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也平跑向阿依娜身边,突然抱起姐姐就跑:谁没有人要?-《北京保卫战逆转,延大明百年国祚》

  也平跑向阿依娜身边,突然抱起姐姐就跑:谁没有人要?

  暮色像浸了水的棉絮,一点点压下来,把码头的石阶染成深褐色。阿依娜刚要抬脚跟上众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沉稳的踏步,而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有点毛躁的奔跃。她下意识回头,还没看清来人,腰上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箍住,双脚猛地离了地——是也平。

  “也平!你干什么!”阿依娜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慌忙抵在他胸前,发辫上的银铃被这骤然的动作晃得疯响,“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也平却像没听见似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他这两年蹿个子像拔节的草,肩膀宽了不少,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硬实,带着草原少年特有的蛮力。阿依娜在他怀里挣了两下,竟像撞在石墙上,纹丝不动。他抱着她转身就往码头深处跑,步子又大又急,怀里的人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颠,裙摆扫过他的手腕,带着点淡淡的草药香——那是她常年备着的,治关节疼的药膏味。

  “你疯了!我们是姐弟!”阿依娜又气又急,脸颊涨得通红,眼角未干的泪痕被风一吹,凉丝丝地贴在皮肤上。她看见朱祁钰和琪亚娜他们都停住了脚步,苏和甚至往前迈了半步,像是要过来拦,却被琪亚娜悄悄拽了回去。远处的阿吉踮着脚,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马鞭都忘了攥。

  也平跑得飞快,码头上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他跑过堆着丝绸的木箱,那些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绸布边角扫过他的胳膊;跑过系着商船缆绳的木桩,绳结上的水渍溅在他的裤脚;跑过卖河鲜的小摊,摊主收拾摊子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也没回头。风灌进他的喉咙,带着河腥气和暮色的凉意,他却越跑越起劲,低头看了眼怀里气鼓鼓的阿依娜,突然咧开嘴笑,声音里带着喘,却亮得像草原上的星星:“谁没人要?阿姐说谁没人要?”

  阿依娜一愣,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当年在父汗的帐里,你总嫌我皮,却天天给我编辫子。”也平的声音有点发颤,不知是跑急了还是别的,“那时候你刚满二十,坐在毡房的羊毛毯上,手里攥着彩色的线,给我梳那乱糟糟的头发。我瞅着你给陈友哥缝箭袋,针脚走得又匀又密,阳光从毡房的缝隙里漏进来,照得你睫毛上都像落了金粉,眼睛亮得能映出人影。”

  他的脚步慢了些,却没停,抱着她往码头最尽头的石阶跑。那里没有货栈,只有几丛枯了的芦苇,被风吹得沙沙响。夕阳的最后一点金辉斜斜切下来,刚好落在也平汗湿的额发上,把他的眉眼照得格外清楚——那双眼睛,像极了也先父汗年轻时的样子,带着股不管不顾的执拗。

  “陈友哥走的那年冬天,我在归化城的马厩里偷听到你哭。”也平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少年人回忆往事的郑重,“你抱着那枚银锁蹲在草堆里,哭得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我那时候才十岁,躲在干草垛后面,手里攥着刚偷来的奶疙瘩,想递过去,又不敢。”

  阿依娜的心猛地一揪。她从没想过,那时候躲在暗处的,除了呼啸的寒风,还有这样一双眼睛。那年冬天特别冷,陈家大门紧闭,她站在雪地里,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嚎,手里的银锁冻得像块冰。她以为自己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得很好,却原来早被这双当时还拖着鼻涕的眼睛看了去。

  “你总说我是小屁孩,不懂事。”也平抱着她在最末一级石阶上停下,低头望着她,睫毛上还沾着跑出来的细汗,“可我知道,你替阿娅熬药时,会偷偷把自己的那份草药分一半给她;知道你每次路过布庄,都会盯着里面的婴儿肚兜看半天;知道你听见‘徐’字时,手会攥得发白……”

  他的声音忽然放轻了,带着点笨拙的认真,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陈友哥不在了,可你还有我。父汗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要护着姐姐们。我那时候不懂,现在懂了。”

  阿依娜望着他,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前的少年确实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要奶糖的小不点了,他的下巴长出了淡淡的胡茬,眼神里有了她从未见过的坚定。方才被“徐记布庄”勾起来的锥心疼痛,被陈友战死的钝痛,被陈家冷落的委屈,在这一刻忽然被这莽撞又滚烫的拥抱焐得软了些,像初春化冻的冰,一点点淌成水。

  “傻小子……”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汗湿的脸颊,那里还带着少年人的滚烫温度。声音有点哽咽,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弯起来,“放我下来吧,胳膊都被你勒麻了。”

  也平这才嘿嘿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小心翼翼地把她放站稳,还不忘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像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母鹿。“阿姐笑了?”他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的,“刚才你笑了对不对?”

  阿依娜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拍了下他的胳膊:“没大没小。”可指尖落下时,却放得很轻。

  远处的众人慢慢走了过来,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琪亚娜走到阿依娜身边,伸手替她拂去裙摆上的灰尘,眼底带着点笑意:“也平这小子,倒比我们这些大人会疼人。”

  也平听见了,立刻梗着脖子接话:“那是!我阿姐,我不疼谁疼?”

  阿依娜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生气。她转头望向朱祁钰,见他手里还捏着那半枚“徐”字佩,玉佩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陛下,”她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许多,“我们该去看看那商船了。”

  朱祁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也平和阿依娜,忽然道:“也平说得对,往后有我们在,没人敢再让你受委屈。”

  也平立刻接话:“就是!谁敢欺负我阿姐,我先揍得他满地找牙!”说着还挥了挥拳头,惹得阿吉“噗嗤”笑出了声。

  阿依娜望着眼前这些人:笑得一脸促狭的琪亚娜,眼神温和的朱祁钰,站在一旁默默整理马鞭的阿娅,还有蹦蹦跳跳凑过来的阿吉……最后落在也平身上,他正得意洋洋地冲她挑眉,像只刚邀功的小狼崽。

  风卷着河腥气吹来,带着暮色的微凉,却吹不散胸口那点渐渐暖起来的东西。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想起陈友临走时替她拢毡帽的手,想起自己抱着银锁站在雪地里的那个冬天。那些刻在骨头里的疼还在,那些藏在水底的秘密也还在,可此刻她忽然觉得,好像没那么难了。

  也平见她望着自己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姐,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厉害?”

  阿依娜被他逗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是是是,我们也平最厉害了。”

  远处的商船已经成了河面上的一个黑点,桅杆的影子在水里轻轻晃。众人转身往回走,脚步声踩在石阶上,咚咚作响,却不像刚才那样沉郁了。也平走在阿依娜身边,一会儿替她挡开垂下来的芦苇枝,一会儿又絮絮叨叨地说小时候的事,说她总把最甜的奶疙瘩偷偷塞给他,说她教他打水漂时自己却溅了一身泥。

  阿依娜听着,偶尔应一声,嘴角的笑意却没散过。暮色越来越浓,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丛紧紧依偎的芦苇。她忽然想起也平刚才抱着她跑时喊的那句话——“谁没人要?姐姐没人要,我要啊”。

  原来被人这样不管不顾地护着,是这样的感觉。

  她悄悄攥紧了手里的马鞭,鞭柄上的纹路被磨得光滑。前面的路还长,那些关于“徐”字的账总要算,那些藏在商船里的秘密也总要揭开,但此刻,她心里却踏实得很。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