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章 温柔小意不过是为了攀权附贵-《婢女扶瑶》

  床畔前的周姨娘脸色惨白的站在那儿,身子止不住发抖,丫鬟仆妇跪了一地。

  宋瑶看够了戏,差人把撕打的两人拉开来。

  贾良翰和贾母到的时候局面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是地上摔碎的茶盏摆件无一不显现出刚才的激烈。

  吩咐了小桃去请大夫来,表示一定要请最好的,万万马虎不得。

  “周姨娘这喜脉……”大夫抬头看向贾良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旁的宋瑶倚在圈椅上,目光扫过柳姨娘青白交替的脸,这不好戏就要开场了。

  “有话便说!”贾良翰的声音里带着愠怒。

  大夫声音发颤的开口,“回贾老爷,这位姨娘并未怀孕。”

  此话一出,周围都是抽气声。

  “你胡说!”

  周姨娘尖叫着扑向大夫,发间的步摇歪歪斜斜地晃着,啼哭道,“我每日孕吐不止,你现在告诉我我没有怀孕,你是谁派来的,来这样污蔑于我!”

  宋瑶轻轻抬手,周嬷嬷立刻呈上一包药渣。

  “这是周姨娘每日服用的‘安胎药’,妾身特意请了京城太医院陈大夫的徒弟,也在湖州开药房的赵大夫看过,这药渣里所用之物,既能做出孕吐假象,又能让脉象紊乱。只是不能持续很长时间,这要是没人发觉,不知还要闯出多少祸事。”

  宋瑶点到即止,这“祸事”无论是给贾良翰戴绿帽,还是污蔑栽赃他人,都是丢了贾府的脸面。

  贾良翰面色铁青的转身,他看着周姨娘瞬间惨白的脸,想起这些日子她总以怀孕为由推拒同房,而自己一有时间就来陪着她,心中顿时腾起一股被愚弄的怒火。

  “还有柳姨娘。”

  宋瑶指尖转向呆立一旁的柳姨娘,“劳烦大夫也替柳姨娘诊诊吧。”

  柳姨娘后退半步,撞在博古架上,上面的摆件晃了晃,险险没摔下来。

  柳姨娘强作镇定地笑道,“大娘子这是何意?我不过是来瞧瞧周姨娘,怎的连我也要查?”

  “因为你屋里的‘安胎药方’,与周姨娘的如出一辙,保不齐你也要邀宠假孕。”

  宋瑶示意小桃捧来账册,“自你接管管家权,就把每月采购的这些药材平了账,不会以为没有记录在册就查不出来了吧?”

  柳姨娘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大夫上前诊脉,不过片刻便拱手道,“夫人,柳姨娘身子并无大碍。”

  正厅里一片死寂,只听得到屋外沙沙的风声。

  贾良翰忽然抓起桌上的茶盏砸向周姨娘,滚烫的茶水泼在她脸上,烫得她尖叫着往后躲。

  柳姨娘也未能幸免,被抓起领口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柳姨娘跌坐在地,发髻也松了脸也肿了。

  “两个贱人,你们谁来说是怎么回事,竟敢用假孕来糊弄我,最好是从实招来,不然我把你两个都卖到窑子里去!”

  贾良翰气的浑身都在抖动,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吩咐下人把两人按倒在地上跪着。

  周姨娘捂着脸哭喊道,“都是柳姨娘教唆我的!她说只要有了孩子,就能压过大娘子一头!”

  “你血口喷人!”

  柳姨娘想扑过去揪住周姨娘的头发,但身后的仆妇也不是吃素的,扯着两人分的更开了些。

  两人开始跪在地上哭诉,钗环散落,脂粉混着泪水,将妆容糊成一片狼狈,倒像是唱戏的模样,看着两人滑稽的样子,宋瑶有些想笑,但碍于场面,只是用手绢轻捂住嘴角,咳嗽了两声。

  贾良翰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往日里在他面前柔弱可人的两个姨娘,此刻却像市井泼妇般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他忽然想起新婚那晚宋瑶掀起盖头时的清雅模样,对比之下,只觉得眼前景象愈发腌臢。

  “都给我拖出去!周姨娘禁足三个月,柳姨娘带去庄子上,不得回府!”

  贾良翰喘着粗气吩咐道。

  “母亲!我是您的远房侄女,您救救我!”柳姨娘惊叫着爬向贾母。

  “侄女?”

  贾母冷笑一声,“你父亲当年在码头扛包时,若不是看在远亲的份上,受我贾家接济,早就饿死了!如今竟敢做出这等丑事,留你一条命已是开恩!”

  仆妇们上前拖走两人,周姨娘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在廊下。

  宋瑶起身给贾母奉茶,指尖触到贾母手背的细纹,忽然想起相府主母训话时也是这般威严,不留情面。

  “良翰媳妇,以后这内宅还是由你好好管着。”

  贾母叹了口气,“我老了,经不起这些折腾了,下面的事就你处理吧。”

  宋瑶福身应是,目光不经意间与贾良翰相撞。他正盯着她今日所穿的青栗色衣裙,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院中栽种的树叶被打得七零八落。

  宋瑶倚在窗边,看着贾良翰冒雨走进院子,青衫下摆已湿透,贴在腿上显出修长的轮廓。

  “怎么不打伞?”她起身拿过棉帕,却被他伸手握住手腕。

  “想见你,等不及了。”贾良翰的声音带着几分喘息,眼里是宋瑶从未见过的灼热。

  他抬起手摩挲着宋瑶的脸颊,“怎么感觉了你清瘦了不少。”

