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岁岁,是你的女儿-《雾色靡靡》

  像是重重的一拳,打在了他胸口。

  裴淮聿忽然觉得喘不上气,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亲口听到倪雾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崩溃。

  “岁岁呢,她是我女儿,对吗?”裴淮聿哑着嗓音,年龄,时间都对得上,倪雾不可能在一年之内生育两次。

  那只能说明,她怀了双胞胎。

  只有女孩还活着。

  倪雾没有说话,黑白分明的眼里蓄满泪水,她看着裴淮聿,忍红了眼睛的同时,也无声告诉了他答案。

  裴淮聿小心翼翼的重复,“倪雾,岁岁是我的女儿,对吗?”

  她点头的时候,眼底的泪滚下来,砸在手背上。

  裴淮聿紧紧咬着牙,脸颊一片湿热,他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紧攥方向盘的时候,不小心拨动了一侧的雨刮器,寂静的空间,一盏灯,照着两个人苍白布满泪痕的脸。

  雨刮器摩擦着玻璃,发出的声音跟做旧的留声机一样,发出来哀鸣破碎。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给你打电话了,那天晚上...我刚刚醒过来,病房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我给你打了一通电话,那个时候…”

  “你在聚会,好像是你的一个同学在过生日。”

  倪雾抬起头看向前方,看着雨刮器摩擦着玻璃,那晚上她给裴淮聿打电话的时候,他那边,嘈杂,快乐,有人喊着。

  路况安静,只有她的声音轻轻回荡。“姚舒...生日快乐。”

  裴淮聿愣了一瞬,眼底紧缩着,

  如同被击中了一样,他张了张嘴。

  喉咙干涩的发不出一个字。

  他记得那天。

  裴淮聿选择去美国留学,姚舒跟他在同一个导师团队。

  留学生公寓。

  一群人给姚舒过生日。

  他的导师,同学都在。

  裴淮聿对这种热闹不感兴趣,但是大家都在,喝了点酒,他来到窗边的餐椅上坐下。

  从这里,可以看到窗外的上弦月。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但是来自国内。

  他接通后,那端没有声音。

  他喂了两声。

  就挂断了。

  他唯一参加过一次姚舒的生日聚会,就是在那一次,那一年。

  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一天。

  怎么会是这一天。

  他真的接到了她的电话…

  “我…”裴淮聿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倪雾,也看着她的眼睛,彼此都带着泪痕的脸,冷漠的,苍白的,他疼的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知道那是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早就该告诉我的,这些话,说出去只会单薄可笑。

  他没有任何权利责怪她。

  质问她。

  他想说对不起,反复在胸腔咀嚼,这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去,她的眼睛湿漉漉又冰冷,平静的叙说那个孩子的离去。

  裴淮聿抓住了倪雾的手。

  倪雾轻轻的推开。

  坚定又颤抖的说,“裴淮聿,岁岁只是我一个人的女儿,她叫倪安。我也只有她,我不会让任何带走她,谁也不行。”

  “除非我死。”

  裴淮聿的脑海想起倪雾腹部的那一道疤痕,之前他嫉妒,嫉妒倪雾为了陈绍安生儿育女。

  嫉妒陈绍安轻易拥有了他想要的。

  现在,这一条疤痕,她的苦难,竟然源自于自己。

  “当年,你为什么忽然一言不发的跟我分手。我出国后回来的第一年,收到了你的快递。”他在一次醉酒的夜晚尝试着拨通她的号码,那个号码已经成了空号。

  “同学聚会,他们说...你生病了,你从S大休学...我打听过你的消息。”原来那个时候,是她怀孕了。

  是他在回避着这一段感情,他不敢提起程青渺,却在某一天,遇见了一个很像她的人,他在这个人身上展开了追求,一边追求一边回避着曾经的感情,此刻的裴淮聿不敢看倪雾的眼睛。

  对方平静蓄满泪水的眼睛,他被压的喘不上气。

  无声切割着他的心脏。

  “我没有生病,我只是怀孕了,那年我休学,生下岁岁后,她在八个月大的时候就查出心脏病,到了两岁的时候家里的检查单就有一大摞,她每天都要吃药,离不开我,我失去过一个孩子,我害怕再失去她,就没有再上学,找工作的时候,我用了一个假学历。

  其实这么些年,我也偶尔会想起你。”

  她云淡风轻的嗓音,颤抖的一字一句。

  都是密密麻麻的针。

  扎在他心里。

  裴淮聿闭着眼睛,手指骨骼边缘泛着青白。

  “玩玩而已,我马上就出国了。”倪雾看着他露出怔愣的神情,她的笑容苦涩,他随口说起的这句话,他自己都忘记了,却成了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原来,他都不记得这句话了。

  裴淮聿吞咽着喉咙中的哽咽,根掺了刀片一般,抬起头看向后视镜的时候,镜片中自己狼狈的神情,车厢的氛围沉默的让人难受,只有雨刷器摩擦玻璃发出吱吱的声音,一声一声刺激他的耳膜。

  颤抖的抬起手,好几次,终于关上了雨刷器。

  他看着倪雾悲戚的眼睛。

  脑海中茫然一片。

  裴淮聿的印象中,并没有这句话,他搜寻着记忆。

  沉默了许久。

  他低下头。

  男人的声音哑到极致。“对不起…”

  单薄的三个字,过了几秒,“对不起,”

  倪雾看向窗外。

  霓虹渐起的松城夜晚,只是她视线潮湿,看到的是一片模糊,她擦了一下眼角,没有说话,但是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滚落,她又擦了一下。

  最后闭上眼睛。

  今晚上他们的聊天,彼此足够的冷静,但是这种冷静时分的话,却让裴淮聿觉得,比冲动的时候说出伤人的话越发的难受。

  将倪雾送回陈茹岚的家中。

  他快速的驱车离开,但是也不过是驶出了她的小区。

  车子停在小区的路边。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手背崩满了青筋,到慢慢的,他伸手捂住脸,无声压抑的颤抖。

  晚上十点。

  路面上的人不多。

  尤其是小区外的车道,只有偶尔三三两两的车经过。

  裴淮聿抽完了烟盒里面最后一根烟。

  凌晨的时候,在这个烦躁的夏夜,他的脸颊冰冷又麻木,只有泪水干涸留下的紧绷。

  他拿出手机,先是拨了贺序的号码,贺序没有接。

  他又拨了戴明盛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戴明盛的老婆,她说让戴明盛接电话。

  对方说戴明盛今晚上喝了点酒,睡下了。

  过了十几分钟,戴明盛的电话又拨回来。

  “四哥,你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吗?”

  “我21岁生日的时候,包厢里面,我们一起庆生。程青渺有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