气的声音她听得清楚:怀了身孕的人,最忌开春的湿寒与磕碰,哪怕轻轻一下,都可能惊了胎气。

  “早不疼了。”阿娅甩开她的手,发间的银铃被甩得叮当作响,像要盖过帐外的喊杀,“也平还烧着,苏和还晕着,你倒有闲心管我摔没摔。”

  “我是你姐姐。”阿依娜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后腰,见她没躲,才松了半口气,“那天摔完就该歇着,偏要跟着郭登去查石亨的动静,夜里疼得咬被子,当我听不见?”

  帐角的草堆忽然动了动,苏和许是被吵声惊了,睫毛颤了颤,眼却没睁,只是往草堆深处缩得更紧。阿娅的声音顿时低了些,却仍梗着脖子:“那琪亚娜呢?她前日跟着陛下在河滩上走了大半天,怎么不见你说她?”

  “琪亚娜身边有陛下。”阿依娜弯腰捡起地上的艾草,往药篓里塞时带起一阵风,“陛下的马夫在前头扫融雪,亲兵在后头垫毡子,她脚下连个泥点子都沾不着。你呢?郭登忙着看地形,谁顾得上你?若不是前日那马夫眼尖,你摔下去时,手里的弯刀都要硌着肚子了!”

  这话像根刚抽芽的刺,扎得阿娅眼眶骤红:“你就是偏心!她怀着龙种金贵,我怀的就不是性命?也平是我弟弟,他躺在这里,我凭什么躲在后面?”

  “凭你肚子里的孩子。”阿依娜猛地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在火光里格外清,“前日夜里你疼得哼哼时,攥着我的手说‘二姐,我怕’,忘了?这孩子来得有多难,你比谁都清楚,非要拿自己和孩子的命赌气?”

  去年冬末那场暴风雪,阿娅为了给郭登送御寒的狐裘,在齐腰深的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回来时咳得撕心裂肺,大夫那时就摇着头说:怕是难有身孕了。如今这孩子来得这样巧,巧得郭登夜里总醒,摸黑给她掖被角时,指尖都带着颤。谁舍得让她有半点闪失?

  “我不管。”阿娅往后退了半步,手往腰间的弯刀摸去——那是郭登昨天给她的,刀柄缠着厚厚的棉布,说是开春了,怕她握久了凉。“要去你去,我就在这儿守着也平。他小时候总抢我烤的奶饼,现在他躺在这里,我不能走。”

  话音未落,帐外忽然传来郭登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阿娅!快跟我走!石亨的骑兵冲破西边防线了!”

  帆布被猛地掀开,郭登浑身是泥地闯进来,铁甲上的血渍混着融雪往下滴。他一眼就看到阿娅,几步冲过来想抱她,却在看到她护着小腹的手时硬生生顿住,喉结滚了滚:“你……你怎么还站着?快跟我去盾阵后面,那里有暖炉,有软垫……”

  “我不。”阿娅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要走你走,我要守着也平。”

  “胡闹!”郭登的声音陡然拔高,却在瞥见她后腰的毡裙时猛地闭了嘴——那里比早上又显了些,许是站得久了,连走路都有些晃。他忽然想起前日她摔下来时,自己吓得魂都飞了,抱着她往回跑时,她在怀里小声说“郭登,别告诉二姐,她该担心了”。

  “听话。”郭登的声音软下来,带着恳求的沙哑,“盾阵后面有二十个亲兵,都是跟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弟兄,他们会护着你。等我打退了石亨,就来接你,好不好?”

  阿娅没说话,只是望着也平的榻。那里的少年还在昏迷,嘴唇上的青紫褪了些,许是刚才放血起了作用。她忽然想起前日摔下马时,也平还没昏迷,隔着老远冲她喊“三嫂小心”,声音里的急慌像春日的雷,炸得她心口发紧。

  “我不走。”阿娅的声音轻得像柳絮,“郭登,你还记得我们在草原上发誓吗?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现在也平这样,苏和这样,我不能走。”她顿了顿,解下腰间的弯刀塞进他手里——那刀柄上的棉布还是她昨天缝的,针脚里还沾着点晒干的艾草屑。“你拿着这个,比我拿着有用。别管我,去指挥弟兄们,别让石亨的炮打过来。”

  郭登握着刀,指腹摸到棉布上细密的针脚,忽然红了眼眶。他知道她的性子,像草原上刚开春的小狼,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呐喊,是锦衣卫在喊“守住东边”,紧接着又是一声炮响,震得帐顶的草屑落了他们满身。

  “阿依娜!”郭登猛地转头,目光像淬了火,“替我看好她!”

  阿依娜没说话,只是往阿娅身前站了站,像一堵沉默的石墙。郭登深深看了阿娅一眼,转身冲进帐外的风里,铁甲的碰撞声很快被厮杀声吞没。

  帐内一时静得能听见也平浅浅的呼吸,和苏和偶尔的呓语。阿娅忽然往草堆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扶起苏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少女的手胡乱抓着,最后攥住了她的衣角,像抓住根救命的柳条。

  “傻丫头。”阿娅低声骂了句,手却轻轻拍着她的背,掌心贴着苏和的后背,能感觉到她还在发颤。她低头时,摸到自己小腹上的温热,忽然想起前天夜里,郭登趴在她肚子上听了半天,傻笑着说“好像动了一下”,那时帐外的风再急,都觉得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二姐,”阿娅忽然轻声说,“你说这孩子生下来,会不会像也平那样,爱抢别人的奶饼?”

  炭火不知何时旺了些,火苗在炭盆里跳着,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帆布上依偎着,像两株在春风里互相攀援的草。帐外的炮声还在响,厮杀声也还在响,可帐内这一角,却奇异地静下来。

  阿依娜往炭盆里添了块炭,火星子“噼啪”跳着,映得她眼底的担忧淡了些。她知道,不管阿娅嘴上怎么犟,心里比谁都清楚,前日那跤有多险,此刻守在这里,既是为了也平,也是为了让郭登在前线能安心——他知道她在这里,就一定会拼了命回来。

  苏和在阿娅怀里动了动,睫毛上的泪痕干了些。阿娅低头看着她,又看了看榻上的也平,忽然把怀里的另一把小刀往腰间紧了紧。

  她想,等孩子生下来,一定要告他,前日摔那跤时,她的父亲有多慌张;今天这场仗,阿娅的姨母有多勇敢;还有个躺在榻上的舅舅,正等着看他抢奶饼的样子呢。春天都来了,他们总会等到好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