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章 囚笼:三点十七分的叛逃-《史上最强勇敢系统》

  下午三点十七分,时针像被消毒水浸泡过的镊子,在惨白的表盘上挪动得有气无力。

  沈杰盯着走廊尽头那扇被阳光晒得发白的玻璃门,门框上贴着的“门禁系统升级中,未经许可严禁出入“的A4纸,边角已经卷成了蔫巴的咸菜叶。

  空气里漂浮着84消毒液和某种不知名药剂的混合气味,像一层无形的薄膜,裹在他裸露的小臂上,凉津津的,带着点铁锈味的腥。

  “沈杰,愣着干嘛呢?”

  笑雯的声音像颗小石子,打破了走廊里死水般的寂静。她斜靠在护士站的台子上,白大褂的下摆被她卷起来系在腰间,露出里面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和这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她的眼睛很大,此刻正眯成一条缝,像只发现了老鼠洞的猫,“瞅你那丧样,跟被领导克扣了奖金似的。”

  沈杰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奖金?在这个鬼地方,能按时拿到基本工资就算烧高香了。最近医院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门禁系统一天三升级,从门诊楼到住院部,再到后院的停车场,到处都是刷脸、刷卡的机器,滴滴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不是说三点半才开始升级吗?”他指了指玻璃门上的通知,“现在出去,五点前能回来吗?,

  笑雯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梳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你还真信通知上的鬼话?“她的睫毛很长,扑闪的时候像两把小扇子,“昨天张医生想出去买包烟,刚走到门口就被警报器追着屁股喊,最后还是找了保卫科的人来才解的围。现在这破系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抽风。“

  沈杰皱了皱眉。他确实需要透透气。从早上接班到现在,急诊室里已经送来了三个醉酒闹事的,一个高血压突发的,还有一个不知道被谁打断了胳膊的混混。血腥味、酒精味、汗臭味混杂在一起,熏得他脑袋发懵。他想象着外面的阳光,哪怕是六月毒辣的日头,也好过这永无止境的白色牢笼。

  “走不走?“笑雯把镜子收起来,拍了拍他的胳膊,“侧边那个消防通道,我早上瞅了眼,门禁好像还没装上。就出去抽根烟,透口气,十分钟就回来。”

  十分钟。沈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三点二十到三点半,足够他跑到医院对面的小巷子里,猛吸几口不带消毒水味的空气,再灌一瓶冰可乐。他点了点头,感觉喉咙里像着了火。

  两人像做贼一样,贴着墙壁往侧边的消防通道挪。走廊里偶尔有穿着白大褂的同事经过,眼神都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沈杰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整理袖口。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冷漠,像医院里常用的生理盐水,无色无味,却能瞬间浇灭任何一点多余的情绪。

  消防通道的门是铁皮做的,上面布满了锈迹。笑雯掏出一张饭卡,在门锁的缝隙里捣鼓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一股混杂着灰尘和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沈杰深吸了一口,感觉肺里的消毒水味都被冲刷掉了一些。

  外面是医院的后巷,堆满了垃圾桶和废弃的医疗用品。阳光从楼与楼之间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和小贩的吆喝声,显得格外真实。沈杰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尼古丁顺着喉咙滑下去,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

  “怎么样,我说没事吧。”笑雯也点了根烟,靠在他旁边,吐了个烟圈。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和在医院里那种咋咋呼呼的样子判若两人。“再在里面待下去,我觉得我都要长出白大褂了。”

  沈杰笑了笑,没说话。他看着巷口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逃离感。他想起了吞鲸市福利院的那些日子,钢筋水泥的房子,永远不变的饭菜味道,和一双双麻木的眼睛。后来他拼命读书,考上了医学院,以为能走出那个圈子,没想到又掉进了另一个白色的牢笼。

  “哎,你看那边。”笑雯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指了指巷口方向。

  沈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正朝这边走来,手里拿着对讲机,时不时地四处张望。

  “操,这么快?”笑雯低骂了一声,把烟掐灭,“快走,从后面绕!”

  两人扔掉烟头,拔腿就往后巷深处跑。垃圾桶在他们身后发出“哐当”的声响,惊飞了几只停在上面的苍蝇。沈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两个保安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快步追过来。

  “往这边!”笑雯拐进了一个更窄的巷子,巷子两边是居民楼的后墙,墙面上贴满了小广告,还有一些不知道谁画的涂鸦。脚下的路坑坑洼洼,积着污水。

  他们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梭,像两只被猎犬追赶的兔子。沈杰能感觉到汗水顺着后背往下淌,浸湿了白大褂。他想起了小时候在福利院玩的捉迷藏,也是这样躲在衣柜里,床底下,听着外面管理员的脚步声,心里又紧张又兴奋。只是现在,这种兴奋感早已被恐惧取代。

  终于,他们在一个堆满旧家具的小院里停了下来。笑雯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红晕。“妈...妈的,累死我了。”她抹了把脸上的汗,“这帮孙子,跟狗似的。”

  沈杰也喘着气,环顾四周。小院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阳光只能从屋顶的破洞和墙壁的缝隙里钻进来一点点。角落里堆着一张破旧的沙发,海绵都露了出来,上面落满了灰尘。

  “现在怎么办?”沈杰问,声音有些沙哑。他看了看表,已经三点四十了。再不回去,下午的班就要耽误了。

  笑雯走到院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看,然后缩回来摇了摇头。“外面还有人晃悠呢。”她皱着眉,“估计是在守着各个出口。这下完了,要是被抓住,轻则扣奖金,重则...唉,不敢想。”

  沈杰的心沉了下去。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头顶那块狭小的天空。天空是灰色的,像被蒙上了一层纱布。他忽然觉得很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累,更是一种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疲惫。在这个医院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这堵墙,冰冷,坚硬,充满了戒备。同事之间互相提防,上下级之间充满了算计,连病人家属看他们的眼神,也总是带着怀疑和挑剔。

  “要不...我们就在这儿躲着?”笑雯提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等到五点多,下班高峰期,人多了,我们再混出去。”

  沈杰没说话。他看着那堆破旧的家具,想象着自己像个老鼠一样躲在这里,直到天黑。一种强烈的荒谬感涌上心头。他堂堂一个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现在却要为了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躲在这种地方。

  “行吧。”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笑雯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刷了起来。小院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她手指滑动屏幕的声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模糊声响。

  沈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消毒水的味道似乎又追了过来,钻进他的鼻孔,让他一阵恶心。

  他开始胡思乱想。想起了福利院的李阿姨,那个总是板着脸,却会在他生病时偷偷塞给他一颗糖的女人。想起了童年到七岁前天天一起玩的海浪,还有在伤心太平洋刚出来的时候,天天在村子上唱深深太平洋的九岁的大孩子黄波涛,他更想起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