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拒绝-《野薔薇》

  “我请您吃饭。”孟烬薇克制激动,“日料,好吗?”

  她眼眶都红了。

  贺聿琛以为她紧张,睨向孟烬薇的眼神就带着点儿勾人的坏:“你很漂亮。”

  “应该也挺聪明的,”贺聿琛不掩饰心思,“别来虚的,说点儿实际的,嗯?”

  能考上北城理工,国内建筑学数一数二的高校,不该是个笨人。

  贺聿琛承认自己起了那么点儿色心,没耐性玩什么欲拒还迎的勾当。

  成年男女不就这点儿事。

  浮华尘世里,来一段不奢求未来和承诺的露水姻缘,好像也不错。

  贺聿琛盯着她淡出水儿的脸,狎着不怀好意的试探:“我可不是菩萨,没工夫多管闲事,也不缺你那几口供奉。”

  孟烬薇认真听完了,说实话,有些失望。

  三言两语可窥探此人脾性。

  强势,霸道,万事不经心,倨傲又凌厉的一个男人,非富即贵,怕是也权势滔天。

  浑身上下和阳光开朗,濯濯少年感毫不沾边。

  这是个很成熟很有压迫感的男子。

  可惜了。

  要是性情再像些,该多好呢?

  孟烬薇听到来于自己灵魂深处的,一声无奈叹息。

  终究只是皮囊相似。

  不过这世上再没有比哥哥更好的男人了,勿要奢望人人都完美。

  孟烬薇低下头,捏自己的手指,贺聿琛顺着那抹白看过去,在她右手腕上发现一道红痕。

  是他留下的。

  还没消。

  嫩成这样。

  小姑娘侧身坐在那,天鹅颈一垂,说不出的破碎。

  他话是重了些。

  贺聿琛正要开口,给个缓和的时间,孟烬薇已经抬起清凌凌的眼睛。

  语气平静:“你想睡我。”

  迈巴赫不知道压了什么,轻轻一颠。

  “对不起少爷。”司机捏了把冷汗,为他自己。

  贺聿琛抬手按下开关,挡板缓缓升起,既然话都到这份上了,他也不藏着掖着:“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不会强求。”

  “你可以认真考虑,我不会亏待你。”他自认不是个小气的人。

  更何况,这是他头一回,理解了“见色起意”四个字的含金量。

  孟烬薇脑子里迅速掠过几个大胆的想法,但很快就否了。

  “我不愿意。”她轻声。

  贺聿琛沉着眉眼看了她一会儿,才不疾不徐地问:“在酒吧你一直看我,怎么,是我误会了?”

  他以为她应该一拍即合才对。

  孟烬薇朝他露出个极淡的笑容:“是我有男朋友了,我不能背叛他。”

  .

  车子停在北城理工大门口,又迅速隐匿车流不见。

  孟烬薇在已经没什么人的北门站了会儿,挪动脚步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宁安路税务局职工家属院。”

  她是北城本地人,平时也不住宿舍,自己住在父亲从前单位分的老房子里。

  还有一只博美混银狐的狗狗,是她和哥哥一起养大的。

  不管多晚,孟烬薇都得回家。

  半个多小时后,出租车抵达家属院大门,孟烬薇扫码付车费,沿着熟悉的路往家走。

  小区有点儿黑,老旧落后的设施,路也拥挤,两边停着一排排的自行车和电动车,黑漆漆的车棚子,总觉得会突然冒出个人。

  孟烬薇低头走到单元门,开了手机手电筒上到四楼,开门,进屋,锁好老式镂空的防盗门,又将里面的木门关严实。

  然后就蹲下去抱住了狗狗,孟烬薇笑:“年糕,姐姐回来了。”

  年糕尾巴疯狂摇晃,兴奋地叫了两声,孟烬薇摸摸狗脑袋,换了拖鞋进屋。

  她去酒吧前已经遛过年糕,现在不用出门,直接就去洗澡换了衣服。

  趁着晾头发的时间,孟烬薇进了自己卧室,从压在写字台的玻璃底下,拿出一枚小小的钥匙。

  这是一台老式书桌,左下角有个小柜子。

  孟烬薇蹲下去开了上面挂着的锁。

  里面整齐码着不少东西,日记本,相册,硬盘,玩具,画纸,各种手工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一套叠起来的校服。

  孟烬薇素白的手在校服上眷恋地摸了几下,北城二中四个字,都有些褪色了。

  “哥哥,我今天遇到个人,和你好像。”

  孟烬薇眼睛弯了弯:“不过就是长得像而已。”

  她干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头靠着柜子边缘,从里面拿出相册,一张张翻开看。

  这几乎是她每天的必修课,老旧相册卷起了毛边,又被她压平整,精心呵护着,里面照片其实不全,但也是孟烬薇全部的念想。

  她手指停在一张合照,少年清隽的眉眼意气风发,搂着身旁穿校服的安静少女,恣意地笑。

  孟烬薇抽出来,翻到背面看。

  俊逸的字迹。

  2014年6月10号,傅北川、孟烬薇。

  北城二中的毕业典礼,她刚刚结束三年苦读,傅北川在全国最好的院校,北城大学医学部读大二,正值考试周,却还偷偷来陪她拍毕业照。

  孟烬薇还记得拍完这张时,傅北川问她:“乔乔,来北城大学吧,咱们能天天在一块儿。”

  想到这,“傅北川”三个字又再次化作尖刺,扎进孟烬薇的心口,眼前立即模糊起来,她赶在眼泪滴落照片之前,将其小心放回去,又合上相册。

  锁好了柜门,还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孟烬薇抱着膝盖,平复了许久,厚厚的头发都干了,她才爬起来,一头栽进床里。

  反复地想入眠,身心已经极度疲累,可大脑像刮过风暴,完全无法控制里面的画面。

  孟烬薇起身,从床头抽屉里拿出半板右佐匹克隆,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忍着苦意躺下。

  也许是吃多了安眠药,产生了抗性,孟烬薇还是用了许久才睡着。

  她趴在床上,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搭在床沿,正好落在床边,在窝里睡觉的年糕头上。

  昏昏沉沉睡到不知几点,纷乱的梦境纠缠了她一整夜,父亲失望的眼神,继母声嘶力竭的辱骂,最后都化作猩红粘稠,沾满她的眼睛......

  孟烬薇猛地就醒了,大口大口呼吸。

  她从床上爬起来,看窗帘透过的微微晨光。

  昨夜酒吧惊鸿一瞥,男人举杯饮酒时,与傅北川惊人相似的眉眼,横冲直撞着,却又奇异地抚平孟烬薇全部撕心裂肺的情绪。

  她好像找到了寄托。

  后悔了。

  她不该一口回绝,应该答应的。

  孟烬薇在此刻,冲动地下了一个决定,以至于往后无数次回想起来,都会让她产生万死难赎的沉重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