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迷茫的年轻人-《沪上危情》

  冯小军有点萎靡,昨天强度有点高,他觉得腰有点痛、又不能明说。

  “你怎么了?”苏棠问。

  没化妆,一身干练的工装、马尾,依然是老洋房内、比之外面花瓣稍带露水的娇嫩小花更娇嫩的苏棠。

  “害,昨天回去操练了一个半小时,今天肌肉有点点酸,一点点......哈哈!”

  只说是‘操练’,这样既没有撒谎还能让人误会他有锻炼的习惯。

  自己不愧是校学生会出来的优秀人才,反应堪比问正山东栏目里的领导发言!

  “陆师傅又是压着点来啊!”

  她总可以第一时间客串迎宾,回头转身、上至门前,开启反向‘PUA’。

  哎,陆师傅真惨,苏棠一点都没有关心的痕迹,和自己在她那完全不是一个待遇。

  家人们,她关心我而不关心他,这是一胜;

  我一胜他零胜,这是两胜;

  我两胜,他没胜,这是三胜......

  已经小赢了!

  “陆师傅,又吃茶叶蛋啊?”突然心情变得很好。

  猛地挪着腰往前拱,却不想传来的疼痛如此强烈!

  “嘶——”

  “怎么了?”吓得陆砚鸡蛋剥了一半、另一半都顾不上就走了过来。

  要知道,削苹果不断皮算不了甚,剥茶叶蛋一次成功才算个手法练习!

  “...”

  “苏棠一边玩去,现在是男人谈话时间。”

  “切!”

  狠狠瞪了一眼陆砚,顺带瞥了眼冯小军,顿时这小子心里拔凉拔凉的。

  暗自道恼,陆师傅还是太直男,不懂女人心。

  “陆师傅,我应该是锻炼太狠把背伤着了。”

  又是一句称不上说谎的语言艺术,他只要加了‘应该’就不算说谎、败坏人品。

  对方理解有误?那逻辑不行啊!

  “行,今天回去休息吧。”

  “不,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那.......”

  属实猜不透当代年轻人的心思,平均三年一代沟的话,这两道沟足以让他在内跌倒好几回了。

  所以您这是怎么个事嘛?

  冯小军扭了扭,大概是若无其事的口吻:

  “主要,我怕耽误工作进度。”

  这话有水平。

  就如同老周突然要请一个月长假那般‘罪孽深重’。

  老周是何许人物?光听名字恐怕稍稍不如冯小军大大威风~

  “不错,有觉悟,团队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害,本职工作,应该的。”他顿了顿,试探问道:“前些天我家里问起,说咱们这个行业前景有点不稳定......陆师傅,您看我后续能留在这吗?”

  说是‘试探着问’,然而眼神清澈、举止也算大方,相对而言他更喜欢这样的性格。

  不绕兜子!

  陆砚把茶叶蛋放大门窗台边,试图站在一个大学未毕业、对职业规划仍有茫然的新人角度去看这个问题。

  他能察觉对方身上的不坚定、不自信。

  就像他大二,杨老头,那时要喊杨老师,让背着个书包就去了顾村公园施工现场。

  正儿八经的政府拨款项目、杨启文带着班子成员亲自参与修复。

  当天傍晚,陆砚蹲在大门外的草坪上回复班群信息,泥土腥气混着青草香打在脸上,闷且潮湿。

  杨启文平静地走过来,直截了当问,要不要做他们这行......

  于20岁的陆砚来说那只是个如往常一样的日子,他跟着老师出去逛逛;

  现在看来,命运的岔口原来如此隐蔽,一个不慎就是另个人生。

  冯小军在对方漫长的沉默中急了又急,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官腔’吗?

  接下来是请吃饭、送礼、拍马屁环节?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硬是在原地撑了十来秒才准备接受‘自己被社会大染缸同化的事实’。

  “陆哥,如果你今晚有空......”

  “我认为行业规模在增大——,你说什么?”

  “没!您接着说。”

  “......行业壮大的同时正遭受着新技术手段的冲击。”

  他想到了自己和杨灵,旧与新,两者是否只能留一个呢?

  “但是这边专业人才的缺口也挺大,实话实说,今天来的路上我刚拒了一个项目,因为和老洋房时间冲突了。”

  “那陆哥,您的意思是,我是人才?”

