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二更合一)-《小年小月》

  “啪!”

  李映桥甩手就毫不犹豫地把车门关上,却见一截鹅黄色裙摆卡在绿色的出租车门缝里,像只被夹住翅膀的蝴蝶,动弹不得。

  下一秒,门又打开,被惹恼的蝴蝶面无表情把裙摆往里一拽,“唰”地抽了回去,又毫不犹豫地“砰”一声关上车门。

  俞津杨人靠在副驾座上,后视镜里他的表情从怔忡错愕片刻后,看她上车那一系列的操作,又忍不住愕然笑出声。

  直到载着她的出租车消失在后视镜里,他才有些心不在焉地掰过车内的后视镜检查自己的脸,只见一抹肉桂色的红在他唇角晕开,像是书法大师的朱砂走了笔,歪歪斜斜地洇在他唇峰上;也好像一只蝴蝶扑簌簌飞过晾衣杆时,翅膀上抖落下来的鳞粉留在书生的蓝布衫上。

  蝴蝶来去自如,书生却束手无策。

  ***

  晚上,唐湘旅游回来有些天,用景区买的小鸭给甜筒的母女情续完费,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从房间出来。

  正瞧见儿子衣服也没换陷在沙发里盯着瓶红酒发呆,她过去挨着坐下:“怎么了,有心事?最近忙着哄你老爸和甜筒,倒是有点忽略你了。我这次回来看你状态好像不太对,来吧,跟老妈说说,怎么个事。”

  其实他回国后,母子俩有过很多这样促膝长谈的夜晚,大多是唐湘说着,俞津杨听着。自从俞人杰出事以来,唐湘的压力与日俱增——老公的身心问题,公司的一堆账务问题,核心员工的异动,还有一个每天能问八百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要带。

  俞人杰虽然表面上装得大大咧咧,老子啥大风大浪没见过啊,到了夜里也还是要靠安眠药入睡。

  唐湘担心他安眠药吃多了损伤脏器的健康,就给他换成褪黑素,到后来褪黑素产生了耐药性,又只能找回医生开安眠药。

  “你爸爸,也就是嘴上讲讲。他那天开着轮椅下楼,小区里就一只小野猫冲他抻了抻爪子,他回来一晚上睡不着,说现在连一只猫都看不起他,小区里散步的那么多人,偏偏冲他抻爪子。”

  有些话说多了,唐湘自己也不信。一个人最好的风水其实也就二十来年。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

  俞人杰最显赫的岁月已经过去,他们家如今的日子倒像是一场庙会散场后,留着满地的狼藉等着他们打扫,散落一地的瓜子壳里,或许还混着一张被人踩了无数脚的“囍”字。

  俞人杰后来也和唐湘深夜促膝过一次。如今回想起来,他觉得其实蛮对不起儿子的,家里吹东风的时候,阿杨在上学,根本用不了家里几个钱,学校穿校服咱也就没给他买太贵的衣服裤子。

  “那天我翻他衣柜来着,衣服少得连我年轻时候十分之一的衣柜都占不满,我自己倒是换了好几辆车,他那时候跟着梁梅那群人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一有点压岁钱也是想着给太奶奶换点什么高科技设备,给猫猫狗狗买点粮食什么的,还要让我买什么柯南全套,他除了跳舞好像真没什么烧钱的爱好。”

  “等他出国到了最需要用钱的时候,咱连生活费都给不出去,自己还差点进去,我想想有时候觉得真荒唐,是我铁了心要送他出国,结果还要他在外面半工半读。现在他要创业,我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一掷千金支持他。唯一有点钱的时候,也给甜筒买乐园了。你说津杨心里难道不会比较吗?”

