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分头溃散-《明末最强寒门》

  孙寡妇背靠着李根柱的后背,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和沉重的呼吸。她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是怕,是刚才那一刀用尽了全力后的虚脱。柴刀上的血已经半凝固,黏糊糊地粘在手上。

  “李根柱,”王贵站在矮墙后,声音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得意,还有掩饰不住的恨意,“把家伙扔了,跪下。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可以在老爷面前给你求个情,留你个全尸。”

  李根柱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木杠握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里的锈镰刀微微调整了角度。他的目光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正面是王贵和四个拿刀枪的家丁,后面是三个持棍棒弓弩的,左边是堆杂物的矮墙,右边……是那排仓房的后墙,墙根下堆着些破败的竹筐和烂木料。

  右边,似乎是唯一的薄弱点——那里家丁少,而且杂物多。

  但直接冲过去,一定会被侧面的弓箭射中。

  电光火石间,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赌博的计划,在李根柱脑中成形。

  他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急速说道:“孙婶,听好。我数三声,你往右边那堆烂筐后面冲,别停,钻过去就是仓房夹道,往北跑,翻后墙。我往左,引开他们。”

  孙寡妇浑身一震,猛地摇头:“不行!一起……”

  “一起就是一起死!”李根柱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分开跑,他们人不够两边追!记住,北边后墙外,那个有歪脖子老槐树的山坳,天亮后如果安全,在那里等!”

  这是他们之前多次踩点后,约定的备用汇合点之一。

  “可是你……”孙寡妇眼眶红了。

  “三!”李根柱已经开始倒数,声音陡然拔高,同时身体向左前方猛地作势欲扑!

  这一下动作太突然,而且目标直指王贵所在的矮墙方向!正面的家丁们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弓弩手也瞬间瞄准了他!

  “二!”李根柱在喊出这个数字的同时,左脚却狠狠蹬地,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硬生生拧向右边,同时将手中的木杠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左边矮墙方向扔了过去!

  木杠旋转着飞向王贵等人,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在这种紧张时刻,足以让那边的人本能地闪避或格挡,造成一瞬间的混乱!

  “一!跑!!!”

  最后一声几乎是嘶吼出来!

  孙寡妇在李根柱身体拧转的瞬间,就像一支被压抑到极致的箭,朝着右边那堆破竹筐和烂木料猛冲过去!她个子小,动作灵活,又是拼死一搏,速度竟然快得出奇!

  而李根柱在扔出木杠后,根本看都不看结果,转身就朝着左边——也就是王贵所在的矮墙侧面,那条看似绝路的巷口冲去!他手里只剩那把锈镰刀,在奔跑中划出一道寒光。

  “分头跑了!追!快追!”王贵气急败坏的吼声响起。

  正如李根柱所料,突如其来的分头突围,让包围圈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家丁们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追哪个。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孙寡妇已经像条泥鳅一样,钻过了那堆破烂竹筐——竹筐被她冲得七零八落,反而成了阻碍追兵的障碍。她头也不回,朝着仓房之间的狭窄夹道亡命奔去。

  “放箭!放箭射那个男的!”王贵指着李根柱的背影尖叫道。

  屋顶上的弓手慌忙调转方向,但李根柱的跑动毫无规律,忽左忽右,而且专门贴着墙壁和障碍物的阴影跑。两支箭“嗖嗖”钉在他身后的青石板上,另一支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走一片布屑。

  李根柱冲进了左边那条巷子。巷子不长,尽头是一堵高墙,果然是死路!但他冲进去的目的,本就不是找路。

  就在他冲进巷子的刹那,他猛地跃起,双脚在巷子一侧的墙壁上连续蹬踏两步,左手伸出,险之又险地抓住了墙头一块凸起的砖石,右手锈镰刀往墙头一挂,借力一个翻身,竟然在追兵冲进巷口前的一瞬间,翻上了墙头!

  墙头另一边,是胡家大院的另一重院落,似乎是下人居住的偏院。院子里晾晒着些衣物,此刻空无一人。

  李根柱毫不停留,跳下墙头,落地一个翻滚卸力,然后朝着偏院另一头的小门冲去。他必须制造足够大的动静,把追兵尽量引到自己这边。

  “上墙了!贼上墙了!进了西偏院!”追进巷子的家丁大喊。

  更多的脚步声、呼喝声朝着西偏院汇聚。李根柱成功地吸引了大部分追兵的注意力。

  而另一边,孙寡妇的逃亡之路同样惊险。

  她钻进仓房夹道后,发现这夹道并非直通北边,而是七拐八绕,连接着好几个堆放杂物的小天井。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虽然被竹筐障碍拖延了一下,但还是有两个家丁追了上来。

  “站住!贱人!看你往哪跑!”一个家丁喘着粗气骂道。

  孙寡妇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跑。肺像要炸开一样,喉咙里满是血腥味。眼前的景物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汗水而模糊晃动。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拐了几个弯,只知道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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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又是一个拐角。她刚冲过去,却猛地刹住脚步——前面没路了!是一堵塌了半截的矮墙,墙那边黑乎乎的,像是……荷花池?冬天水枯了,但淤泥还在。

  追兵的脚步声就在身后拐角处!

