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一门之隔。-《剑来:我开杂货铺,齐静春求我出山》

  接旨,就是走上了一条通往京城的不归路,早晚要被拆穿西洋镜,落得个欺君罔上的下场。

  抗旨,门外那些杀气腾腾的甲士,下一刻就会破门而入,将他剁成肉泥。

  向前一步是万丈悬崖,后退一步是刀山火海。

  这他妈的,是个死局!

  林安扒着门缝,手脚冰凉。

  当国师?

  他的白日梦里,最多是中了彩票,买个小岛,左手可乐右手烧烤。

  国师这种活计,听着就折寿。那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陪着天下最有权势的那个男人,在刀尖上跳舞。

  跳得好,君臣相得,一时风光。

  跳得不好,身首异处,株连九族。

  天下哪有能一直跳对步点的舞者?

  林安怕死,比谁都怕。

  他好不容易从那个需要拿命换钱的世界里挣脱出来,只想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

  可现在,有人非要把他这条咸鱼架在火上烤。

  李斯年手捧圣旨,身形站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

  他们在等。

  等一个答复。

  林安的额头上,汗珠汇聚,

  林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靠着门板,几乎要瘫软下去。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前世今生的所有画面都在飞速闪过,却找不到任何一条可以活命的计策。

  慌乱中,他下意识地在身上乱摸,想找根烟,却摸到了口袋里一支用来记账的半截炭笔,和几张裁好的粗糙草纸。

  写字?

  一个荒唐的念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他脑海中升起。

  不能出去,也不能喊话。

  一出去,就坐实了高人的身份。届时骑虎难下,再无退路。

  也不能拒绝。

  抗旨不遵,这四个字的分量,他一个在古装剧里泡了二十多年的人,掂量得清楚。门外那数百杆长戈,不是吃素的。

  那……递个纸条?

  不行,写字也等于应了。

  他想破口大骂:我他妈就是个开杂货铺的!你们是不是有病!

  但他不敢。

  他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了门外那群阎王爷。

  门外,礼部尚书李斯年心中的敬畏,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何等的定力!

  圣旨当前,皇权亲临,这位先生竟能安坐内堂,不言不语,不惊不动。

  这是考验我等。

  李斯年瞬间想通了崔国师临行前的嘱托——“先生之心,如渊似海,不可揣度,唯有以诚待之。”

  若是自己此刻心生愠怒,恐怕立刻就会被这位高人扫地出门,大骊王朝也将永远失去这一次天大的机缘。

  想通此节,李斯年非但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愈发恭敬,将圣旨又往上捧了捧,身子躬得更低了。

  他身后的文武官员与禁军甲士,见尚书大人如此,也纷纷屏息凝神,站得如同一座座雕塑。

  林安看在眼中。

  彻底绝望了。

  这帮人……怎么还不走?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非要逼死我吗?

  林安的腿一软,顺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脸上血色尽失。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逃不掉,躲不过。

  既然如此……

  林安的脑中,那个名为“躺平”的最终奥义开始占据高地。

  算了。

  爱咋咋地吧。

  他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挣扎。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最好能一觉睡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个噩梦。

  后院,他的床,他那一方小小的、安全的天地,在这一刻,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于是,在一片死寂之中,林安做出了一个遵从本能的决定。

  他撑着发软的腿,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踉踉跄跄地走向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

  然后,轻轻地,将门关上了。

  “咔嗒。”

  一声轻微的、木制门栓落下的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街道上,却清晰得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李斯年猛地抬起头,眼神剧震!

  他身后的官员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街道上围观的修士和百姓,更是发出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关……关门了?

  面对圣旨,面对皇权,这位先生……就这么关门了?

  李斯年的脸色先是一白,随即,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

  这不是拒绝,这也不是羞辱。

  这是……慈悲!

  这位先生,是不愿入世,不愿沾染这凡尘俗务,但他又不想让大骊王朝下不来台,不想让他这个钦差大臣难堪。

  所以,他选择了最温和,也最决绝的方式。

  他不开门,不见我,不言语,只是关上了通往他清净之地的那扇门。

  这一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道不同,不相为谋。尔等的王权富贵,在我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我的世界,你们进不来。

  何等的洒脱!何等的超然物外!

  既表明了心迹,又给足了皇朝体面。

  “高山仰止……高山仰止啊!”李斯年喃喃自语,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他缓缓地,郑重地,将圣旨合上。

  然后,对着那扇紧闭的杂货铺大门,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先生之意,斯年……领会。”

  “我等,不叨先生清净了。”

  他直起身,对着身后的禁军统领一挥手。

  “回宫。”

  没有半句废话。

  黑压压的禁军甲士如潮水般悄然退去,文武官员紧随其后,来时气势滔天,去时悄无声息。

  街道上,只剩下那枚依旧悬浮在半空、散发着青光的山崖书院院主令,和一群已经彻底傻掉的围观群众。

  “天……天啊!拒绝了!就这么拒绝了‘共治天下’的邀请!”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视权势如粪土!”

  “你们没看见吗?先生连山崖书院的院主令都未曾理会!皇权、仙权,在先生眼中,皆是虚妄!”

  门后。

  林安听着外面远去的脚步声,整个人都虚脱了。

  走了?

  他们……就这么走了?

  为什么?

  林安想不明白,但他也不想去想了。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感,让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弹。

  他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许久,才手脚并用地爬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狗日的,总算活下来了。

  这个国师,谁爱当谁当去吧。

  他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熟练地点开一个下载好的沙雕喜剧。

  熟悉的、无脑的笑声从手机里传来,林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