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你们……也配代表天下?-《我本边军一小卒》

  第624章你们……也配代表天下?

  上当这种事情,通常都不会只有一次。

  那叫一个‘一当又一当,当当不一样’。

  任氏老祖此时就有这样的预感。

  可他能怎么办?

  已经被拉上了贼船,想下?

  做梦想屁吃呢!

  杀了太史氏太乙和黄天道青州渠帅后,他的后路已经全都被堵死了。

  可当时他又有什么办法?

  展露了强大实力的韩绍,摆出一副要么从了他,要么第一时间扬了他整个任氏的态度。

  他敢不从?

  要是他不从,太史氏从了怎么办?

  他不敢赌!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韩绍当时予以他的大手笔许诺,他动心了。

  青州不大,任氏和太史氏并存其中,实在是有点拥挤。

  所以最终他选择向韩绍奉上了今日的投名状。

  只是他没想到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燕国公,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狠辣,也更加的……不当人!

  “燕……燕公,是不是只要我任氏能替燕公挡下徐州黄天军就可以了?”

  就连隔着兖州的豫州都动了,与青州毗邻依存的徐州又怎么可能不动?

  而且韩绍身后那副舆图之上,已经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只是刚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韩绍吸引,下意识忽略了而已。

  而面对任氏老祖苦着脸说的这话,韩绍眼神宽慰。

  “能挡的话,自然是好的。”

  “若是挡不住,孤也不怪你。”

  说着,韩绍大度道。

  “这样吧,万一你任氏挡不住,孤可以允你任氏北迁。”

  “到时孤会择一善地赐予你任氏,以此保住家族传承!”

  屁话!

  这话完全是屁话!

  舍弃族地、祖地北迁重新开始,哪有这么容易?

  更何况黄天道来势如此之急,仓促之下又怎么来得及?

  满心疲惫的任氏老祖心中哀叹,垂目默然思索了一阵后,等到再抬首,面上已经是一片坚毅。

  “燕公放心!只要任某这个老朽还有一分余力!”

  “我青州任氏必倾尽全力,为燕公之藩屏!不教燕公为此分心、忧愁!”

  不就是黄天道徐州一方渠么!

  干了!

  有他这尊九境太乙在,除非黄天三老出手,他任氏未必会输!

  “好!任公虽年迈,却不减壮年意气!此般豪烈!孤心慕之!”

  面对韩绍的大加赞赏,任氏老祖心中叹息。

  ‘只是这样一来……我任氏一系的世族高门怕是要损失惨重啊……’

  而韩绍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忽然近前压低声音道。

  “任公啊,有些事情就像做生意,投得多,赚得多!舍不得孩子,怎么套得着狼!”

  “而且这些依附于任氏的世族高门,今日畏惧、倚仗任公的实力,自是对任氏恭敬有加。”

  “可谁能保证,某日这些外姓世族中突然蹦出一个天骄后辈,一夕之间成为第二个太史氏?”

  韩绍声音蛊惑,循循善诱。

  任氏老祖很快便洞悉了他的险恶用心。

  “燕公的意思是……要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甚至有几分指桑骂槐之嫌。

  可韩绍此刻似乎是懒得再演了,话音一转,神色漠然道。

  “青州的世族高门太多了,孤一路南下,各郡各县之黎庶只知敬畏几家几姓,而不知敬畏陛下、敬畏于孤。”

  “任公,你说孤该怎么想?”

  任氏老祖闻言,心中一颤,下意识就要争辩‘天下皆是如此,何独青州?’

  可对上韩绍那双淡漠的眼眸,他忽然就懂了。

  面上血色一瞬褪了个干净的他,艰难道。

  “燕公这是在与天下为敌……”

  韩绍噗嗤一声笑了,眯着眼睛极尽嘲弄道。

  “谁配与天下等同?”

  “青州任氏也算是累世传承,任公觉得自己配吗?”

  孤身负天命,应劫而生,都不敢说代表天下的大话。

  一帮子满肚肥肠、只知互相算计、贪生畏死的庸蠹蠢物,也配代表天下?

  什么东西!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

  任氏老祖失魂落魄的走了。

  这一次,甚至比初见时还要不堪。

  “君上这般逼迫……就不怕这老贼因此生出反复?”

  韩绍斜睨了中行固一眼。

  “他有的选?”

  的确,走到这一步的任氏老祖,哪还有的选?

  别说韩绍给他喂画饼,就算按着他的脑袋吃翔,他也得捏着鼻子咽下去!

