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异香撩刃-《信酱的现代战争第三季》

  夕阳开始为庞大的“星光乐园”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但喧腾的热浪并未退却。

  游客的热情仿佛被这柔和的光线点燃,尖叫声、电子乐和食物的香气混合着越发浓郁的酒香,形成一种奇特的、更加醇厚的喧嚣氛围。

  站在高耸入云、形似恐龙脊背的“侏罗纪咆哮”过山车入口前,人群鼎沸。

  每一次满载尖叫的列车呼啸着冲下近垂直的陡坡,都会引发围观者新一轮的惊呼和拍照狂潮。

  左肩的酸痛在这一刻又被那些惊心动魄的尖啸隐隐唤醒。

  “准备好了吗,春政小姐?这就是今天的‘最后大戏’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刺激上,同时用轻松的语气问向身旁的春政小姐。

  只见她仰望着那巨大狰狞的轨道结构,眼神依旧沉静,但那份专注力明显提升了不少。

  她轻轻点头,声音清晰地穿透周围的噪音:

  “嗯。既在眼前,自当一试。”

  排队的队伍蜿蜒漫长,每一步都伴随着钢铁巨龙划过天空的咆哮和气浪。

  在等待中,我瞥见春政的目光并非只盯着轨道,而是不时扫过周围狂热的人群表情,似乎也在分析这种极端体验在人身上激发的不同反应——纯粹的恐惧、极致的亢奋、或是相互打气的紧张……

  她的姿态依然挺拔如初进乐园时,那份静默的强大存在感,渐渐引起了前后几批排队客人的好奇目光。

  终于轮到了我们。

  工作人员示意我们坐进最前排的位置——通常被狂热的爱好者所争取的“风景”最佳席位。

  “前…前排吗?我...我还没试过前排...”

  我心脏几乎漏了一拍,但看着春政已经神色自若地跨进去坐稳,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下,调整好安全压杠。

  “叮!”

  出发铃尖锐响起。列车在缓慢爬升中带来的紧张感不断积累,脚下的乐园景观逐渐铺开缩小,品酒节那色彩明艳的棚区也清晰地落入视野。

  “呼——”

  下一秒,无法想象的失重感猛地攫住全身。

  狂风嘶吼着灌入,视野被扭曲的色彩和倒置的天空填满。

  左肩的疼痛在剧烈拉扯下尖锐起来。

  “啊——!!!”

  极致的恐惧与亢奋化作尖叫冲出喉咙。

  在高速旋转的间隙,我勉强侧头看向春政。

  那双淡绿色的眼眸异常明亮,映照着飞速流变的光影,仿佛在全力解析这场风暴的本质。

  她的嘴唇微抿,平稳的呼吸节奏在尖啸声中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然而,在又一次近乎垂直的、更猛烈的俯冲中,前所未有的失重感仿佛要将灵魂拽出体外!

  就在意识濒临失控边缘的瞬间——

  一点温凉的触感,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我的左手腕上。

  起初是轻轻覆上的手指,带着犹豫的试探。

  紧接着,在更猛烈的下坠拉力袭来时,那几只修长、微凉的手指骤然收拢,紧紧地、甚至带点仓促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是春政的手。

  那份突如其来的、微凉和细微的力道,穿过震耳欲聋的尖叫和疯狂拉扯的离心风暴,锚定了我正被抛向失控边缘的感官。

  没有言语。

  她的视线依旧追随着窗外飞旋的光影,专注得近乎失神。

  仿佛这动作只是身体在巨大外力下无意识寻找到的陆地。

  然而,那份紧握的力道却无比清晰、无比真实。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指腹细腻。在冰冷的手腕内侧,被她温凉的掌心贴着的那个小小区域,却像是点燃了一小簇火苗,传递出奇异的暖流。

  咚…

  原本被失重感和肩痛挤压得疯狂擂动的心脏,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感轻轻捏了一下。像是急促的鼓点中,被偷走了一拍。

  随即,更猛烈、更失控的节拍汹涌而来。

  咚!咚!咚!

  鼓点敲打着耳膜,血液奔流,脸颊和耳根漫开热意。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僵硬的手指微微蜷起,不敢动弹,只能被动地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那份微凉而坚定的力量,以及胸膛里那只被惊动后彻底撒欢狂奔的小鹿。

  在下一个剧烈的左旋回环中,强大的离心力将我们狠狠推向座椅的同一侧。

  彼此的手臂隔着单薄的衣料无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

  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臂纤细却蕴藏韧劲的线条,以及她瞬间更用力收紧了的手指——仿佛要将那短暂分离的距离再次抓牢。