  他的眼睛一下子找到聚焦点,就像男人天然会盯着女孩的腿看那样聚焦。

  陆砚哑然。

  自己充其量有这方面的鼓励和暗示,冯小军就顺杆子往上爬......适合当销售?

  “那必然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必须是人才。不过你对这行有兴趣吗?初期面临枯燥的基础工作,不仅要掌握现代建筑相关知识,还要学习传统建筑技艺......”

  这么一说,他都觉得自己是个人才了,居然懂这么多!

  果然,乐观精神是最好的兴奋剂。

  接下来,他们谈了入行一系列难点,主要是陆砚说,冯小军听。

  陆砚不得不在这之前把话跟他说清楚;冯小军面对这些陌生的知识点不得不多听多记。

  “资质、履历,新人很难直接参与主要工作,难以获得实际项目经验。不仅如此,薪资待遇还拉跨,工作环境不如白领办公室,等等。反正先跟着咱们把老洋房做了,再考虑后面,你觉得呢?”

  “哦哦,好。”

  冯小胖总是回答问题回答得很快。

  他以为这是智商高、反应快的表现,实则会留下年轻、不靠谱、没深度的印象。

  话又说回来了,哪个年轻人不这样?

  年轻,就是最大的财富!

  手握财富,有点毛病怎么了?

  “张哥!快下来把你高徒带走,今天务必在一片铭牌刻上冯大哥的名字!”

  苏棠的点子很好使,从昨天到现在,张野铆足了劲希望自己的铭牌被挂墙上,以弥补学生时期没拿三好学生的遗憾。

  “陆哥,他能上墙我把头给你!”

  ......

  十天前预报的寒潮终于要来了。

  比昨天稍稍凉爽些的午后,陆砚和小赵只是微微出汗。

  这不意味着强度低,有可能是脑力劳动也说不准。

  “雀替方案的彩绘部分我们拿好方案了,构件内部修复怎么说?”

  “老木头在找,这个不难,老周把房梁补上以后专门给他几天时间来搞这个雀替。”陆砚说。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对话,还远远称不上脑力劳动。

  听话听音,棋盘两边落子人和操盘手并不是同一个——虽然这个比喻不恰当,但形式上有相似之处。

  小赵代表老赵的观点,老周在忙,同为木作的陆砚兼团队负责人便代替他发言。

  一开始两人在撮合的其实是‘保护表面纹饰完整性与恢复结构强度’间的主次问题。

  前者是彩绘师傅的主职,后者是木作师傅的作业目标。

  偏偏两者难以兼顾!

  就像给伤口涂碘伏时遇上怕酒精的纹身:

  木作修复要给糟朽的构件‘消毒’,但彩绘修复的颜料层敏感得狠,高呼‘莫哀老子’!

  所以小赵说‘我们拿好方案了’意在请求木作配合,纵使会让木作难度直线上升;陆砚则从专业的角度分析,感觉难度过大,便打起太极。

  这算一小部分全貌。

  手机震响,陆砚打了个招呼,去接电话。

  “大律师,有什么案件需要小的帮忙啊?”

  “大律师不需要找小人物帮忙,所以人家不是大律师!”

  “那就是需要帮忙咯?说说。”

  陆砚从后院手脚架附近的阴凉地走向葡萄架处的阴影,有种考完试后的闲适轻松感。

  话说,已经有多久没跟好兄弟联系了?

  “要你帮忙?笑话,陆师傅倒是可以拿着土锹子帮忙在律所前面栽几棵树,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帮我遮遮阳~”

  明明你是修木头的,人家偏说你是祖国的园丁——这种向上碰瓷咱可不兴接受哈。

  “天热了上火?律所要是开不起空调的话,那咱们工作环境可就差距不大了呀。”

  律师最擅长摆事实、讲逻辑,当她们不摆事实、不讲逻辑的时候,这恰恰就是真正需要注意的事实。

  顾乔乔心情不好。

  如果把心情不好的人看作‘感冒发烧’之类的病人,那陆砚就耐心多了......

  绝不仅是因为对方颜值高!

  都哥们!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有事呢。”

  电话挂了。

  仿佛莫名其妙只是打来‘对线’几句找找乐子。

  但......朋友。

  在本可以袖手旁观的时候选择‘多管闲事’的人,才算朋友。

  不是吗?

  墨斗先生:假期最后一天怎么样?方便接电话扣1

  对方正在输入中。

  @Adeline: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