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锈血开棺夜-《三魂狩灵人》

  陈三斤走到棺材铺门口时,子时的梆子刚敲过最后一声。枣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红光,不是烛火,更像某种金属被烧红的颜色,带着一股奇异的暖意。他摸了摸袖管里的噬生爪,铁链断口处的毛刺扎得皮肤生疼,但爪心的银锁却异常平静,像在等待什么,不再像之前那样灼热。

  白阿绣坐在棺材铺的里间,面前摆着个炭火盆,盆里烧着的不是木炭,而是劈成小块的雷击枣木,烟雾带着淡淡的焦香,能压制铁器的锈味,闻着让人精神一振。她手里拿着那把从针线铺带回来的剪刀,用枣木锉刀轻轻打磨刃口,锈血遇热融化,在锉刀上凝成暗红色的珠,滴落在炭盆里,发出“滋滋”的响,像水滴落在滚烫的铁板上。

  “你母亲的剪刀,”她抬头看陈三斤,眼神比之前更沉,像深不见底的潭水,“上面的‘血引’,是镇魂铃派的‘锁魂血’——用至亲的血,才能暂时锁住天魂的躁动,这是他们门派的秘术。”

  铺里的几口棺材都是未上漆的白木棺,表面都贴着用枣木片做的符,符片边缘泛着银光,在红光下格外显眼。

  陈三斤注意到,墙角的一口老棺,看起来有些年头,棺盖缝隙里,渗出淡淡的铁锈色雾气,雾气在地面聚成细小的铁牛形状,绕着棺材打转,像在守护,又像在监视。

  “这口是‘困龙棺’,”白阿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平淡,“里面锁着三十年前从槐河捞上来的铁器,其中就有你母亲当年用过的农具——和你手里的剪刀一样,沾着锁魂血,能镇住里面的邪祟。”

  她从抽屉里拿出个泛黄的本子,纸页都已经发脆,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日期,墨迹有些晕开。其中一页写着“苏晚晴,1995.7.15,借枣木三斤,用于‘镇铁’”。字迹与护身符上的“镇”字一致,笔锋有力。“我爹当年是守棺人,专门处理被铁器‘缠’上的魂体,你母亲是他最后一个‘客户’,也是最特别的一个。”

  陈三斤靠近困龙棺时,爪心的银锁突然发烫,热度比之前温和些,像是在呼应什么。棺盖缝隙里的铁牛雾影猛地扑过来,气势汹汹,却在接触到他袖口的瞬间消散,化作一缕青烟。他听见棺内传来模糊的碰撞声,像有铁器在里面挣扎,互相撞击,同时脑海里闪过画面:母亲将几件铁器推进棺材,动作小心,像是在放置什么珍宝;白阿绣的父亲用枣木钉封棺,锤子落下的声音沉闷有力;两人低声说着“等三斤长大,再让他知道”,语气里带着担忧和期盼……

  一只纸人突然从棺材铺的窗缝钻进来,动作踉跄,身上沾着不少铁屑,像是在铁堆里滚过。纸人的胸口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牛”字,四肢被铁丝缠得变形,看着十分狼狈。钟九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喘息,显然是跑过来的:“铁牛……铁牛的纹路活了,在往镇上延伸,像在画符!速度很快!”

  陈三斤和白阿绣赶到门口,看见镇口的铁牛雕像表面,类脑沟回的纹路正发出暗红色的光,像有血在里面流动。这些光顺着地面的裂缝蔓延,所过之处,石板路上的铁器(门环、马掌、铁牌)都开始震动,往纹路的方向聚集,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这是‘聚魂阵’,”白阿绣从怀里摸出块更大的枣木牌,上面刻着完整的镇魂铃符文,纹路复杂,“铁牛在用天魂胎光的力量,把镇上所有铁器变成阵眼,等阵画完,就能一次性抽走所有人的魄丝,到时候整个镇子的人都会变成行尸走肉。”她将枣木牌扔向最近的一道光纹,光纹像被烫伤般退缩,露出底下青黑色的泥土——泥土里掺着细小的铁砂,是当年扔铁器进河时沉淀下来,如今被光纹唤醒的。