  唐湘说如果他会比较,他就不会回来了,还能帮你任劳任怨地带甜筒?而且,他高中毕业你就在上海给了他一套房子,你在中国的父亲排行榜里也能挤进前百分之二十了,如果当初没阻止儿子去北京找桥桥,你还能再挤掉百分之十。

  俞人杰当时闷闷地瞟她:“所以,你也怪我。”

  从父子为了这件事对立以来,唐湘从没主动提过这件事,这是唯一一次。她理智上站老公,心里又向着儿子,她自己都觉得很难从这件事里完全公正客观地去看待桥桥,所以她说她不评价。

  唯独那次春节他们结婚十四周年从海南度假回来,得知李映桥提前回了北京。俞津杨说想提前走,唐湘知道他改签去北京,那时的车票信息都在她手机上。本来想帮他瞒着,但俞人杰在这件事上尤其敏锐,立马就察觉了,果不其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

  还斩钉截铁放了一句让她都肝颤的狠话:“你要去找她,行,回来等着给我收尸吧。”

  那时候李武声把他最后一间木玩工厂给举报了,正巧那阵丰潭政府下了批文,要建设文明县城,环保改革势在必行。俞人杰被迫关掉原工厂,托人又托到丰潭土皇帝李伯清那边,最后李伯清狠狠敲了他一大笔,才勉强给了他批文,让在工业园区重新建厂。

  因为这,俞人杰被迫卖掉了他们市中心的房子,这些钱全数进了李伯清的口袋。至于李武声有没有分到,她和俞人杰心里都清楚得很,因为那之后,李姝莉就突然张罗起开刮痧馆,当然她相信姝莉不知道里头这些弯弯绕绕的腌臜事。

  这些事他们都没和俞津杨讲过,那时候他还太小,理解不了生意人的门道和里头的憋屈。后来他长大了再讲也没意义,这些个陈年旧事,早就该压在酸菜坛子底下等着它自己烂掉,没必要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唐湘那天晚上也是第一次对儿子表明自己的态度:“妈妈不干涉你的决定。但希望你能先处理好爸爸的情绪问题再去北京,至少不要让他那么激烈来对抗这件事。小时候我和你小姨也是水火不容的,但你姥姥和姥爷每次都先处理我,我一开始以为是偏心我。后来我才知道,是希望我先妥协。”

  “同样,在这个问题上,我希望你能站在桥桥的角度替她考虑一下,如果你没有解决好爸爸的问题,那么你等于要把这些矛盾转嫁给桥桥来面对,这对她更不公平,你想让爸爸妥协还是桥桥妥协?儿子,这事儿你做不到两全,总有一个人会觉得委屈。更何况,桥桥也不是个会委曲求全的人。”

  是啊,李映桥如果知道他爸是这个态度,只会躲得更远,俞津杨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自信,当天晚上他取消了去北京的票。唐湘看着他放下手机,揉揉他的脑袋。

  一如多年前的夜晚,唐湘这会儿也胡噜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说说吧,你爸现在自顾不暇,甜筒也还连不上信号,这个家,现在就咱俩能相依为命。”

  其实这半年都是儿子在安慰她,唐湘也感慨,小时候那个在火车上眼泪汪汪地说“妈妈,我会带着爸爸所有的钱来找你”的小孩,现在也长成了一棵能让她纳凉的参天大树。

  俞津杨扯了扯嘴角,他把酒拎开,低声说:“没事儿,我就闲的。”

  “桥桥回来了?”唐湘看着那瓶红酒,还剩半瓶,是他俩高三喝的那瓶,她给拎过来,就赤晃晃地放在他面前,“就聊聊她呗,桥桥现在怎么样啊?是不是女大十八变了?”

  俞津杨说:“嗯。变态了都。”

  一个巴掌一个吻,当祖传秘方使了。

  唐湘“啊”了声:“什么意思。”

  俞津杨转头看她:“姝莉阿姨打咱爸巴掌的时候,还有别的动作吗?”

  唐湘又“啊”了声,“那我哪知道,你爸没讲这么细啊。”

  俞津杨又面无表情转回去,抱着胳膊:“那这都跟谁学的。”

  唐湘豁然反应过来:“桥桥抽你了啊?”

