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公审胡里长-《明末最强寒门》

  公审胡里长。

  这事有多大呢?这么说吧,当天从十里八乡赶来的人,把山寨前的空地挤得水泄不通。有拄拐的老人,有抱孩子的妇人,有光屁股的小孩蹲在树杈上看热闹。粗粗一算,少说好几百号人。

  为啥这么多人?两个原因:第一,好奇。胡阎王居然也有今天?得亲眼看看。第二,有冤。几十年了,谁家没受过胡家的气?谁家没被扒过层皮?

  审判台就搭在校场中央——其实就是一个木台子,上面摆了几张桌椅。李根柱坐在正中,左边是孙寡妇、王五,右边是陈元、周木匠。台下第一排坐着各村推举的代表,后面黑压压全是百姓。

  辰时正(早上八点),陈元站起来,敲响一面铜锣。

  “带人犯——”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都伸长脖子。

  胡里长被两个队员押上来了。他没戴枷锁——这是李根柱特别交代的,说“要让他站着听,站着认”。但胡里长站得并不直,腰弯着,头低着,脚步踉跄。才三天,这胖子好像瘦了一圈,绸缎袍子都显得空荡荡的。

  押到台前,陈元开始宣读:“北山乡民公审大会,今审理胡守业一案。胡守业,北山乡里长,在职三十年,其罪如下——”

  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纸,展开。这卷纸很长,长得需要两个人帮忙拉着。

  “罪一:贪赃枉法。万历四十七年至天启五年,共侵吞官田三百二十亩,虚报灾情冒领赈银一千二百两……”

  “罪二:逼死人命。共十七条,其中……”

  陈元一条条念。每念一条,台下就有人哭出声。等念到第七条时,一个老妇人突然冲出来,指着胡里长大骂:“胡守业!你还我儿子命来!”

  是赵老憨的邻居,王老太。她儿子三年前因为交不起租,被胡家家丁活活打死。

  这一下开了头。苦主们纷纷往前挤,哭喊声、骂声响成一片。负责维持秩序的孙寡妇赶紧带人拦住,但拦得住人,拦不住声音。

  “我闺女才十四岁啊!被你儿子糟蹋了投井啊!”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哭喊。

  “我家的牛!那是全家命根子啊!你们抢去杀了吃肉!”一个老汉捶胸顿足。

  场面一度失控。李根柱站起来,走到台前:“乡亲们!一个一个说!今天就是说理的日子,每个人都有机会!”

  他让陈元安排苦主排队,按顺序上台控诉。

  第一个上台的是赵老憨。

  这老头腿都在抖,说话结结巴巴:“俺……俺闺女小翠,去年八月……胡大少爷看上了,硬抢进府……三天后,井里捞上来的……”

  他说不下去,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二个是孙寡妇。她没哭,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胡守业,天启六年腊月,你让家丁来收印子钱,俺男人说缓两天,被你们打断肋骨。没钱治,活活疼死……”

  第三个、第四个……控诉一直持续到中午。

  最让人揪心的是个十岁的孩子。他爹被胡家逼债上吊,娘改嫁了,他成了孤儿。孩子不会说大道理,就反复说一句:“俺爹说……还完债就给俺买糖……”

  台下很多人在抹眼泪。

  胡里长一直低着头。开始还试图辩解两句,说“那是下人干的”、“我不知情”。但当苦主们拿出借据、拿出血衣、拿出县衙不受理的状纸时,他闭嘴了。

  铁证如山。

  午时休息,百姓们不肯散,就坐在地上吃干粮。有人把窝头分给告状的孩子,有人给哭晕的老人喂水。

  下午继续。这次审的是胡家其他人——胡大少爷胡彪被押上来时,还梗着脖子骂:“你们这些泥腿子反了天了!”

  结果台下飞上来一块石头,正中他额头,血流如注。胡彪当场蔫了。

  接着是管家王贵、账房胡全……一个个审,一条条对。胡家人互相推诿,狗咬狗,把很多隐秘事都抖了出来——比如胡里长怎么贿赂县衙师爷,怎么在赈灾粮里掺沙子,怎么伪造地契……

  每抖出一件,台下就一片哗然。

  审到申时(下午四点),陈元汇总了所有罪状:人命十七条,致残二十三人,强占民田四百余亩,侵吞各项钱粮折银五千余两……

  “胡守业,”李根柱最后问,“这些罪状,你认不认?”

  胡里长抬起头,脸色灰败得像死人。他看着台下上千双眼睛,那些眼睛里有的仇恨,有的愤怒,有的期待……

  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他刚当上里长时,父亲说的话:“守业啊,当官要为民做主。”

  可他这三十年,做了什么呢?

  “我认。”胡里长声音嘶哑,“我都认。”

  全场瞬间寂静。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杀了这狗官!”

  “千刀万剐!”

  “还我血债!”

  李根柱抬手压了压,等安静下来,他说:“罪状已清,公理已明。如何判决,将由各村代表商议后决定。三日之内,必有交代!”

  公审散了,但人群久久不散。很多人抱头痛哭,很多人对着山寨的红旗磕头。

  赵老憨拉着孙寡妇的手,老泪纵横:“值了……值了……俺家里人能闭眼了……”

  孙寡妇看着被押走的胡里长,喃喃道:“还不够……死太便宜他了。”

  陈元在收拾那卷长长的罪状纸,手在抖。他读圣贤书二十年,今天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民怨沸腾”,什么叫“天理昭昭”。

  李根柱站在台上,看着夕阳西下。

  他知道,今天这一步走对了。公审不只是审判一个人,是让所有人看见——世道变了,规矩变了,从今往后,作恶有人管,喊冤有人听。

  但接下来更棘手:怎么判?杀?怎么杀?杀几个?

  还有胡家那些财产,怎么分?

  他走下台,孙寡妇跟上来:“队长,接下来……”

  “开小会。”李根柱说,“把各村代表、各队长都叫来。这事,得商量个明白。”

  夜幕降临,山寨议事堂的灯,又亮了一夜。

  而山下胡家大院里,胡家子侄们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们知道,好日子到头了。

  但怎么个到头法,还得看三天后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