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磐石深处-《异域特工》

  脚步声在破碎的门口响起。

  国安特派员李卫国快步走了进来,他脸色凝重,风尘仆仆,显然是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的。

  当看到何承远虽然狼狈但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时,他紧绷的面容才稍稍缓和,长长舒了一口气。

  “何老!您没事!太好了!”李卫国的声音带着由衷的庆幸,目光迅速扫过狼藉的实验室,眉头紧锁,“这里损失太大了。为了您的绝对安全,上级命令请您立刻转移至军区‘磐石’基地。那里设施完善,防卫森严。”

  何承远点了点头,没有反对。他看了一眼门外通道的阴影处,夜莺静静地站在那里,她就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屏障,给予何承远厚重的安全感。

  “新的安保团队已经在路上,会全程护送……”李卫国的话还没说完。

  “不用了。”何承远的声音平静却异常坚决,他抬起手指向阴影中的夜莺,“有她在,足够了。”

  李卫国顺着何承远的手指看去,目光触及夜莺那双半抬起的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宇宙深渊的紫色眼眸时,心脏猛地一缩!

  加上之前报告中模糊的“特殊能力”描述,在此刻亲眼所见下,化作了令人窒息的现实!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接触到何承远那不容置疑的带着某种深沉力量的目光,以及夜莺那毫无波澜的注视,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李卫国最终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明白了,车辆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转移的过程沉默而迅速。

  基地入口外,暴风雪虽已减弱,但寒风依旧凛冽如刀。数辆厚重如装甲堡垒的军用越野车的引擎低吼着,排气管喷出白色的雾气。士兵们荷枪实弹,警惕地守卫在车队周围,气氛肃杀。

  何承远拒绝了士兵的搀扶,自己拉开中间一辆加固防弹越野车的后门。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微微侧身,看向几步之外的夜莺,眼神带着无声的邀请。

  夜莺的目光扫过车队,扫过周围高度戒备的士兵,最后落在何承远苍老却坚定的面容上。她没有任何言语,迈开脚步,步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却异常稳定地走到车旁。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坐进了后座靠窗的位置,身体微微陷入宽大的座椅,闭上了眼睛,仿佛要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何承远这才坐进她旁边的位置,关上车门。沉重的防弹车门发出沉闷的闭合声,将外界的风雪与肃杀隔绝。

  李卫国坐进了副驾驶,通过加密通讯器发出指令。车队在低沉的引擎轰鸣中缓缓启动,碾过被冰雪覆盖的山路,驶向未知的军区基地。

  在他们身后,被破坏的安全屋和实验室区域已被彻底封锁。穿着不同制服的人员开始进驻。有军方技术部门的专家,有国安局的痕迹分析师,更有几名气质冷峻、行动干练、制服上没有任何标识的神秘人员。

  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仔细勘察着每一处战斗痕迹,尤其是那几具被特殊收容的改造人残骸,以及通道深处那片被彻底“抹平”干净得诡异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凝重与探询的气息。

  车队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了数个小时。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的嗡鸣和轮胎压过冰雪的咯吱声。

  何承远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紧锁的眉头显示他内心并不平静。他忽然低声开口打破了沉寂:“李先生,吴元他们情况如何?”

  副驾驶的李卫国立刻转过身,语气带着一丝沉重:“何老,利刃小队牺牲两位,徐小武和张磊。”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冷锋伤势太重。右臂肘关节以下无法保留,已经在做截肢手术了。”

  何承远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微微滚动了一下,苍老的脸上掠过深切的痛惜。

  “队长吴元。”李卫国继续汇报,“左肩贯穿伤,肋骨骨裂三根,左大腿严重撕裂伤伴大量失血。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至少两个月的静养和康复训练。王刚肌肉撕裂,需要手术和固定。白薇脑震荡和额部皮裂伤,侯宇内腑震荡和一些挫伤。他们俩预计个把月就可出院。”

  听到吴元没有生命危险,何承远紧绷的肩膀才真正松弛下来,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沉默了片刻,微微侧过头看向身旁闭目假寐的夜莺。她的侧脸在窗外飞速掠过的雪景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

  “莺。”何承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告知的意味,“小武和石头牺牲了。吴元伤重但无性命之忧。冷锋失去了一条手臂。青鸟、铁锤和猴子伤势稳定。”

  夜莺长长的银色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没有睁眼,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那原本略显急促的微弱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丝。仿佛一块压在无形重石下的冰,被移开了一角。

  车队最终驶入一座深藏于山脉腹地的庞大军事基地。厚重的合金闸门如同巨兽之口缓缓开启,内部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地下世界。

  车辆在指引下停在一栋独立的有着厚重混凝土外墙和多重身份验证系统的建筑前。

  何承远在士兵的护卫下下车。夜莺紧随其后,如同他的影子。

  夜莺那双半敛的紫眸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扫过眼前的建筑结构、守卫的位置、监控探头的角度、通风管道的走向。