  俞津杨瞥她一眼:“妈,我怎么听着您还有点兴奋呢。”

  唐湘立马柳眉倒竖,板着脸大声道:“不是,妈妈在强烈谴责她,怎么可以动手呢,你也别坐着了,啥也别说了,报警!打人是吧,来,阿杨,拿上你的户口本,妈带你上门要个说法去……”

  俞津杨满脸幽怨地看着她:“……”

  唐湘这才平和下来,笑着说:“甜筒给我说的。”

  “乱讲,她能知道什么。”

  “这问你自己啊,魂不守舍的,擦口红印那张纸扔哪了,想不起来了吧?在甜筒房间呢。”

  靠,忘这茬了。俞津杨默默瞥她一眼,转而又叹了口气:“不是您想的那样,她跟我闹着玩的,刚还吵架来着。”

  “哦,吵着吵着还抽空亲了个嘴,你俩还真是一码归一码啊。”

  “……”

  唐湘嘴角要翘不翘地憋在那,看他耳根子先红了,才破功笑出声:“我估计我都能猜到你俩能吵些什么。无非就是当年那些事你没办法全须全尾地告诉她,如果她知道你爸爸是这样的态度,还说过这种话,她绝对不敢招惹你,躲你躲得远远的。”

  他无奈,冲她竖了竖大拇指:“您比我了解她,我刚差点被她气得说出来了都。她要知道爸说过那样的话,她估计会吓得连夜逃回北京。”

  唐湘愣住:“不过这恰恰说明桥桥脑子聪明,这不就是你一直佩服她的地方吗?她肯定会说,什么嘛,俞津杨你这么多年都没找过我,现在又在跟我讲什么鬼东西啦。”唐湘夹着嗓子说。

  “还得是您。”他笑出声,“不过,她不会那么撒娇——”

  下一秒,他沉下脸,咳了声,模仿起刚才烧烤摊上李映桥的语气,“俞津杨,你这个人就是太冷静,你无非冷静下来想想,李映桥这个人变数太大,消失了也挺好。十八岁的事儿,我早就翻篇了,我们现在当朋友更合适。她是这样。”

  说完他自己又乐了,乐得干脆把脑袋搁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懒洋洋地说,“而且她一生气就叫我大名,生怕我听不出来似的,一直俞津杨俞津杨俞津杨,念经一样。”

  唐湘也笑出声:“打从你俩小时候起,我就说过。桥桥就是这么可爱,不过她说的也没错,十八岁能懂什么,那时候我觉得你死皮赖脸要去北京找她的时候,我其实也跟你爸讲过,让你俩谈,就你俩那时候谁都不服谁的劲儿,谈着谈着早分手了。就比如,你在上海,她在北京,这俩异地的问题就够你俩喝一壶的。”

  俞津杨深有同感:“哎,我也从小就说爸的脑子没您的好使。”

  他悠悠又叹了声,转头看着唐湘,也坦然承认说:“不过我那时候确实没那么服她,还跟她打赌,看十年后我俩谁混得好,毕竟我起手牌比她好这么多。直到上了大学,见过越来越多的人,我才意识到,什么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是说像李映桥这种幡然向学的‘浪子’。”

  不是所有人想逆袭就逆袭的,大多数人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因为意志会被情感绑架,被目光扼杀,被痛苦磨灭,甚至被岁月腐蚀。

  无论是他还是高典、郑妙嘉,这几年都有过这样的时刻。不然郑妙嘉不会说要放弃她从小就坚持的画画,高典也不会创业失败后回丰潭,他的执念就是衣锦还乡。

  但人好像很奇怪,青衫越薄,不切实际的理想和念头就越多,等各式各样的“黄袍”加身之后,不需要多少磨难和痛苦,很多念头就已经不自觉堙灭。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年少时的忠肝赤胆。哪怕有幸存的肝胆,也都经过一系列世俗的包装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封存起来,生怕被人嘲笑。而李映桥,是可以拎着一颗胆游街示众的天赋极选手,用目光扼杀那些嘲笑的人。

  “但你们都很棒啊,你看看,我儿子都帅成这样了,而且现在你俩已经有成熟的价值观和感情观,天时地利人和了都,再谈上那可就难讲咯,”唐湘说,“所以我说你爸也是自找的。”

  “我以前有那么丑吗?”

