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分配制度的完善-《明末最强寒门》

  当李根柱他们在为长柄镰枪欢呼时,这个不大的营地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新来的成员,其中就包括了落魄书生陈元,还有几个一直埋头干重活的,脸上的表情就不那么欢快了。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现在问题出在粮食上。

  最开始七个人,三袋杂粮,虽然少,但按人头均分,谁也说不出口话。后来人多了,零零散散收留的,能喘气的嘴加起来快二十张了,粮食还是那点粮食,分法却还是老一套。

  这就出问题了。

  赵老憨第一个憋不住,训练完累得像死狗,捧着那和别人一样多的一勺糊糊,小声对旁边的刘三儿抱怨:“凭啥啊?俺今天砍了半天树,胳膊都抬不起来了。那吴老二家的崽子,除了哭就是睡,也分一勺?还有周木匠,腿没好利索,也没见他干多少力气活……”

  刘三儿闷头喝糊糊,没接话,但明显也觉得不公平。

  吴老二耳朵尖,听了就不乐意了,梗着脖子说:“赵老哥,话不能这么说!俺今天可没闲着,帮着何婶子洗刷缝补,照看伤员,咋就没出力了?”

  孙寡妇正擦着她的新镰枪,听见吵吵,把眼一瞪:“吵啥吵?有吃的还堵不住嘴?”

  话虽狠,但她心里也琢磨。今天她带队训练女兵、参与打造武器,消耗确实比只捡柴火的王氏大。更别说李根柱和周木匠,一个是脑力体力双重消耗,一个是技术核心,吃的却一样。

  李根柱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均分制在初期凝聚人心有用,但队伍复杂了,分工细了,再这么搞,要不就是能干的人寒心,要不就是懒人搭便车,最后大家一起饿死。

  必须改规矩了。

  这天傍晚,喝完照例稀薄的糊糊,李根柱没让大家散,而是敲了敲石臼,把所有人叫到“议事堂”前的空地上。

  “今晚,咱们‘议事’。”大家都眼巴巴看着他,知道要谈最实在的问题了。

  “就一件事:粮食,往后怎么分?”李根柱开门见山,“以前人少,一人一勺,没话说。现在人多了,活也不一样了。有人出大力,有人干细活,有人受伤需要将养,还有半大孩子正在长身子。再均分,不公平,也长久不了。”

  下面立刻嗡嗡起来。

  赵老憨胆子大了点,抢着说:“队长,俺觉得,谁出力多,谁就该多吃!砍树、挖坑、训练、下山探路,这些卖力气的,得多分!”

  周木匠搓着手,想说话又憋回去了。

  孙寡妇说话了,她一开口,声音就压住场面:“要我说,得分几种人!

  第一,能打仗、敢拼命的,这是咱们的根子,不能亏待!

  第二,像周大哥这样有手艺、能造东西的,这是宝贝,也不能饿着!

  第三,老弱妇孺,干不了重活,但也是咱们自己人,得保证有口吃的活命!

  第四,偷奸耍滑、光吃不干的……”她冷冷扫了一眼缩在后面的某人,“这种人,趁早滚蛋!”

  这话说到很多人心里去了,但仔细一想,又复杂了。怎么界定“能打仗”?训练算不算?“有手艺”除了木匠,会认点草药的算不算?孩子“半大”,算“弱”还是算半个劳力?

  一直沉默的新成员,落魄书生陈元,怯生生地举了举手:“队长,诸位……在下……在下以为,或可参考古之屯田、军制,设定‘功、劳、需’三等……”

  “说人话!”赵老憨听不懂。

  陈元吓了一跳,赶紧解释:“就是……按功劳大小、付出劳力多少、以及基本生存所需,三者结合来分配。比如,出战受伤、打造利器、探得重要消息,此为‘功’,分配从优。日常伐木、训练、值哨,此为‘劳’,按付出分配。伤病员、幼儿、老者,此为‘需’,保证最低口粮不死人。”

  李根柱眼睛一亮,这书生肚子里有点货,把孙寡妇的粗理给细化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充满烟火气的辩论。几乎每个人都发言了,为自己、为家人、为自己认为的“公平”争得面红耳赤。王氏说缝补也是重要劳动,狗剩说自己能放哨能捡柴不该算小孩,栓柱说自己砍树不比爹少……连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杨大山,都嘟囔了一句“挖陷坑费裤子,得算损耗”……

  李根柱大部分时间听着,偶尔插话引导。他明白,这个过程本身,比结果更重要。大家在争夺利益的同时,也在学习如何协商,如何妥协,如何在一个团体里界定权利和义务。

  吵了快一个时辰,嗓子都冒烟了,终于达成了一个粗糙的、充满补丁的《老营分配暂行条例》:

  一、按需: 口粮基准:所有成员,每日设“保命粮”一份(稀糊糊大半勺),确保不饿死。

  二、按劳: 工分加成:参与重体力劳动(如伐木、挖工事、长途搬运)、日常军事训练、值夜哨、危险探路等,视强度记“工分”,每分可换多半勺或一勺糊糊。

  三、按功: 功绩奖励:作战立功、技术改进(如周木匠造拒马、镰枪)、重要情报等,由队长提议,议事堂合议,给予一次性粮食或物资奖励。

  四、 特殊照顾:重伤病员,每日额外补充少许;十二岁以下孩童,在“保命粮”基础上,视情况略有增加;其他情况如需在特别申报。

  五、 惩罚扣减:偷奸耍滑、逃避劳动、违反号令者,扣减工分乃至“保命粮”。

  条例定了,还得执行。谁来记工分?谁来评判功绩?又吵了一通。最后决定:日常工分由各小组负责人(如孙寡妇管训练,周木匠管工程)记录,李根柱审核;功绩奖励由李根柱提议,核心成员(孙、周、陈等)商议;账目每日由陈元用木炭记在石板上公示,有异议当场提。

  制度很简陋,漏洞百出,执行起来肯定还会有无数扯皮。但那天晚上,当新的分配方案第一次试行,孙寡妇因为带队训练和武器贡献,碗里多了小半勺实实在在的稠粥时;当周木匠因为技术活儿,分到一块稍大的野菜团子时;连赵老憨都因为今天确实砍了树,工分换到了几口额外的汤水时……

  岩窝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不满依然有,但那种“干多干少一个样”的憋闷感,消散了不少。大家看着石板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工分”记录,第一次模糊地感觉到:在这里,付出,好像真的能看到一点回报。

  李根柱喝着自己那份标准口粮,看着或满足、或算计、或依然不平的众人,心里清楚,这套粗糙的分配制度,其意义或许不亚于那几把新打造的镰枪。

  它告诉所有人:这里,不完全是弱肉强食的荒野,这里开始尝试建立一种新的、哪怕极其原始的“秩序”。

  而就在他们刚刚为内部“秩序”吵出一个雏形时,山外呼啸的北风,带来了一个更冰冷、更残酷的消息——

  真正的寒冬,又要来了。而且,据说今年会格外冷。