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地皇,后土-《这无限的世界》

  ——哥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那声轻唤如一道穿越时光的箭矢,精准命中杨云心中最柔软的角落,每一个音节都与他记忆深处的回响完美重叠。就连扑入自己怀中的娇躯,以及那双抓在自己胸口,仿佛要将那些分别的悲伤一同撕碎的颤抖双手,都是如此的温暖。温暖的如同往昔,那一同相伴而行的旧日时光……

  所有记忆都带着回忆的温度扑面而来,烫得杨云眼眶发涩。喉间突然涌上的酸涩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遵循着内心深处的那抹悸动,恍惚之间,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双手,抱住那个在自己怀里抽泣的女子……

  “对不起,土,我回……”

  ——等等,谁?

  噼啪一声,像是无形惊雷于杨云脑海中炸响,震得他神魂俱颤。

  原本杨云的掌心都触碰到了对方的后背,指尖甚至能感受到脊椎的微微凸起,以及衣料下急促起伏的呼吸。但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他整个人猛地愣在了原地,而本应将对方抱在怀中的双手也如同触电一般,赶忙收了回来……

  ——我为什么,会作如此反应?

  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而回过神来,杨云便是一阵后怕。

  有那么一刹那,杨云似乎真的要化身为记忆深处的那位皇者,反抱住眼前的女子一述衷肠……但现如今已然认清自己的杨云在短暂的挣扎之后,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他……是你弄错人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杨云感到心脏被无形的利爪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仿佛有某种比生命更珍贵的存在正从灵魂中被生生剥离。但在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中,却有种更为深刻的解脱感如清泉般涌出,就像迷途多年的旅人终于撕碎海市蜃楼的幻象……

  ……那是,释然。

  某种认清自我后的释然。

  ——或许是“遗产”,或许是“传承”,又或许二者之间确实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杨云与“农“,自始至终都是泾渭分明的两个独立个体。

  尽管属于农的浩瀚记忆长河仍在杨云的脑海中驻留,那柄后天功德至宝“神农量天尺“此刻亦在他的内心宇宙中缓缓轮转,但杨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绝非那位曾位列人族三皇、早已离开此方多元宇宙的古老存在,这是他早在不知多久以前就已然认定的事实……

  当那句否认脱口而出的瞬间,杨云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之人的娇躯骤然绷紧。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仿佛被无形的寒流击中,而她身上散发出的情绪更是复杂得令人心碎,像是期待已久的晨星突然坠入永夜,又像绝望中窥见一线微光的颤栗。但直到最后,她还是低声说道:“抱歉……”

  “……是我太过激动了。”

  话音落下,女子轻轻后退两步,低着头脱离了杨云的怀抱。而当她再度抬首时,方才的悲伤与怀念已然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沉淀万古的沉静,就好像那个扑在兄长怀中啜泣的女子只是幻影一般。

  温柔的声线不似先前哽咽,再不复激动的小儿女之态。此刻杨云面前黑发黑瞳的女子周身仿佛流转着星河倒映的辉光,衣袂翻飞间似有万千生灵的颂唱隐约可闻,漆黑的瞳孔深处似有文明火种明灭。

  左眼倒映着稻穗垂首的丰收盛景,右眼沉淀着万物归寂的厚德载物。那是见证过纪元更迭,文明兴衰的沉淀。令人一眼望去,便可知晓大地之厚重,地母之慈爱。光是站在那里,便有某种包容寰宇的气度自然流露……

  三皇之一,地皇后土!

  农的妹妹,也是在农离开多元宇宙之后,通过做减求空继承了他皇位的继任者,更是于最终一战之中亮出后土轮回台,驱动主神作为轮回者后盾,自始至终作为轮回小队队员后盾的存在!

  “……为什么,连你也会认为我是他呢?”

  虽然清楚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与实力,但意外的是,杨云居然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就好像对方真的是一个普通人,而非高高在上的皇者般:“是你的话,应当不会区分错才是……”

  注视着后土的面容,杨云发自内心的问道。

  如果说蚩尤认错人,是因为杨云的心灵之光神农量天尺:而伊耆的错认,是由于杨云的确拥有农的记忆,那么身为人族三皇,也是站在这个多元宇宙最巅峰的那几个人之一,又拥有后土轮回台与“无限轮回之光可以溯回前世,后土就绝不应当将杨云和农弄混……毕竟无论是昔日的人皇伏羲还是龚叶羽,都从来没有提过这方面的事情。

  正因如此,即便内心的想法再坚定不过,杨云终究还是有此一问。

  “虽是不同存在,但这世间,终究会出现两朵相同的花。”面对杨云的问题,后土微微一笑回答道。

  “……相同的花?”

  “来世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一旁的林叙文叹了口气,主动开口解释道:“一花凋零,一花绽放,至于孰是孰非,自有后人去评说。”

  “……”

  听了林叙文的解释,杨云微微蹙眉,算是大概弄懂了对方的意思。或许在后土看来,杨云与农虽是不同个体,亦非直接转世,但二者冥冥之间,却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虽说这个说法还没办法完全解释杨云身上发生的情况,比如说为何会有农的记忆,以及神农量天尺的由来之类……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说法却比所谓的转世之说要靠谱得多,也容易让人接受得多了。

  见杨云眉宇间浮现思索之色,并未立即出言否认,后土唇畔那抹浅笑渐渐晕染开来。她眼角微微弯起,如同新月掠过平静的湖面,却是少了几分神性的疏离,多了些许人性化的狡黠……

  「哥哥,这一回……」

  「可不会再让你抛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