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聚尸-《三魂狩灵人》

  铁尸鱼退回漩涡后,码头的空气反而更沉了。正午的日头晒得石头发烫,河面上的银白色泡沫却越聚越多,像一层冻住的冰,泡沫底下隐约有黑影在蠕动,密密麻麻的,分不清是鱼还是别的东西。

  陈三斤蹲在码头边缘,用枣木护身符戳了戳泡沫,护身符立刻蒙上一层白霜(金属寒气)。钟九歌站在他旁边,正用力拍自己的耳朵,嘴里“喂喂”地喊着——他的听觉几乎完全没了,只能靠看口型猜别人说话。噬生爪在袖管里像揣了块冰,爪心的银锁凉得刺手,偶尔传来细微的震动,像在呼应水下的动静。

  漩涡里突然涌起一股水柱,水柱里裹着无数铁尸鱼,它们没有散开,反而互相咬合,鳞片嵌进彼此的身体,组成了一条半丈长的“铁鱼怪”——鱼头是十几条鱼的头部叠加,眼睛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鱼身覆盖着交错的鳞片,像披了层铁甲;鱼尾摆动时,甩出的不是水花,是带着铁锈的金属碎屑。

  这“铁鱼怪”撞向旁边一艘搁浅的货船,船板像纸一样被撞穿,木屑里混着银白色的纤维(被撕碎的鱼鳍),飘散在空中,落在哪块石头上,哪块石头就迅速生锈。

  被撞穿的货船开始“活”过来——船板的裂缝里渗出铁锈色的液体,像在流血;桅杆上的铁环自动旋转,缠上旁边的缆绳,缆绳很快变得僵硬,像被铁丝替换;最吓人的是船舱里的木箱,箱锁自动弹开,里面的布匹被铁屑浸透,变成灰黑色的“破布”,在风里飘动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咯吱”声。

  一个胆大的船夫想去拖船,刚碰到船舷,手就被粘住了,船板上的铁锈像有生命般爬上他的手臂,皮肤瞬间变得青黑,他惨叫着甩开手,手臂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划痕里嵌着细小的铁鳞。

  钟九歌指着“铁鱼怪”,嘴唇动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听不见,只能用手写在地上:“鱼在‘合魂’,聚成更大的东西,这是暴食期的特征——吞噬同类强化自己。”他的纸人在旁边摆成防御阵型,但纸人的“脸”上没了之前的表情,只有空白的圆圈(视力模糊导致细节画不出来),显得格外诡异。

  “铁鱼怪”再次撞向码头,陈三斤没躲,任由噬生爪隔着袖管迎上去。爪尖与铁鳞碰撞的瞬间,火星四溅,一片铁鳞被刮落,露出底下灰黑色的肉,肉里缠着的细铁丝像神经一样抽搐。

  他脑海里闪过更清晰的画面:母亲蹲在河边,手里拿着一把枣木钉,正往一条铁尸鱼的鳞片下扎,鱼挣扎时,鳞片掉落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母亲把扎了枣木钉的鱼扔进河里,说“让它们知道疼,就不敢乱来了”;母亲的渔网边缘,挂着和“铁鱼怪”身上一样的叠合鳞片……

  这些碎片里,母亲用的枣木钉上,刻着和陈三斤护身符上一样的“镇”字。

  钟九歌突然抓起一大把纸人,塞进嘴里嚼烂,然后吐在手心,和着自己的血捏成一个“纸球”,猛地扔向“铁鱼怪”。纸球在半空炸开,化作无数纸蝶,蝶翼上的符纸发出刺眼的光,暂时逼退了“铁鱼怪”。

  但他刚做完这个动作,就踉跄了一下,脸色惨白——用自身精血催动纸人,代价远比之前更大。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对陈三斤摇了摇头,左眼的金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浑浊的白色(观魂目暂时失效)。

  码头的草堆里滚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把枣木钉,钉头尖锐,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和记忆里母亲用的一模一样。布包里的字条写着:“鱼群聚魂,靠铁鳞传导,钉其叠合处(最弱的地方),可破其形。但它们在等‘铁牛睁眼’,时间不多了。”

  陈三斤拿起一根枣木钉,钉身冰凉,和爪心的银锁温度呼应。

  陈三斤抓起枣木钉,趁着“铁鱼怪”再次撞来的瞬间,猛地将钉扎进它头部的叠合处。“铁鱼怪”发出刺耳的嘶鸣,鳞片开始脱落,组成它身体的铁尸鱼纷纷散开,像被打散的珠子。

  但漩涡里立刻涌出更多的鱼,重新组合成新的“铁鱼怪”,这次的体型比之前更大,眼睛里的锈纹变成了网状(更接近铁牛的纹路)。

  钟九歌的纸蝶已经耗尽,他只能用身体护住几个受伤的船夫,背对着“铁鱼怪”,肩膀被铁鳞刮到,衣服瞬间变得僵硬,像结了层铁壳。

  镇口的铁牛雕像突然发出震耳的嗡鸣,河面上的漩涡猛地扩大,卷着泥沙和船骸旋转,漩涡中心的水变成了铁锈色,隐约能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搅动——不是鱼群,更像铁牛的头部轮廓。

  陈三斤的噬生爪突然不受控制地指向漩涡中心,爪心的银锁裂开的缝隙里,渗出的血滴在水面上,竟在漩涡里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形。他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耳边说:“它们要的不是船,是人……是‘人柱’……”

  新的“铁鱼怪”开始撞击码头的石阶,石头被撞得粉碎,铁锈色的纹路顺着裂缝爬上码头,像在“侵蚀”陆地。陈三斤拉起钟九歌,对着剩下的人喊:“撤到镇口!快!”

  他最后看了眼漩涡,中心的黑影越来越清晰,隐约能看见类似牛角的凸起。

  陈三斤和众人退到镇口时,码头已经被铁锈色的水淹没,“铁鱼怪”在水面上盘旋,像在等待什么。钟九歌靠在一棵槐树上,浑身是伤,嘴唇发青,连站立都需要纸人搀扶——他的纸人只剩下最后三个,且都残缺不全。

  陈三斤攥着那把枣木钉,钉头的符文已经磨得模糊。远处的铁牛雕像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石座上的裂缝里,渗出的锈血顺着街道往河边流,在地上画出一条红色的线,像在给“铁鱼怪”指路。

  他摸了摸袖管里的噬生爪,爪心的银锁凉得像冰,母亲说的“人柱”两个字在脑子里打转——他隐约觉得,这词和自己、和父亲的八字、和铁牛的眼睛,有着某种致命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