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9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神油》

  早上,微风徐徐,路边野草叶子上还沾着露珠。时不时有几只野鸟跳上跳下,寻找那些还未清醒的虫子。

  花龙也醒来了,他是被尿憋醒的。他拿过靠在床边的拐杖,捅了捅还睡在旁边的哑巴,叫道:

  “起来,今天东沟村有人娶媳妇,我们去混顿饭吃。”

  哑巴就是二赖,睡得正香呢,哪想起来,手僵硬地撑了一下,翻个身又继续睡去。

  他的手之前被绑伤,现在两边手指头都伸张不开,脚更加严重,一边还能勉强弯曲,另一边就是用针扎下去,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东沟村有人娶媳妇,他也知道。到了那里讨个喜,自然能混上一顿好吃的。只是现在还那么早,根本不需要着急。

  花龙也只是叫一下哑巴而已,现在两人待在这土地庙里,就像家人一样。那不管有事没事,空了就和哑巴说说话呗。

  他拄着拐杖,出到了土地庙门外,往左边拐去。慢吞吞地解开裤头,蹲下去拉尿。

  那东西被割了,拉尿一点都不方便。要脱裤蹲下来也就罢了,还使不出力气,每次尿时都是淅淅沥沥,把两边屁股都弄湿了。这裤子啊,总是冒着难闻的尿骚味。

  好不容易把那尿液挤了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尿干净。花龙抬起屁股左右甩时,突然看到前面路旁有个黄褐色的大麻袋。

  这大麻袋那么好,麻袋头还系得紧,里面肯定装着好东西。他赶紧撑着拐杖站起来,把裤头系稳,一瘸一拐地走回土地庙。

  还没走到那烂木板拼成的床前,就伸出拐杖去敲打。

  “哑巴,快起来!哑巴,外面有好东西。”

  听花龙这神情,二赖也觉得是有好东西,赶紧把身子翻了出来。

  “乌阿嘎咕叽?(什么好东西?)”

  和哑巴一起生活久了,花龙也能听出他说的那些话,又说道:

  “一麻袋呢,快起来。”

  一麻袋去,搬都要搬好久啊。二赖不再回答,人却滚下了床,那像鸡爪一样的手在床底一勾,就勾出了一个烂板凳。

  他腿没有花龙那么好,拄不了拐杖。不过这一年来,却被他摸索出了一个行走的好办法,那就是借助这个烂板凳往前一挪,能弯曲的那条腿一蹬,移动得比花龙还快。

  出了土地庙,到了前面路旁,果然看到一个麻袋倒在那里。二赖五只手指无法伸直,但是勉强可以勾一点的。他手和嘴巴并用,把那麻袋打开。

  一股臭味瞬间冲了过来,早晨空气太新鲜,闻惯了臭味的二赖,被这臭味都熏得一扭头,干呕了起来。

  “哇……”

  花龙走得慢一点,这会才赶到,急急忙忙地问:

  “是什么东西呀?”

  麻袋里黑乎乎一团,二赖也没看清是什么。这回适应了过来,扭头过来把麻袋口卷起。认真一看,竟然是个人。他再次吓得往后倒去,只是这次不是干呕,而是惊叫。

  “啊……”

  那人一身的黑,就像涂了墨汁一样,花龙也看到了,上前提着拐棍捅了捅,慌张地问:

  “什么人?是男是女?”

  麻袋里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县长。昨晚是文贤贵跑去叫邓铁生和小七,把陈县长抬去丢的。上次丢过二赖,所以这次,邓铁生也轻车熟路,拉到了这里就丢。

  陈县长被装在麻袋里,几乎奄奄一息。这会闻到了新鲜空气,又被拐杖捅了两捅,悠悠转醒,自己把脑袋钻出了麻袋。

  看着眼前的亮光,他就像看到了生机一样。但看着眼前恐怖的两人,又感到恐慌。哆哆嗦嗦,瑟瑟发抖。

  “好汉……你们是不是好汉?”

  “哼!”

  这乌漆嘛黑的人,看着比花龙还要丑,而且臭气熏天。二赖没了兴趣,撑着板凳一转身,往土地庙走去。

  花龙倒是充满了好奇心,疑惑地问:

  “你是谁?怎么钻到麻袋里去?”

  “我……我是……”

  这两人长得这么奇怪,是敌是友还不知道。陈县长也不敢随便乱说。翻滚了几下,艰难地钻出了麻袋。

  陈县长身上片布都没有,简直就像条大黑猪。花龙就把他当成了乞丐,有些乞丐招人恨,被人装进麻袋,抬到别的地方去扔。这一点都不奇怪,他也就懒得问了,也转身走回去。

  陈县长身体虚弱啊,这么多天只吃了两竹筒粥水,而且还是加了粪水的。现在出了麻袋,人也无力站起来,四肢着地,爬着追花龙而去。

  “好汉,救救我,救救我吧,给我点吃的,我快饿死了。”

  花龙把拐杖甩了回来,挡在陈县长面前,没好气地说:

  “别跟我,我们自己都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上别家讨去。”

  “我……我哪讨气啊?”

  陈县长仔细看了一眼周围,凭感觉知道已经远离昨天那黑漆漆的土洞了。而且眼前这个人一瘸一拐,估计不会是石宽的人。他判断自己可能已经脱离了危险,又想起自己堂堂一个县长,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要去讨饭吃,不由得呜呜地哭了起来。

  花龙和二癞才不管陈县长怎么哭呢,过往的乞丐多的是,他们哪管得了那么多?

  回到了土地庙里,两人分工明确,一个人在那三块石头垒起的灶台里生火。一个人就用一个坛盖,舀了一些烂玉米,倒进了没有锅盖的烂鼎锅里面。

  这些玉米都是长虫的,附近村民见他俩可怜,分给了一些。

  他们要把这烂玉米熬成粥,填饱肚子。该去东沟村讨喜的去讨喜,不去的吃饱又躺下。

  没什么东西吃,吃饱了最好别乱动,否则一会又饿了。

  陈县长在外面哭了一会,回头去捡装自己的那口麻袋,也爬进了土地庙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都不知道,举目无亲。有人在这里熬粥,他怎么样都要跟进来呀。他身无一物,这麻袋就是他的家产,可不能丢了,拿来遮遮丑也好。

  见陈县长爬进来,二赖可就不愿意了,扬起他那像钩子一样的手,脑袋使劲往外面晃。

  “呜啊哇咿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