  钟九歌试图用纸人阻断光纹,指挥着纸人扑向光带。却因为触觉丧失,没察觉纸人已经被光纹点燃,纸人身上冒出黑烟都没发现,直到纸灰飘到脸上才反应过来,急忙挥手驱散。“再这样下去,我连火烧到身上都不知道。”他苦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纸做的“鼻子”,笨拙地贴在脸上——试图用这种方式“补全”失去的感官,却显得更诡异,像个滑稽的木偶。

  白阿绣突然对陈三斤说:“你母亲当年和我爹约定,若铁牛在三十年后复苏,就让你用噬生爪和锁魂血‘开棺’,取出里面的‘镇物’——那是唯一能克制铁牛的东西。但开棺的代价……”她没说完,因为光纹突然加速蔓延,像被激怒的蛇,已经到了棺材铺门口,门板被映照得发红。

  铁牛的光纹突破枣木的压制,像蛇一样缠上棺材铺的门,紧紧勒住。门板上的符文发出红光,与光纹碰撞,发出“噼啪”的响声,像放鞭炮。困龙棺里的碰撞声越来越响,棺盖被顶起一道缝,里面伸出几根锈迹斑斑的铁条(类似噬生爪的形状),对着陈三斤的方向颤动——像是在“认亲”,带着熟悉的气息。

  白阿绣将烧红的枣木片扔向光纹,枣木片与光纹接触,发出“滋啦”的声响,冒出白烟。“必须现在开棺!”她对陈三斤喊,声音急促,“用你的血喂它,噬生爪能暂时吸收困龙棺的力量,才有机会挡住光纹!”

  陈三斤咬开左手的伤口,血珠立刻涌了出来。他将血滴在噬生爪上,血珠接触到爪心的银锁,瞬间被吸收。爪心的银锁瞬间裂开,露出里面银白色的“芯”,像从未生锈的金属,闪着寒光。他按住困龙棺的棺盖,爪尖刺入缝隙,棺内的铁器突然安静下来,仿佛被安抚了。接着,一股暖流顺着爪尖涌入他的手臂——尸斑被暖流冲刷的地方,竟暂时恢复了正常肤色,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让他感到一阵轻松。

  “这是镇魂铃派的‘借魂术’,”白阿绣的声音带着惊讶,看着陈三斤手臂上的变化,“你母亲把自己的地魂碎片封在了里面,现在正通过噬生爪传给你,帮你对抗铁牛的力量!”

  镇口的铁牛发出震耳的嘶吼,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像是被挑衅了。光纹猛地收缩,像被抽走的线,全部缩回雕像体内,消失不见。陈三斤透过棺材铺的窗户,看见铁牛的轮廓在夜色中模糊了一下,体积似乎膨胀了些,像是要从石座上站起来,充满了压迫感。白阿绣脸色发白:“它感觉到了……它在害怕镇物被取出来,这说明镇物对它的威胁很大。”

  困龙棺重新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躁动从未发生。陈三斤的噬生爪恢复了原状,但爪心的银锁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无法再复原。白阿绣用枣木钉重新封好棺盖,动作麻利,每一根钉子都敲得很实。她对他说:“开棺的时机还没到,等铁牛的聚魂阵再完善些,它的力量集中在阵上,镇物的力量才够强,才能一举压制它。”她递给陈三斤一块新的枣木护身符,比之前的更大些,“这上面有我爹的血,能暂时稳住你的爪,别让它再失控。”

  陈三斤走出棺材铺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镇口的铁牛雕像又恢复了原状,看起来和普通的雕像没什么两样,但石座上的裂缝里,渗出了更多的锈血,像在流泪,诉说着不甘。他摸了摸怀里的枣木护身符,感觉袖管里的噬生爪,比之前更“活”了,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只是冰冷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