  “比现在丑,要把妹妹叫起来给你撒泡尿照照吗?”

  俞津杨撇开头,“……”

  想了想,他又转回来,不甘地说:“我只是觉得大哥不说二哥吧,她又能多喜欢我呢,这几年我看她是一点没闲着,论冷静克制,她第一,我顶多第三。”

  “第二谁?”

  “维托·柯里昂,杀人前还在吃晚餐那个。”

  “别说胡话了,”唐湘困了,开始敷衍地摸摸他脑袋:“儿子,听妈的,你现在还没资格想这些,听桥桥的,从朋友做起吧,你爸那边不用担心,经历过那么一摊烂事,他现在可惜命了,吃药都定闹钟了,生怕药效续不上。”

  “……”

  “嘎嘎——”

  唐湘有点后悔在景区弄只鸭回来,她终于起身:“那只鸭怎么还在叫啊,我去看看。”

  “……谁让您买活鸭。那老板够损的啊,鸭子不给一对吗?”他也起身。

  唐湘骂他:“你现在看啥都是一对。”

  俞津杨哭笑不得:“什么玩意儿,这初中课本上的常识。鸭子养一只本来就会叫啊,两只以上才会产生群体静默效应。”

  唐湘:“实话跟你讲吧,我在景区套圈圈套的,我就套中一只。”

  俞津杨:“……”

  那只鸭子一夜叫到天明,一家四口除了最小那个,其余都睡不踏实。

  天刚蒙蒙亮,俞津杨就醒了。客厅里的鸭子还在叫,一声接一声,他无语,抬起胳膊压在额头上,醒了会儿神,一看时间才六点。于是从床头摸过手机,刷了几个女团舞视频,就这么躺在床上学了几下。

  中途给李映桥发了个信息:「景区有场地给他们学舞吗?我工作室今天要给郑妙嘉画人像图。」

  那边到了九点才回复:「有,你联系潘晓亮。」

  俨然是一个准点上班才回复的客服。

  俞津杨正在喂甜筒吃早饭,一口粥塞甜筒嘴里,勺子拔不出来,甜筒不让,他就让她自己叼着玩一会儿,结果甜筒直接把勺子吐地上。俞津杨恼了,大声叫她:“唐疏田!”

  “俞津杨,干什莫。”甜筒戳他脸颊。

  他冷着脸偏了下头,不让她碰:“自己捡起来。”

  “哥哥,坏榜样。”

  “我把勺子吐地上了?”

  “你没保护寄几的嘴巴。”

  “……”

  俞津杨默默站起来去换衣服,在衣柜扒拉半天也没找到一条能穿裤子,甜筒把他运动裤上的抽绳都别拉出来了,塞也塞不回去,松松垮垮地根本没法穿。他又翻箱倒柜找半天,终于翻出一件大学时穿的运动裤,小是小了点,但好歹也能穿,于是才给罪魁祸首回了条信息。

  321:「所以,咱俩以后是连微信都不能联系的朋友关系吗?」

  纯情屎壳郎蹦恰恰:「当然可以,竭诚为您服务。」

  321:「AI吗你,呼叫李映桥呼叫李映桥。」

  纯情屎壳郎蹦恰恰不耐烦了:「俞津杨,你有完没完。」

  他才笑了声。

  321:「好,错了,我刚扒完舞,让潘晓亮安排吧。」

  女团舞就这么被提上日程。但猿人团队里没几个人会跳舞的,钟肃和他一起都在芝加哥地下街舞团打过工,虽然没有十几年的舞蹈功底,但他至少懂节拍。

  高典和潘晓亮就比较困难,俩钢筋板。潘晓亮不懂节拍,但他至少不乱发挥,俞津杨教他自认还算耐心,一边示范动作一边给他讲解:“左脚往前点,不要直接踩下去……前四拍是空拍,这个wave的弧度可以小一点,慢慢从底下顶上来。”