  每一个细节都被瞬间捕捉、分析,在脑海中构建出立体的防御或突破模型。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她被安排住在何承远套房隔壁的房间。房间简洁到近乎空旷,只有基本的床铺桌椅。夜莺没有碰任何东西,她走到巨大的防弹观察窗前,窗外是基地内部模拟日光的人造光源和井然有序的军事设施。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银发垂落身影笔直,如同一尊被遗忘在时间角落的、来自遥远星空的精密仪器,无声地运转着,守护着隔壁房间那个苍老而疲惫的、她在这个陌生星球上唯一认可的“锚点”。

  何承远站在自己套房的客厅里,看着通讯器上刚刚收到的关于实验室核心数据初步恢复成功的简报,又看了看隔壁紧闭的房门方向。他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何承远走到内线电话前,按下了隔壁房间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对面是死一般的寂静。

  “莺。”何承远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一种安抚的温和,“休息吧,这里很安全。”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几秒钟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挂断的“咔嗒”声。

  何承远放下话筒,摇了摇头。他知道对于这位来自星尘之外的战士而言,“安全”永远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她的守护才刚刚开始。

  隔壁房间,夜莺依旧站在窗前。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并非休息,而是进入了一种更深沉的、潘多拉战士特有的节能冥想状态。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以她为中心悄然弥漫开去,覆盖了套房周围数十米的范围。

  任何一丝异常的杀意或能量波动,都将在第一时间被她捕捉。

  在这钢铁铸就的堡垒深处,一颗来自遥远星河的冰冷星辰,正以她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一份跨越光年的承诺。

  护军剑基地深处,一间没有任何标识、墙壁覆盖着吸音材料的绝密会议室内,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

  巨大的环形光幕上,数据流瀑布般倾泻,交织着破碎的实验室监控画面、改造人残骸的生化分析报告、通道深处那片诡异“抹平”区域的高精度扫描图,以及一份标注着最高密级的由何承远亲自撰写的评估报告摘要。

  这里是护军剑地组的核心决策中枢。

  代号烛阴的中年组长端坐首位,面容冷峻如同花岗岩。他左右两侧坐着数名同样身着深灰色制服、气质或锐利如刀、或深沉似海的成员。气氛肃杀而紧绷。

  “综合所有数据,目标零号或者说Y-03。’”一名戴着金丝眼镜,代号墨线的分析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其展现出的能力已完全超出人类生理极限及现有科技范畴。神经反射、力量、速度、能量操控尤其是最后湮灭爆炸的手段,初步建模分析涉及空间规则层面的干涉。危险等级必须重新评估为灭世级潜在威胁。”

  “潜在威胁?”坐在他对面,一个面容刚毅眼神如鹰隼般的代号铁砧的男子冷哼一声。

  “她就在我们腹地!在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失控了!卫星入侵、改造人袭击、基地核心区被毁!谁知道下一次失控会是什么?这种不可控的力量,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我建议启动最高级别收容预案!必要时……”他没有说完,但眼中的寒光不言而喻。

  “收容?铁砧,你告诉我怎么收容一个能瞬间抹掉战术核爆的存在?”另一侧,一个气质相对温和,但眼神深邃睿智的代号青鸾的女子反驳道,她的手指在光幕上何承远的报告摘要处点了点,“何老的报告是核心!他强调的是守护!零号救了他,救了整个基地的核心人员!她的目标明确且与我们核心利益一致。对抗外来袭击,保护关键人物!她的力量是双刃剑,用好了是国之重盾!”

  “守护?还国之重盾?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铁砧寸步不让,“她的协议?她的来历?家园毁灭?这些都是她的一面之词!谁能保证这不是更高明的伪装?那湮灭爆炸的能力,万一指向我们呢?不可控!风险太大!”

  “风险?”烛阴低沉的声音响起,压下了争论,“风险是必然存在的。但拒绝风险等于放弃机遇,也等于将她推向不可知的境地。”

  男人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光幕上夜莺那双被捕捉到的黯淡紫眸的特写。

  “何承远的判断基于他毕生的智慧和近距离的观察。我相信他的眼光。零号展现的破坏力源自守护的本能。她的虚弱恰恰说明力量并非无限。”

  男人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将其推向对立面是最大的战略失误。纳入框架,有限合作,加强监控,引导其力量用于守护国家利益是当前最优解。青鸾,你负责与何承远对接,制定约束性条款。铁砧,监控级别提升至天眼级,但行动必须绝对隐蔽,不得引发任何冲突。这是命令。”

  铁砧脸色铁青,嘴唇动了动,最终在烛阴冰冷的目光下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激进派的锋芒在何承远洞察的守护本质与烛阴的务实权衡下,暂时被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