  因为从一开始韩绍就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被韩绍话里自信所慑的中行固,下意识侧目望向韩绍,在心中由衷感慨道。

  ‘君上的王霸之术,愈发娴熟了。’

  不过话虽如此,中行固却依旧不敢怠慢。

  接下来的这段时日,他会尽可能的动用力量替君上盯死任氏那帮青州世族。

  万一生出意外,也好及时应对。

  看家忠犬嘛,要是不能替主人守门护院、防范于未然,那还有什么用?

  还不如杀了吃肉!

  ……

  中行固无疑是一条好狗。

  忠诚、知分寸、有脑子、爪牙锋利。

  当初韩绍将他从草原那杆九头鸟的大纛下擒获,强忍着没有杀他,如今看来,确实算得上是一笔无本万利的买卖。

  所以对于这条忠犬,韩绍早在当年便有意识地松开了那条系在脖颈上的狗绳,让他自己撒欢。

  此次青州诸事同样也是如此。

  不过信任归信任,该有的制衡还是要有的。

  ‘差不多该让李赫回来了……’

  一别十年有余,也不知那家伙变了没有。

  思及此处,韩绍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怀念,以及……对人心变幻的不自信——

  不过很快他便顾不得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饶是韩绍素来对镇辽军拥有着充足的自信,可随着冀、兖、豫三州黄天军的不断逼近,还是成功牵扯了他大部分精力。

  没办法,韩某人一贯都是教员的狂热信徒。

  有此心理基础,对于黄天道那一呼百应的汪洋大海,他从来都在心底藏有一丝无法为外人道的敬畏。

  虽然他也知道二者其实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甚至就连李靖如此稳重的人,也一再在他面前保证必破来犯之敌。

  可他依旧轻松不起来。

  手握着军情司不断传递而来的密报,韩绍眉头微微蹙起,示意道。

  “兖、豫二州的方向可以先放一放,多关注着点冀州那边。”

  尽管兖、豫二州的实力同样不弱,十年前那场济水之战,更是一战将神策、天策两支神都禁军就此除名。

  可冀州不同。

  它是黄天道的真正基本盘,在没有真正面对前,它的实力谁也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万一超出了预估限度,最终导致镇辽军损失惨重,那接下来的棋就不好走了。

  说到底,这便是走精兵、强兵路线的弊端之一。

  一旦栽了跟头,想要爬起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换而言之,它黄天道可以输上十次、百次,但镇辽军只要大败上一次,短时间内就别想有大作为了。

  除此之外,他其实还有一重更深层次的顾虑。

  那就是南下的战事,与之前的草原战争终究是不一样的。

  前者是你死我活的族群之争!

  手段再酷烈,也难以分出个什么对错。

  可现在不同,这是同族相残、手足阋墙……

  若是打得十室九空、尸横遍野,最终让那些被逼到四野八荒角落的外人捡了便宜,到时候他韩绍不但成了笑话,更是罪人。

  所以那日冯参提议从草原调兵的提议,不但被韩绍驳斥,更被劈头盖脸地训斥、警告了一通。

  自此之后,明悟了韩绍心思的众将,再也不敢在韩绍面前提这一茬。

  毫无疑问,这些日子韩绍的情绪是焦躁的。

  而这份焦躁在黄天道三路大军彻底抵临青州边域时,彻底达到了顶峰。

  这一日,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着甲的韩绍,再一次披上了甲胄。

  此时,这身继承自老丈人公孙度的亮银甲胄,在之前于西北斩杀完北海龙君后,终于化作了韩绍最顺眼的模样。

  漆黑的甲面遍布龙鳞,两臂肩甲的龙首吞口,有着几分狰狞的同时,尽显威严。

  在此之外,如今越来越具龙相的乌骓,同样威武不凡。

  见韩绍如此大步向自己走来,这孽畜咧着那满是獠牙的兽口,神色肉眼可见的愉悦表示。

  “主人神武!某等这一日,已经等得太久了。”

  说罢,自己披上了那件出自墨家之手的宝具马鞍、马镫,屈膝于韩绍面前跪下。

  韩绍见状,漆黑面甲下的眼眸闪过一抹笑意。

  随后也不客气,直接翻身跨上了它日渐高大的身躯。

  并在它稳稳起身后,轻抚了下它那颗峥嵘龙首,一如过往般轻磕它的腰腹。

  “好孽畜,走。”

  ……

  两百余陷阵龙骑伴驾前行。

  一双双面甲下透出的目光,极尽狂热地注视着前方那道一骑当先的身影。

  这么多年了,他们终究有机会再次跟在这道身影之后,策马前行。

  谁又能知道这一幕在他们脑海中已经幻想多少次了?