  宋瑶不动声色地扭开脸,示意小桃送上姜茶,“大爷淋了雨,先喝些驱寒吧。”

  贾良翰却不接,反而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过几日便把你屋里的管事都换成你可心的人,再让人从京城给你捎些时新首饰。”

  宋瑶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只觉得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自那日两位姨娘被处置后,贾良翰便日日来她院中,不是送西域进贡的葡萄干,就是亲手给她描眉,温柔得让人要沉溺其中。

  “听说南平新来了位郡守?是相府的门生吧?”贾良翰忽然开口。

  宋瑶顿时了然了,贾家这些人果然是无利不起早,这温柔小意怕就是为了今日这一问。

  “夫人竟也听说了?这位郡守与相府关系密切,若是能搭上这条线,贾家的绸缎生意便能做到南平去。”

  宋瑶抬眼,恰好撞进他眼底的算计。

  她忽然想起在相府时,那些想攀附权贵的富商也是这般眼神,看似温柔,实则藏着无尽的功利。

  “妾身不过是相府义女,哪里说得上话。”

  她轻笑一声,抬手拿了一盏旁边的茶喝了一口。

  贾良翰却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几分诱哄,“你在相府长大,又得相府夫人信任,只要你写封信去,说不得夫人就和南平的郡守打个招呼了。”

  贾良翰忽然意识到说太多,忙住了口。

  转而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我只是想让你在贾府过得更风光些,不想让那些人再轻看了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宋瑶望着贾良翰眼中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出嫁前夫人说的话。

  “男人的温柔,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手段。”

  “大爷若是想打通关节,不如明日陪我去相国寺祈福?”

  宋瑶轻轻抽出被握住的手,“听说那里的签很灵,或许能求到些机缘,也顺便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求个平安。”

  贾良翰眼睛一亮,立刻点头。

  “好,明日我亲自陪你去。”

  他起身时,袖中掉出一张纸笺。宋瑶眼尖地瞥见上面“南平郡守”“绸缎庄”等字样,心中顿时明了。

  原来他的温柔小意,不过是想借她的身份去攀附相府关系。

  ·

  次日一早,宋瑶站在镜前,任由周嬷嬷为她梳妆。

  自接管内宅以来,她每日寅时便起身核账,将府中用度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贾母都夸她“比男子还会管家”。

  “姑娘,大爷在二门等着了。”

  小桃掀帘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欣喜,“自打两位姨娘被处置后,府里清净多了。”

  宋瑶对着镜子调整了头发髻上步摇的角度,只见翡翠簪子在晨光中映得她脸色愈加白里透红。

  “去把库房里的布料拿两匹,送给看门的李嬷嬷。”

  她淡淡的继续开口,“前日见她孙子穿的衣裳补丁摞补丁,到底是府里的老家人,别寒酸了。”

  周嬷嬷愣了愣,随即笑道,“姑娘这是要收揽人心了。”

  “后宅里的人心,比绢帕还薄。若不趁早织密了网,迟早要被人戳破窟窿。”

  出得二门,贾良翰已在马车旁等候。

  他今日穿了件藏青色云锦长袍,腰间系着她送的玉佩,见她出来,立刻伸手扶她上车,随着他一同上车,在她耳边轻声道。

  “今日听你的,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宋瑶故作娇羞的捶打了贾良翰一下,然后顺势便靠在了他的怀里。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走着,宋瑶掀起车帘一角,看着街边熙攘的人群,忽然想起在相府时,她也曾随夫人出游。

  那时她只能跟在马车后面小跑着,哪有资格坐上车,更是没有闲情去看马车外的景致,如今的这些日子她可是得好好把握住了。

  “大爷可听说了?柳姨娘在庄子上闹着要自尽呢。”

  宋瑶忽然开口,眼神却盯着贾良翰,想看看他的表情。

  “由她去,这般心术不正的人,便是死了也不可惜。”

  “可她毕竟是您的妾室,传出去怕是对您名声不好。”

  宋瑶表现出为难的模样,她要看看她这个夫君对柳姨娘到底还有几分情谊。

  “如今府里你说了算,你是正头娘子,便是处置了她,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姜良翰说完握住宋瑶的手轻轻的拍了几下,示意让她放宽心。

  这话里的分量让宋瑶心中一动。她望着贾良翰眼中的认真,忽然意识到,经过这几场风波,她在贾府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

  那些曾轻视她的仆妇,如今见了她都是规规矩矩的,那些曾嘲笑她的亲戚,如今都争着往她屋里来,说是聊天解闷,却是想打好关系。

  马车在相国寺门前停下,贾良翰亲自扶她下车。

  寺内香烟缭绕,钟声悠扬,宋瑶跟着众人跪拜祈福,余光却瞥见贾良翰对着佛像闭目合十,嘴角似乎带着几分急切。

  “求什么呢?”

  出了正殿,宋瑶故意问道。

  贾良翰笑着将一串佛珠塞进她手里,“求佛祖保佑你我夫妻和睦,麟儿健康。”

  宋瑶看着手中的佛珠,只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相府堆别人送礼的库房见过类似的款式,怕是贾家不止等着走她相府的门路。

  恰好这时周嬷嬷回来了,对着宋瑶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妥了。

  湖州的相国寺最是灵验,附近几个城的贵妇人,一有空就会过来烧香,即使不来也会派亲近之人前来捐些香火钱。

  今日是相国寺主持开坛讲经的日子,聚集而来的贵夫人更是比往日多上了几倍。周嬷嬷去打听了,虽然南平郡守夫人今日没有亲自来,但来了丫鬟,便让周嬷嬷带着相府的信物去松了一封信,求见郡守夫人,想必不日就会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