  但高典不光不懂节拍,他会顶胯,很可怕。

  “不顶胯!”俞津杨就差拿个大喇叭在高典耳边喊。

  这几天,钟肃算是知道什么叫眼前一亮又一黑的,俞津杨刚给他们演示完,钟肃拍了好多视频,发在猿人群里。他跳舞动作幅度其实不大,全身肌肉调动自然流畅,完全任他唯用,跳舞其实也有点调兵遣将的意思。他每个动作都有股行云流水的松弛感,钟肃是见过他跳Breaking的地板动作,知道他核心多强,能在芝加哥地下舞团被富婆看上的,确实不容小觑。

  结果一转头,潘晓亮对着镜子,一顿不顾他人死活的猫爪式洗脸后,忽而踮起脚尖,“噔噔噔”一连串要死要活的小碎步,紧跟着一个旱地拔葱式的原地蹦跶起跳,两只脚翘得像只变异屎壳郎,然后整个人像一只触电的蛆一般开始wave起来,最后“啪”定格在他俩面前,一个最标准却令人难以消化的wink。

  很好,又不用吃晚饭了。

  不是,真有人愿意看这个吗?

  钟肃也不免担忧起自己跳起来在其他人眼里也就是潘晓亮这样,夸归夸,他也是从小被人众星捧月长大的,当猿人大家一起出丑没事,但这种给人当背景板的事儿,他发自内心不愿干,于是他找了个理由,第一个提出退团。

  这种情绪微妙,俞津杨心里多少也能察觉,但李映桥找他问起的时候,俞津杨自然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微妙的情绪本身就不适合放在台面上讲。

  讲了是他的问题,不讲就是钟肃自己的课题,在芝加哥求学的时候,他和钟肃之间不是没有过比这更微妙的时候。李映桥见问不出首尾,怕耽误视频发布,只好紧急从其他部门抓了个壮丁过来填补空位。

  几天紧锣密鼓的训练下来,哪怕俞津杨教得再耐心,那位壮丁也撂挑子。这接二连三人罢工,李映桥就不得不怀疑起他的能力问题了。刚给他发完微信——

  喵你是不是太久没上班,在我们牛马的雷区上蹦迪了。

  但很快她就知道这次也不是俞津杨的问题。这位壮丁和钟肃不同的是,钟肃毕竟是俞津杨的朋友,有了情绪,他选择自己修行,绝不会把这矛头对准他的哥们。

  但这位壮丁不知道从哪儿吃的枪药,直接在景区办公室吃午餐的时候,给俞津杨造上黄谣了:“老子说了八百遍!不会跳就是不会跳啊!他非要加那么多WAVE干什么,显摆他腰软是不是?这么能扭,伺候富婆去啊,保准比在这混得多。”

  “运动裤穿成那样,在这勾引谁呢,真那么喜欢搞直播擦别去啊,别污染老子的工作环境!”

  “……”

  两句话给所有人干沉默了,那会儿李映桥也不在,也就潘晓亮吴娟还有其他部门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俞津杨刚和高典从楼下买完奶茶回来,两人站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他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最近点背,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似乎哪哪都不太顺。

  而且,这种话他在芝加哥都听麻木了,地下舞团里那些黑人老哥骂起人可比这脏十倍,“father”“ther”都是嵌在字眼里摘不出去的。

  谁料,不等他俩反应,办公室里头一个穿着件碎花半袖衬衫的女孩儿站起来,迎头冲对面那壮丁把碗里的汤结结实实地全数朝他脸上泼了过去。

  高典先是一声怪叫:“卧槽,娟妹这么猛!”

  下一秒,回过味来,有些意味深长地瞥身旁的俞津杨一眼:“喵,娟妹…好像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