  回想起刚刚那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且口呼出的那一声“出征!”

  这些铁打的厮杀汉竟有种眼泪夺眶而出的冲动。

  有时候这世上最顶尖的美人计,或许并不需要绝色妖娆与极尽的妩媚。

  只需要那个人简简单单地站在你面前,然后简简单单吐出两个字。

  然后你便心甘情愿地追随在那个人身边,纵然前方是刀山与火海,纵然明知十死无生,亦是百死不悔!

  “出征!”

  ……

  谁也没想到大军集结、即将向前开拔的时候,那一身龙甲会突然出现在阵前。

  对韩绍早已有所了解的军中老人,瞬间便意识到韩绍要做什么。

  亲征!

  一时间,不少军中将领都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

  倒不是他们在为韩绍似是对他们不信任而感到不满。

  而是觉得有些不合适。

  身为军中武人、身为臣子,若是还需要自家君上亲临战阵,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无能的体现。

  只是没有等迎上前来的他们开口,韩绍已经抢在他们前面,说道。

  “孤也是武人。”

  的确,这世上若是连他们的君上都称不上一声武人,谁有资格?

  只是随着君上的地位和修为越来越高,并且居于幕后多年,就连他们也渐渐下意识地忽略了。

  他们的君上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日的。

  草原上,三百残兵孤军的一路尸山血海、呼风尝雪。

  定北城下,一骑破阵、解万军之围的勇悍与决绝。

  再到冠军城之战,始毕倾乌丸阖族之力的血腥拉锯。

  ……

  这一次次、一场场让人每每回想起来,无不血脉偾张、恨不能仰天长啸的热血与惨烈。

  眼前这道年轻身影又有哪次不是居于阵前?

  见包括李靖的一众军中将领默然让开道路,韩绍轻笑一声,策动座下乌骓趋步前行。

  “跟上。”

  事实上,寻常士卒并没有诸多将领那般身为人臣的耻辱感。

  他们只是在见到那具神武到极致的龙甲身影,身胯龙马乌骓出现在眼前时,很是怔愣了一阵。

  等到有人反应过来后,一眼望不到的尽头庞大军阵,忽然爆发出一声近乎嘶吼的惊呼。

  “是……是君上!”

  而似乎为了应证这一阵惊呼,一道年轻清朗中充斥着无尽威严的声音,响彻虚空。

  “镇辽!威武!”

  烈烈军旗迎风飞舞,列阵而立的黑甲汪洋,沉寂了几息。

  而后猛地爆发出一阵嘶吼。

  “镇辽!威武!君上!威武!”

  声震寰宇的巨大声响,在惊天煞气裹挟下击碎了九天云霄。

  恰此时,于诸军阵前驰骋而过的韩绍,猛地一磕乌骓腰腹。

  心领神会的乌骓瞬间脚踏云气,腾空而起。

  而在他身后,两百余陷阵龙骑并一众镇辽军将紧随其后,踏临虚空。

  稍稍动用法天象地神通,确保自己的身形被大多数将士看到的韩绍,垂眸望着下方剧烈升腾的诸般气象,饶是他早已将心性磨砺得古井无波,还是忍不住泛起几分汹涌。

  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后,韩绍目光扫过下方。

  “孤以你们为荣。”

  一句简单的赞许,换来的是下方的诸般气象越发沸腾。

  “愿为君上而战!百死不悔!”

  “死战!死战!”

  最听不得这个‘死’字的韩绍,换做以往定要说上几番道理。

  可此刻,他张了张嘴,最终只道了一声。

  “凡战!孤皆与你们同在!”

  “凡战!但有一儿郎在阵厮杀,孤亦在!”

  “凡战!是生是死,孤皆不使你们一人落入敌手!”

  “此孤之诺!天地鉴之!日月鉴之!苍生鉴之!”

  说罢,韩绍没有再等诸军将士的回应,直接便道。

  “出征!”

  有些大义凛然的战前动员,韩绍不是不会说。

  可他终究是没说。

  因为此战终归不是外战,而是内战。

  过犹不及,他怕将士们最后杀红了眼,收不了手。

  但所谓仁慈的话,他同样不会说。

  因为那样的话,是对这些将奉为神明的将士残忍,更是让他们去死!

  人皆有亲疏好恶。

  若是非要在二者当中选择,他自是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些儿郎,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