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宋时安是何人?-《寒霜千年》

  皇帝很生气。

  很少的,他对他的儿子如此愤怒。

  而理由,则是一件算不上原则问题的小事。

  是的,晋王作为现在的嫡长子,他毫无过错,在太子死后,战战兢兢十几年,在朝廷工作上更是称得上勤奋。

  为何我这般震怒?

  因为皇帝感觉到,他是真的老了。

  “父皇…”

  被吼得不知所措的晋王看着皇帝,而后连忙站起身,跪到了他的面前,声泪俱下道:“儿臣愚钝,请父皇教我!”

  看到他这样,皇帝的怒,也逐渐化作无奈。

  “抬起头来。”

  皇帝冷静的对晋王说道。

  晋王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惶恐。

  刚才他让皇帝强行按在皇位上的时候,他有过一丝的窃喜。

  只有父皇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继任者,才可能做这种事情。

  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

  可是,那一声‘称朕!’让晋王感觉到了,皇帝语气里的怒其不争。

  就像是在说:让这样的人当自己的继位者,他很绝望。

  他,不想让皇帝彻底放弃他。

  注视着晋王,皇帝过了良久后,道:“这次科考,以此为题,你知道为何?”

  “国库亏空,北境齐贼袭扰不断…父皇想要土地变法,让那些世家大族让利。”

  晋王强行的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好,以便显得不是太过软弱。

  “你说的对。”

  坐在圆凳上的皇帝,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晋王,目光如炬:“朕继位之时,年仅十一岁,外戚当政,权臣辅国。世家权力,代代相传。朕虽为皇帝,但处处掣肘,饱受欺凌。所以,朕要开科考,设恩科,提拔那些寒门微末,为我所用。而且,朕还御驾亲征,南征北战,凡有叛乱,亲自镇压。为何?”

  “父,父皇教我。”晋王继续真挚道。

  “其一,发动战争便能掌控兵权。”皇帝一字一句道,“其二,凡国内有动荡,朝堂党派之争激锐,只有战争,才能将这些矛盾掩盖。”

  “儿臣明白了。”

  “现在,朕老了,没有机会一统天下了。”

  “父皇不老…父皇与天同寿。”晋王带着哭腔道。

  皇帝苦涩的笑了笑,接着有些‘语重心长’道:“子裕,这大虞亡了,那些世家大族,不过是换了个官家,有何影响?但咱们魏家,倘若亡国,能活一人?”

  晋王从来没有想过大虞会亡……

  没想到,话题如此沉重。

  “所以,一定要对世家动刀。”

  “父皇,儿臣懂了。”

  晋王不是傻,他只是怕做错。而现在,他全明白了:“此次科考,就是为了引出这篇《屯田策》。然后,再定此策考生为解元。解元范文,天下读书人都会去拜读。屯田变法的国策,也会在民间讨论。最后,再让人联合上奏疏,施行屯田之策。”

  你若想做一件事情,就要让天下人看到,是有人想做这件事情!

  父亲刚才的那句话,晋王现在才恍然大悟。

  一个国策,不可能直接颁布。

  必定先要放出讨论。

  这次科考,就是让这篇《屯田策》被推出来。

  不是谁文章写得好,谁就是解元。

  而是,谁猜中了皇帝的心思,谁才是解元。

  这天下那么多考生,能说出屯田的,肯定也有。

  在三月,《为赈灾事屯田五策》这封奏疏父皇看到的时候,屯田的国策就已经确定要施行了!

  “懂了吗?”皇帝又问。

  “此篇《屯田策》,不仅是司州第一策论。全国科考的范文,也是这一篇。”晋王语气肯定道。

  皇帝闭上眼,而后点了点头:“子裕,去做吧。”

  “父皇,儿臣退下了。”

  抹了抹眼泪,晋王跪拜后,离开了内室。

  抬起手,缓缓转过。

  看着如枯树皮一样的手背,皇帝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对衰老的恐惧。

  “我刚才在殿门前遇到了子裕,他战战兢兢的…骂他了?”

  华皇后走到了皇帝面前,有些不解的问道。

  抬起头,看着华皇后,皇帝问道:“朕以后,何人可担大任?”

  “……”

  后宫不得干政,华皇后基本上没有和皇帝讨论过这个事情,所以对于这个问题她感觉到猝然。但同时,也生出了一丝的‘威严’:“二郎,子裕现在是嫡子,长子。而且,无任何过错。”

  “子盛呢?”皇帝问。

  子盛也是皇后的亲儿子,是嫡子之一。

  被问出这个问题,皇后更加的敏感了:“子裕继位,子盛辅佐,兄弟二人齐心,难道守不住这大虞天下?再者,科考学子众多,二郎你择一人,好好调教,为他留一个辅国忠臣,难道不行吗?”

  辅国良臣……

  这四个字,让皇帝想起了那个咒梦。

  “子裕为人宽厚,仁义,倘若朕统一了天下,让他当个守成之君,自然不成问题。甚至,他可以做得很好。”

  皇帝并非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一无是处,但让他如芒在背之事,就在北方。遂,长长叹息道:“可身处乱世,他怎会是那姬渊对手?”

  ………

  “《屯田策》第一,《大河赋》第二,《梯税法》第三。”

  回到了国子监,已经把泪抹干净,全然恢复皇子威仪的晋王,向古易新等诸位大学士决定道。

  对此,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甚至,七个人全部都心如明镜。

  《屯田策》就是第一文章。

  他们比较困惑的是,晋王竟然没有看出来。

  儿子对父亲的了解,不够啊。

  “那就按照这个排名,准备解封糊名吧。”古易新说道。

  “那名次既然已经定下来,再无任何变更,要不将这《屯田策》先解封?”张兆提议道。

  “确实可以,《屯田策》和《劝学》乃一人所作,解元人选已经确定了。”

  就这样,在程序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国子监一位年轻学士,用裁刀,缓缓揭名。

  盛安府,宋时安。

  籍贯姓名,这般公之于‘众’。

  是盛安的考生,大家不意外。

  盛安的学生水平就是要高于司州其它郡县。

  但是,

  看向众人,古易新缓缓问道:“宋时安,是何人?”

  大学士们,纷纷摇头。

  张兆想了想后,道:“我只知道宋策,不认识宋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