  那稍纵即逝却无比贴近的瞬间,带着对方清晰的体温和身体的轮廓感,将那份源于手腕的心跳进一步放大、扩散,弥漫至整个被紧紧相依的左侧身体。

  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酥麻的异样感悄然弥漫。

  风声呼啸。

  终于,回环结束,列车驶入相对平缓的直道。

  就在这短暂的喘息间,春政似乎才猛然从那几乎吞噬一切的感官洪流中挣出一线意识。

  她低头,看向自己那只依旧紧紧扣在我手腕上的手。

  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纯粹的讶然和……

  瞬间的茫然。

  像被惊醒般,她倏地松开了手指。那份微凉而确定的力道骤然消失。

  手腕内侧那块被握过的皮肤,还残留着清晰的温度和她指尖的轮廓印记,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带来一阵鲜明的落差感,反而更清晰地提醒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一丝奇异的、如同被羽毛轻轻扫过的微痒和灼热感,无声地在寂静的心弦上嗡鸣。

  春政飞快地将那只手收回,紧紧抓住了身前的安全压杠,指节用力得微微泛白。

  她甚至不着痕迹地将脸更偏向窗外飞速退却的景物,只留给我一个线条柔和的侧影。

  但那被风吹拂得微微凌乱的发丝下,小巧的耳廓边缘,悄然晕开了一层极其清浅、却异常可爱的…

  薄薄的绯色。

  她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只有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微微颤动着。那份努力维持的沉静之下,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自己身体本能所惊扰到的微澜。

  我也没有开口。左手悄悄落回膝上,指尖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那块似乎还留有她温度和触感的皮肤。胸腔里那只小鹿依然不知疲倦地横冲直撞,每一次跃动都撞在方才那份短暂相贴的余韵之上。

  列车最终减速滑行进入终点站台。

  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和剧烈的心跳几乎让我虚脱。

  解开安全压杠的手还有些抖。

  旁边的春政也同样解开了压杠。

  她轻轻甩了甩被压乱的发尾,脸颊的薄红也很快就恢复了平稳。

  “阁下……您还好吗?”

  她转过来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刚才那种高强度专注后的明亮感尚未完全褪去。

  “还…还行…”

  我下意识捂了捂还在擂鼓的心脏,声音有些发飘,感觉脸颊更热了,一时竟有些不敢仔细看她的眼睛,

  “就是……需要缓缓……”

  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她刚刚攥过我手腕的左手,此刻它正自然地垂在身侧。

  那点温凉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皮肤上,带来隐秘的麻痒感。

  “春政小姐…好像…一点都没叫?”

  她眨了眨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冲击感…很强烈,远超想象。”

  就在这时,一阵分外浓烈、混合着熟透樱桃、浆果、还有某种来自森林深处的、带着烟熏感的橡木芬芳的暖风扑面而来。

  这香气如此馥郁复杂,迥异于清雅的花香或米酒的清甜,带着一种厚重的、几乎能触摸到的甜美和一丝微妙的诱惑。

  它霸道地冲散了过山车区域残留的机油和汗水的味道,直钻鼻腔,勾得喉咙深处那因尖叫而起的干渴感瞬间加剧。

  我和春政的视线几乎是同时,被这诱人的气味牵引着,投向了乐园中心广场的方向——

  那里华灯初上,白色帐篷在夕阳暖金和人工光带的交织下显得格外亮眼。

  悠扬的爵士乐声取代了过山车的轰鸣,隐约传来,混合着人群的欢笑声、碰杯声,构建出一片慵懒又热烈的区域。

  夕阳的暖光在她专注的面容上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她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随之轻轻一抬,目光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投向了乐园中心那片灯光更为集中、人声鼎沸的区域——

  白色的帐篷如同林间初现的蘑菇,暖黄色的灯带缠绕其上,玻璃器皿在其中流光溢彩,盛装着深红、宝石色、琥珀色的液体。

  空气中弥漫着欢笑声、碰杯声,还有慵懒的爵士乐旋律,交织出一片与钢铁巨兽的狂暴呼啸截然不同的,属于味蕾与嗅觉的温柔乡。

  这景象映在她眼中,流露出一种纯粹的好奇,像是旅人初见异国集市。

  “呃…那个...”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也试图驱散心底那份因刚才肢体接触而起的微妙热意,

  “那边…好像是西洋酒的品鉴会?香气飘得真远…闻着更渴了。”

  看着她专注于那片酒香弥漫之地的神情,一个念头浮现,

  “对了,春政小姐,这种颜色很深、装在玻璃杯里的西洋酒…你应该没尝过吧?看这阵仗……”

  我指了指那些精致的酒瓶和衣着入时的品酒客,

  “感觉挺有意思的…要去试试吗?正好…解解渴?”