  孙寡妇一咬牙,没有犹豫,直接冲向那堵矮墙,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然后闭眼往下一跳!

  “噗通!”

  她掉进了冰冷的、充满腐烂荷叶梗和淤泥的池底。冰冷的池水和刺骨的寒意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却也让她极度亢奋的神经稍微冷却了一点。

  她蜷缩在池壁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两个家丁追到矮墙边,举着火把往下照。池底黑乎乎的,淤泥杂乱,一时看不出什么。

  “跳下去了?” “这么臭,可能淹死了吧?” “下去看看?” “……看个屁,这淤泥,下去就上不来。绕到池子对面看看去!”

  两人骂骂咧咧地绕路去了。

  孙寡妇在冰冷的淤泥里又躲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艰难地、一点点地从池子里爬出来。浑身裹满了恶臭的黑泥,几乎看不出人形,冷得牙齿格格打颤。但她还活着,柴刀也还在手里。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北边……翻后墙……

  她绕开可能有人巡逻的路径,专挑最偏僻、最脏乱的角落,像一只真正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朝着记忆中北边后墙的方向,艰难地挪去。

  与此同时,李根柱正在胡家大院里上演一场“一个人的捉迷藏”。

  他利用狗剩和石头的侦查报告,之前也来过胡家大院,对胡家建筑布局熟悉,不断穿梭在各个院落、夹道、甚至厨房、柴房之间。好几次险些被堵住,都靠着对地形的利用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硬闯了过去。手臂上又多了一道箭伤,后背也被棍风扫到,火辣辣地疼。

  但他的目的达到了。越来越多的家丁被吸引过来,满院子都是“在这里!”“往那边跑了!”的呼喊声。胡家大院彻底乱了套。

  当天边泛起真正的鱼肚白,晨光开始清晰照亮院落时,李根柱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天亮后,他就无所遁形。

  他瞅准一个机会,翻进了靠近北边后墙的一个废弃小花园。这里假山荒芜,枯藤遍地,平时少有人来。他躲在一块巨大的假山石后面,剧烈地喘息,趁机处理了一下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用撕下的布条紧紧扎住。

  外面搜捕的声音似乎渐渐往其他方向去了。王贵大概以为他还在前面那些院落里。

  李根柱静静地等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东方的天空越来越亮。终于,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疲惫的交谈声。

  他小心翼翼地从假山后探出头。花园里空无一人。不远处的后墙,在晨光中显露出斑驳的轮廓。

  就是现在!

  他像一道影子般窜出,冲到墙下,故技重施,用锈镰刀辅助,艰难但迅速地翻上了墙头。墙外,是熟悉的后山景象,荒草丛生,乱石遍布。

  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落地后几个翻滚,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山林。

  几乎在他身影消失在山林中的同时,孙寡妇也从北边后墙另一处更偏僻的缺口,浑身污泥、踉踉跄跄地翻了出来,同样隐没在晨雾弥漫的山林里。

  太阳,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

  胡家大院持续了半夜的喧嚣,渐渐平息。只留下满地狼藉、几滩血迹,和一群筋疲力尽、垂头丧气的家丁。

  而在北山那个有歪脖子老槐树的隐蔽山坳里,天光大亮后许久……

  一个浑身污泥、几乎看不出模样的身影,颤抖着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蜷缩在老槐树下,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把沾满黑泥和暗红血渍的柴刀。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另一个方向,一个手臂缠着破布、脸上带着擦伤和疲惫的身影,警惕地出现在山坳边缘。当他看到槐树下那个泥人时,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快速靠近。

  四目相对。

  确认了彼此眼中那份劫后余生、惊恐未褪却又无比执着的亮光。

  没有拥抱,没有欢呼,甚至没有多余的言语。

  李根柱走到孙寡妇身边,靠着她坐下,从怀里掏出那剩下的最后一点硬饼子,掰开,递过去一半。

  孙寡妇接过,手还在抖,但放入口中,慢慢地、用力地咀嚼。

  两人就那样,坐在冰冷的山坡上,就着唾沫,吞咽着救命的干粮。晨光照在他们满是污渍、伤痕和疲惫的脸上,也照亮了前方莽莽的、未知的群山。

  他们活下来了。

  但代价,才刚刚开始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