  秒钟后,她轻轻颔首,声音依旧清晰平稳,但似乎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她的视线从那些折射着光芒的酒杯和笑语晏晏的人群中收回,转向我。

  那双平静的眼眸里,那份对新事物的探究欲似乎更加清晰明亮了。

  她轻轻颔首,唇角似乎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代表着默许与认可的弧度,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意味:

  “嗯。这些杯子,这里的摆设,还有这香气…都未曾见过。”

  她稍作停顿,坦然补充道:“口似乎也有点渴了。我们走吧,小林阁下。”

  “好,就在那边。”

  心里微微一松,像是放下了什么,我带着她,一同融入那片被光影、爵士乐和醉人酒香包裹的人潮。

  脚下有些发软的感觉被厚实的地毯吸收了些许。

  越靠近核心,空气中的酒香便愈发丰富迷人——

  有明亮的果酸,有深沉的木香,还有甜甜的奶油气息,交织成一张令人微醺的网。

  白帐篷下灯光柔和,衣着考究或不甚考究的人们围在铺着洁白桌布的品酒台前,酒杯相碰的声音清脆悦耳。

  “星光嘉酿”——一个巨大的招牌吸引了不少人。

  让我驻足的原因,是那个正在吧台后方灵活穿梭的身影。

  白色的中长发简单束在脑后,在暖光下流动着丝绸般的光泽。

  改良过的白色风衣勾勒出利落的线条,袖口也被潇洒挽至小臂。

  她正以一套流畅得近乎艺术表演的动作开瓶、倾斜醒酒器、斟酒、擦拭杯壁…

  一举一动间都带着一股慵懒的随性和骨子里透出的锐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抬起来,带着戏谑笑意扫过人群的眼睛——闪烁着翡翠般的绿色!

  那是...景虎小姐?!

  “嗯?”

  似乎是感应到注视,那双翠绿的眸子精准地锁定了我。

  短暂的惊讶后,那目光立刻被满满的兴味取代,尤其当她瞥见我身边气质卓然的春政时。

  嘴角毫不客气地勾起了熟悉的、带着调侃的弧度。

  她利落地为眼前的女客斟好一杯深红的酒液,然后便倚在吧台边,一手撑着台面,另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一个开瓶器,冲着我的方向朗声道:

  “哟!这可真是稀客啊!信长家的小跟班……”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眼神在春政的脸上意味深长地来回扫视,仿佛在欣赏什么新奇展品,

  “这位那天森林公园里战斗的是这位剑士小姐吧?那股子令人难忘的…嗯,杀气?或者说专注力?啧啧,这么强的存在感,想让我忘掉都难呢。倒是那位走路带火花的‘可爱小魔王’,今天没见着?丢下她跟别人…呃…约会来了?可以啊”

  她刻意在“约会”两个字上顿了顿,尾音拖得暧昧又悠长。

  那句“换新同伴”的调侃精准地砸进耳膜,我脑袋“嗡”的一声,脸皮瞬间滚烫起来,手足无措,只想原地消失或者立刻去捂她的嘴。

  ““不…不是约会!”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音量控制不住地拔高,引来附近几道好奇的视线,脸颊火烧火燎,

  我的声音带着点被惊吓后的变调,试图制止她继续语出惊人。

  同时几乎能感觉到春政平静的目光扫了过来,探究地落在我因尴尬而涨红的侧脸和窘迫僵硬的身体上。

  就在这时,景虎目光忽然变了。她正对着我说话,眼角余光瞥见了侧后方的景象,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她的玩世不恭收敛了些许,饶有兴致地将身体转向吧台内部,一手撑着台面,下巴微抬,隔着洁净的玻璃器皿,直直看向春政的方向,翠绿的眸子像猎人锁定了什么稀有的猎物。

  我的思绪从窘迫中抽离,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转头。

  春政正站在一个铺着白色刺绣桌布、堆满各类酒具的专业品酒台前。

  她并没有理会景虎刚才的调侃,或者说,那些关于同伴和约会的揶揄,似乎并未在她沉静的心湖里激起多少涟漪。

  吸引了她所有注意力的,是台面上一个醒酒器。那是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器皿,线条优雅流畅,此刻里面盛装着大半泓深沉的宝石红色液体。

  她微微俯身。

  那姿态,像极了丛林里俯首于泉边啜饮的优雅小鹿。

  夕阳暖金色的光透过白帐篷的边缘,流淌到她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上。

  那姿态,像极了一只纯净懵懂的小鹿,无意间驻足于陌生而深邃的泉眼边,带着懵懂的好奇与一丝来自本能的敬畏。

  暖金色的夕照勾勒出她专注而完美的侧影线。

  “……呵。”

  一声极轻的、却饱含着真实讶异和浓厚兴致的轻叹,从吧台内流淌而出。这声音与方才的揶揄判若两人。

  “这位剑士小姐,”

  景虎再次开口,声音里的轻佻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探询的认真,嘴角那份笑意更深,却带着一丝棋逢对手般的郑重,

  “看来……你的锋芒不止能斩断敌人?”

  她修长的手指,动作变得更为精妙而富有深意。没有随意弹杯,而是三指拈起一只郁金香杯的细脚,对着光轻轻晃动了一下杯中仅剩的、如同浓缩血珀般的深红色酒液。

  粘稠的酒液顺着杯壁蜿蜒滑落,形成几道缓慢流动的深痕——这就是传说中的“酒泪”。

  她翡翠般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分析仪器,透过缓缓沉降的酒液,锐利地审视着春政,一字一句地吐出结论:

  “…竟也识得鉴赏这杯中的…风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